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甜品的人都知道,吃进去的量到达某一个点后,就开始发腻,多一口都吃不下。
金剑银剑打着饱嗝瘫在沙发上,目光呆滞,面前摆了一堆空盘子。
谭笑拿了个小本子不停在上面不知道写些什么,边写边问同样吃撑了的无情。
“大捕头,你觉得有没有哪里需要改进的地方,这份千克力千层会不会太甜,你觉得大家能接受吗,配料要不要改一下,还有这个芝士奶盖,芝士味太浓大家会不会受不了,要不要稍微减一点……”
无情揉揉额角,左手悄悄按了按发胀的胃部,吃进去的甜品快要顶住他的喉咙,甜腻的味道几乎要蔓延至天灵盖上。
他觉得这一回,说不定真的能戒掉嗜甜这个习惯。
“没有,都很不错,没有哪里需要完善的了。”
就是因为真的很好吃,他在不知不觉间才会吃进去那么多,以致已经吃饱时,桌上的东西还有一半没尝过味道,在谭笑一声声的「大捕头,还有这个没尝过呢,你快试试喜不喜欢」中,又吃进去很多很多。
他头一回发现,拒绝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
谭笑眉眼弯弯有些开心,“那就太好了,我一直担心有些味道不会被接受呢,大捕头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肯定没问题了。”
无情点头,端起水杯轻抿几口,突然开口道,“不用总是叫我大捕头。”
“那……叫你无情,还是盛大哥?”谭笑有些摸不准他更想被怎么称呼。
无情放下水杯,抿了抿唇,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你叫我……盛大哥即可,咱们认识也有段时日,住的也近,不用跟旁人一样用这么疏远的称呼。”
“好吧,盛大哥。”谭笑痛快应了,“那你也叫我笑笑好了,说实话,我每次听到别人叫我谭姑娘都觉得别扭,直接叫我名字我也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无情垂下眼帘,嘴角勾起浅浅的温柔的弧度,复又抬起眼,轻声说道,“好,笑笑。”
谭笑满意地笑了,她忍不住又念叨起以前的一些糗事。
“说起来,你有没有觉得我的名字很容易被叫错,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出过多少次丑了,比如说吧,有时候旁边有人在聊天,一人刚好说你应该多笑笑之类的话,乍一听我以为在叫我呢,因为名字没少闹笑话。”
无情低低轻笑出声,“这个名字跟你十分相衬,不过你以后应该不会遇到这种事,能这么叫你的人,怕是不多的。”
谭笑想想道,“那倒也是,至今为止,你还是第一个这么叫的呢,我以后听错的概率的确是很小了。”
无情微笑垂眼,他捧起水杯又喝了一口,心里突然滋生一点不可抑制的雀跃。
银剑看看无情,又看看谭笑,他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低着头偷偷地笑。
金剑则是在纳闷,自家公子,什么时候这么和气了?
刘娘子突然走过来,她停在不远处向这边张望,一副有事要说但不好意思过来的样子。
“刘婶,怎么了,有什么事吗?”谭笑问道。
刘娘子看了眼无情,踟蹰说道,“老板,有一道工序我们始终做不好,所以想让你看看。”
这时候,无情整了下衣摆,温声说道,“今天多有叨扰,府内事务繁忙,我也该回去了,改日再来拜访。”
谭笑一想这两天自己也确实挺忙,没什么时间招待他,便也不再挽留。
“也好,今天让你吃了一堆试验品,你下次过来的时候,一定比今天吃到的更好吃,下次我免费请你再吃个够。”
无情正欲转身的动作顿了一顿,他喉结微动,将那股几欲要涌上来的甜腻感压下去,轻轻「嗯」地一声,不再多言。
送无情三人离开后,谭笑又投身培训的任务里。
三人的学习进度还算令她满意,尤其是刘娘子和王娘子那里,所有新品的制作程序都已经摸熟了,剩下就是熟练度的问题。
检查了四人的学习进度,又指导了些遇到的难题,谭笑便在店里到处转悠,看能不能搞点什么装饰品打扮打扮。
来回转了几圈,心里有了决定,她打算等晚上关了门,买些盆栽和壁饰把店里好好装扮一下,现在除了桌椅沙发再没有任何东西,看着光秃秃的,不免觉得单调。
等她转到第六圈的时候,突然问道,“王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对我说?”
