晏宁也不是很懂,原身到底经历了什么,做个梦都这样小心翼翼,以至于她也不敢亵渎祖师爷。
晏宁从未梦到过谢琊的正面。
直到今夜——
她睡得正香,元神在梦中打座,却被一支梨花砸到额头。
晏宁睁开眼睛,面前不再是白雪茫茫,宁静的雪地里扎根出一树梨花,花枝上坐着个少年。
白袍玉冠,比梨花还要皎洁。
少年脸上戴着木质面具,只露出清冽的下颌线条,他坐姿俊逸,漆黑的发被寒风扬起,没有沾染霜雪,面具下的眼眸比晏宁见过的山泉还干净,又似旷野孤星,明亮中带着清傲的锋芒。
他手摇玉骨折扇,又折了枝梨花朝晏宁抛来,打在她腕上。
梦境显得格外真实。
红衣少女猛然站了起来,对梨树上的祖师爷道:“弟子有罪。”
“你不该入我的梦。”
言下之意,赶紧给我滚出去。
晏宁还以为是境由心生,是她对祖师爷生了妄念,把高高在上的人拉到了她庸俗的梦里。
梨树上的谢琊面色微僵,幸好有面具遮掩,这的确不是晏宁心生幻相,而是睡在她隔壁的小徒弟破天荒熬了个夜,又用入梦法以元神和晏宁相见,想传授她一些功法。
谢琊想的很清楚。
白天他当晏宁的小徒弟,晚上收晏宁当自己的弟子,他们各教各的。
但谢琊万万没想到,晏宁的第一反应竟然觉得他是心魔,叫他滚。
真是贻“孝”大方。
祖师爷从没被人这样嫌弃过,但见晏宁态度坚决,他也只好退出她的梦境,身影如光逝,消失在风雪中。
隔壁房间里,一灯如豆。
谢琊抱紧了小被子,修士的梦境与心境息息相关,他不得不感慨,徒孙的心真冷。
什么时候冰天雪地才能四季如春呢?
谢琊侧身看向墙面,晏宁的床就在后面,他眨了眨长睫,彻底失眠了。
失眠的谢琊继续琢磨恢复真身的办法,他想变回祖师爷,然后重新认识一下徒孙晏宁。
想明正言顺入她的梦。
*
晨光透窗,晏宁鲤鱼打挺起身,昨夜的梦很荒唐,她难得有了起床气,不想做饭。
晏宁打算随便应付一下。
没想到他三个徒弟更随便。
大头不在,二狗失踪,三丫没起。
这也算是一大奇观。
晏宁终于体会到空巢老人的心酸,她热了些牛乳端到小徒弟房门口,正欲敲门时,谢寒洲回来了。
他昨夜晚膳时就不在,去了小重山给狗子洗澡,又挑灯找了一夜,才在他舅舅的寝殿前找到未谢的梨花,想来是阵眼所在。
谢琊的寝殿不能称之为寝殿,更像是工作室,摆满了他钻研捣鼓的阵法图纸和新型法器,用谢寒洲的说法就是,谢琊的闭关如同进厂,他天天在里面拧螺丝。
少年把新折的梨花连着瓷瓶一起塞进芥子囊,这才披着晨霜赶回来,但神奇的是,二师弟阎焰竟然没在练他的扫地功。
人呢?
谢寒洲同晏宁面面相觑。
他们正纳闷的时候,竹楼外传来一阵吹拉弹唱之声,夹杂在其中的唢呐尤为尖锐,但不妨碍是喜庆之乐。
谢寒洲立马转身看热闹。
只见山道台阶上,有绯衣弟子抬着几箱聘礼跟在乐队后,气势汹汹,浑然像抢亲的。
谢寒洲暗道一声不好。
穿绯衣偏粉的弟子只可能是晏宁的师叔,展红袖座下的亲传。
要了命了。
那女人不会是想强娶我吧?赶在她的寿辰之前,摆脱大龄未嫁女修的称号。
黑衣少年如临大敌。
晏宁走上前,淡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回房照照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