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之带着西北军众人杵在台阶上围观。
“诏曰。”太监拿着圣旨,高声诵读,“逢此危急之时,国家忧患,兵连祸结,亟需肱股之臣排忧解难。爱卿劳苦功高,自请率军出战,朕心甚慰,又忧及三军粮草,每日奏议,皆困于此。然国库空虚,粮草匮乏,朕节衣缩食,六宫衣粗褐,食米糠,然终杯水也,不能解三军之急。”
魏烨低着头,听到台阶上有人哧的笑了一声。
太监顿了顿,只能假装没听见,继续往下念。
“若军需短缺,卿可就地征粮,暂缓一时,准卿便宜行事。钦此。”
魏烨怔住了。
“魏将军?”太监提醒他。
魏烨双手接过圣旨,嘴唇动了动,一句“臣领旨”卡在喉头,滚了几滚,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身后的守军将领们也都一片寂然。
一道声音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就地征粮啊。”谢韫之笑着说,“就地征粮,军队吃饱了,百姓岂不是要饿死了?”
众人压在心底不敢说出口的话,就这样被她一竿子捅到了水面上。
太监尴尬极了:“顾将……殿下,话不是这么说,皇上不是不体恤百姓,这只不过是暂缓一时,等到京城筹措齐了粮草,自然会赶紧送到前线来……”
“哦,是。”谢韫之瞟了一眼阶下的魏烨,“皇上体恤百姓,所以不体恤百姓,就地征粮的事情,还是得魏将军来干。”
字字诛心。
“殿下慎言!”太监紧张起来,观察着魏烨的神色,“皇上绝无此意,殿下不可挑拨君臣之义!”
“哎哟。”谢韫之笑嘻嘻的,“我就这么随口一说,怎么还上纲上线了?行行行,不爱听我就不说,我不说我不说。”
太监:“……”
他敢怒不敢言,也没什么和谢韫之多说的心思了,传了旨就要走。
“别急啊。”谢韫之在后头慢悠悠地道。
“回去告诉你们皇上。”她说,“他要是发不出粮饷,直说就行了,他发不出,我还可以接济接济魏将军,倒也不用带着六宫吃糠咽菜,多不体面啊。”
传旨太监最后是面色铁青地走的。
顾韫之欺人太甚!
传旨太监离开之后,众人也没有什么吃饭的心思了。前半顿还欢声笑语,后半顿只剩下食不知味。
纯粹是为了不浪费粮食,才把后半顿吃完。
“各位可以放松一些,不必太过烦忧。”谢韫之吃完饭,放下筷子,从怀里拿了块手帕,擦了擦手脸,自然地整理仪表,“粮草的事情,只管放心。”
“既然我方才那么说了。”她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不出半月,京城就是真的吃糠咽菜,也会凑齐粮草,给你们送来。”
怎么敢不送呢,再不送,魏烨连带着他手下的兵,就全成她养的了。
“都打起精神来吧,该打仗了。”
……
谢韫之这次带来了五万兵马,连带魏烨手下的五万地方守军,合起来浩浩荡荡,勉强也算是十万大军。
这个规模的部队行军,是很难做到隐蔽行动的。
谢韫之根本没有隐蔽。
她直接让士兵举着火把,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往济州城行进。
济州城外有小股鞑靼士兵巡逻,看到晋朝的兵马,立刻调头就跑。
“老师,打不打?”沈云霁提着枪,跃跃欲试,“这个距离,他们一个都别想跑!”
“不要着急。”谢韫之说。
“你现在把他们全都打死了,谁去给我们送信呢?”她说,“让他们回去汇报,也好节省两颗子弹。”
大军开到济州城下时,四面城门已经全部关闭,城头上站满手持弓箭的鞑靼士兵。
城外的道路上堆满了平民的尸体,死状凄惨无比,地上的鲜血已经凝固,空气中都是尸体腐败的气息。
魏烨眉头紧锁。
谢韫之叹了口气。
“好了。”她命令部下,“挖几个大坑,稍微清理一下……我们就在此地扎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