从昨天开始,她就用那种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的眼神很为难地看着自己,虽然不明显,但看的次数多了,谭笑再粗心也发现了。
昨天心里记着升级的事,就没有问她,这会突然想起来,便开口问道。
谁料她这话一说出口,连刘娘子也停下手里的工作,用和王娘子如出一辙的眼神看着自己,忐忑又难为情。
谭笑心里诧异,于是笑道,“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干嘛都这个样子,不会是要辞职不好意思跟我说吧?”
这么一想,她也不由提起心,除了要辞职,她也想不到还有什么事能让两人这么为难了。
王娘子赶紧摆手,“不是不是,不是要辞职,掌柜的,我……我想找你说件事,但……”
谭笑一听便放下心来,“不是辞职就好,王婶,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我又不是什么不好说话的人,咱们之间还这么吞吞吐吐的。”
王娘子听了并没有缓解几分,她紧张地捏着衣角,犹豫着说道,“掌柜的,原本这事我也不该说的,咱们都定好时间了,但是……您能不能,先支付我几天的工钱,我男人前几天上工摔断了腿,家里……我是实在没办法了,不然我也不会开这个口的。”
刘娘子也紧跟着说道,“掌柜的,我这边也是……您也说了月初发工钱,但是……我半个月没有往回家拿过一分钱,家里实在是没有余钱了,您看能不能,先给我几天的工钱,少一点都行,够我养活女儿半个月就行……”
谭笑抱着手臂思考,她习惯了用后世的模式,招聘的时候也是照搬了后世的体系,以至于她漏了很大的一个问题。
这时候打工的人,工钱基本都是隔几天发一次,或者日结,她这样按月发工资的在少数,毕竟要拿钱回去养家吃饭,一个月的时间间隔太长,许多人是等不起那么久的。
何况就她了解的,店里四个员工家境都比较困难,虽不至于吃了上顿没下顿,但看几人都是一身衣服落满了补丁,便能看得出来情况了。
虽然这样不符合规定,但是,谁让她的员工们都太穷了呢,就当是她这个当老板的做好事吧。
老板不说话,刘娘子和王娘子以为她不同意,心里一时焦急又难过。
谭笑抬起头就看到两人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笑了笑说道,“我的确没考虑到这个问题,这样吧,忙了一天了,咱们先吃饭,晚上打烊前我给你们算一算这几天的工资。”
“哎!谢谢掌柜!”刘娘子和王娘子大喜,急忙洗手跟在后面出来。
“你们两也别忙了,休息一会,陆兆,你去催一催让旁边的赶紧把晚饭送过来。”
饭桌上,刘娘子和王娘子一脸的喜气,怎么都掩不住,惹得陆琛和陆兆好奇地频频看着她两。
“刘婶,王婶,你们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陆兆边大口扒饭边问道。
刘娘子和王娘子连声说道,“哪有什么喜事,不过是看今天这些新作的蛋糕十分不错,想着以后铁定卖得好,心里就欢喜。”
谭笑没说给陆琛和陆兆也会发,她两就不敢把这事说出来,只能找借口掩饰过去。
陆兆信以为真地点头,“那倒是,咱们的蛋糕做得好吃又好看,我还没见过哪家能比得上咱们的。”
谭笑提醒他,“这话咱们自己说说就算了,你们出去可不能这么说,太招同行恨了。”
“放心吧老板,我明白的。”
谭笑吃饱了,便放下筷子打量他们。
她就说总是觉得哪里不太和谐,原来是忘了给他们制定员工服,四个人穿着四个颜色,补丁加上补丁,整个人看起来灰扑扑的,跟店里优雅高档地环境一点都不搭。
街头就有一家布庄,一会出去便赶紧把这事办了吧,不用多么精细,只需要看起来整洁大方就行。
一人还得做一身围裙和袖套,哪怕这时候的人卫生意识不强,但不代表他们没有。这身行头一穿,看着干净整洁了,客人心里总是舒服些。
尤其是那些富贵的人家,就更是讲究了,没有几个人愿意看到轰动整个汴京城的奶茶和蛋糕是从这样几个穿着破旧的人手里端过来的。
正在说话间,门外突然喧哗不止,一道清朗的男声隔着门清晰地传了进来。
“晚生斗胆拦轿,只为求见大人一面!”
这个声音,听着有些耳熟,但是隔得太远,听着有些失真,她一时也不能确定。
一声粗声呵斥紧随其后,“哪来的穷小子,少宰大人的轿子也敢拦!”
