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已经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小声道:“是郑守卫。”
郑肱那双凤眼轻扫过人群,人流如潮水退却般被他的视线逼退几步,露出一块方圆空地。
“何人敢在城中闹事?”
他嘴上这样问着,眼睛却死死盯在一个人身上。
那人穿着灼灼如火的张扬红衣,皮革护臂束紧衣袖,长发高高束起,身材高挑矫健,宽肩窄腰,玄色腰带一缚,更显得他身形颀长。
陈柔站在红衣少年的身后,即便看不见他的正面,却能从背影里感受到少年的天性孤傲。
原本心中陡然升起的那缕惊慌登时散去,还在颤抖手指攥紧衣袖。
地上躺着的中年男人哀嚎一声,扒拉开脸上几个馄饨,汤汁早就呛进鼻孔中,鼻腔喉腔火辣刺痛。
“大人,救命,他们当街伤人啊!”
郑肱好整以暇一挑眉,音调懒洋洋道:“小侯爷,又在城中生事?”
戚戎微微仰起头,极为挑衅地勾了下嘴角。
他的五官精致锐利,有点男生女相,却从来不会有人将他误会成女子,因为那眼眸中的凶悍戾气只会令人心头一颤,再也无瑕顾及其他。抬眸看向郑肱时,尽是轻蔑之色。
就是这股子轻蔑,使得郑肱怒火腾起。
“尊称你一声小侯爷是给陛下面子,你也配称得上——”
“人是我砸的。”陈柔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郑肱声止,他看向陈柔,周围人的目光也都转向陈柔,唯独站在她身前的少年握紧手中银枪,一声不吭,并未回头看她。
“你是何人?竟敢当街伤人?”郑肱眉头紧皱,余光瞥向地上的中年男人,两人目光相接,却不曾想到为何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按照戚戎的脾气,明明该是……
陈柔嗤笑一声:“郑守卫,你这不分青红皂白不分是非好歹的模样,可真配不上你身上的装束。”
“地上躺着这人出言不逊,竟敢当街诋毁陛下和公主,故意造谣生事,早就该捉拿问罪,郑守卫职责在于维护长安城秩序,为何在该出现的时候装聋作哑,不该出现的时候却又急急忙忙跳出来,选的可真是好时机。”
“冤枉啊……”
陈柔厉声道:“你还好意思说冤枉,方才口口声声说戚隋将军与如今的夫人周氏两情相悦,陛下赐婚公主棒打鸳鸯,这可真是颠倒黑白,要知道周氏头婚生下的女儿,都比小侯爷大一岁,本就不是鸳鸯,何来的棒打鸳鸯?”
“你的言语中更是极力抬高周氏,贬低公主,傻子都能听出你是想故意撞小侯爷枪口。”
“现在郑守卫出来,那就更妙了,这人刚才说小侯爷嚣张跋扈,前些时日纵容恶犬伤人,可我怎么听人说是郑家一位姓郑名睦的公子哥当街强抢民女,小侯爷看不惯,这才出手阻拦。”
“难不成这世道只许你们郑家人在长安城里作奸犯科?”
“现在故意找了几条狗来街上狂吠,自己贼喊捉贼,当真是寡廉鲜耻。”
陈柔在梦中知道,她去看打马球的那一天,郑家故意找人来当街羞辱戚戎,更是想要戏弄他一番,来报郑睦之仇。
那郑睦,郑家直系弟子,原本养在宗族祖家,为人非常好色,经常欺男霸女,在祖家,他们郑家是土皇帝,无人敢管,如今接进长安,犯在戚戎跟前,受了教训,郑家自是不忿。
戚戎母亲是他的逆鳞,当年那些事更是他的心头刺,无人敢提,郑家自作聪明以为找准了“刀子”,却不知道戚小侯爷这人从来不讲武德。
郑家找人来羞辱他,他直接戳瞎了中年男人一只眼睛,还削了郑睦一臂。
至此,属于五姓七望中的郑家彻底与戚小侯爷结了仇。
也因此,在之后的“你来我往”中,戚戎直接将郑家废了一半,要知道,戚小侯爷可从来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
跟他结仇,无异于老寿星上吊。
后来五皇子能上位,也算是捡了这便宜,提前扫除了郑家这个障碍。
“你竟敢当街出言不逊,构陷禁卫大人,来人,将她拿下——”郑肱身边一人接过眼色,当即大呼出声,抬手一挥,只听得“唰唰”声响,禁卫们便要拔刀而出。
正是剑拔弩张之际,陈柔神色一凛,雁书神情慌乱,围观的百姓又不禁后退三步。
刀刃反射出的白光自眼前一晃而过,她看向身旁的红衣少年,出乎意料的,陈柔心中竟无丝毫慌乱。
作为一个足不出户的闺阁少女。
她还是第一次当街干出这样的事情。
少年修长矫健的身形纹丝未动。
“啪!”
一个鸡蛋飞出来精准砸在刚说话那禁卫的脸上,蛋液迸溅开来,糊了他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