清朗男声继续扬声说道,“晚生寒窗十年,毕生所愿就是报效朝廷,如今写就一书,纵论古来兵法,恳请大人惠赐一观。”
谭笑想起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了,她走过去打开门,门前停着一抬轿子,轿前站着个身穿紫红官府的中年男人,男人的身前十步开外的地方,是一道修长的身影,一袭青衫在傍晚的微风里轻轻摆动着。
顾惜朝,果然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悄悄赖掉一章……明天一定粗长!感谢在2021-11-23 01:59:03~2021-11-24 05:1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不知何时,天色变得阴沉,似乎随时都能落下雨来。
一身官服的男人捧着顾惜朝的书册,漫不经心地随意翻动,慢悠悠地拖着调子说道,“听闻最近有人四处拦轿献书,想必就是你了?”
顾惜朝拱手致歉,“晚生报效无门,这才出此下策,冒犯之处,还请大人多多海涵。”
男人不置可否地笑笑,接着又说道,“兵者,国之大事也,能调兵者众,能识兵用兵者却凤毛麟角,从来都是三军易得,一将难求。”
听到这番话,顾惜朝眼底升起微弱的不可察的希冀的光,他克制着自己的喜悦和期待,又拱手道,“大人明鉴。”
男人头也不抬,好像并没有看见眼前站着的人,只顾着翻阅手里的书,“果然是好书,好书,哈哈。”
他的笑声意味深长,仿佛还有什么别的意思,并不只是真的为了得到一本好书而开心。
顾惜朝眼里的期待之色更盛了几分,他没有说别的话,只是叫道,“大人……”
谭笑对他的事多少有些耳闻,他的出身和怀才不遇都是京中人尽皆知的事,看来这次他总算遇到了能赏识他的人,谭笑看着也替他开心。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远远超出她的预料。
男人总算合上书抬起头,看了眼顾惜朝,悠哉笑道,“都是将门无犬子,如今看来,娼门之子写得笑话也是别开生面啊,哈哈哈。”
顾惜朝握紧双拳,脸上是隐忍的怒气。
男人继续不依不饶地羞辱道,“顾惜朝,探花被革了也没关系,你这点机灵,来我家混口饭吃倒是绰绰有余。”
围观的人群霎时变得吵闹,议论纷纷。
“啊,原来他就是那个被革掉功名的探花。”
“原来就是他啊,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可惜了。”
有不明就里的人问道,“为什么会被除去探花之名?”
一旁有人回道,“听说是出身问题,他娘可是……懂了吧。”
说话的人做了个猥琐的手势,脸上满是暧昧而又下流的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听的人自然也就懂了。
黑云压城,天色较方才更暗了几分,围观的人里担心淋雨,许多人已经散开了,但仍旧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人。
顾惜朝愤然说道,“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古来封侯拜相者,亦有贫贱之人。如今朝廷选贤举能,又岂能拘泥于出身?”
男人打个哈哈,满不在乎地笑道,“当然当然,谁说不让顾公子出将入相了啊,下个月蔡太师大寿,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若是戏班子那出《空城计》还缺个诸葛丞相,正是顾公子上青云的好机会。”
随后将书扔给一旁的随从,“这书你也拿去看看,虽然无聊,不过当个笑话看,倒是挺解闷的。”
随从应和他说道,“老爷说的是,可惜小人不识字,只能拿来糊墙,要不就是上茅厕的时候能用上,嘿嘿。”
不等这两人继续再说下去,顾惜朝忍无可忍地一把夺过,他的愤怒已无法抑制。
“与其留着被你们糟践,不如我亲手毁了它!”
说罢他愤而转身,大步往前几步又停下,低头凝视着手里的书册,眼眶酸涩泛红,拿书的手似在隐隐颤抖,手掌握得越来越紧,不厚的书在他掌中被握成一团。
谭笑看了心里暗叫一声不好,瞬间冲出去抱住他的胳膊,低声说道,“顾大哥,冷静一下,不要做傻事,为了这种人不值得的!”
顾惜朝正欲撕书的动作被生生止住,这么一打岔,却是让他从那种无望而又愤懑憋屈的情绪里走出来一些。
“谭姑娘,怎么是你?”看到谭笑,他有些意外。
谭笑拉着他往店里走,“我的店就在这里啊,你忘了,顾大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地方。”
顾惜朝似是不能思考一般任由她拉着走,没有丝毫抵抗。
围观的人对她这个突然跑出来的人感到好奇,也有认出她的,便凑在一起小声议论。
“这不是云上的掌柜吗,她也认识顾惜朝啊,他们这是要去哪?”
“唉,顾惜朝眼见是得罪了大官人,谭姑娘跟他走在一起,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啊。”
“要我说,这少宰大人说得也是过了,顾公子有真才实学,怎么就不能用他了,出身又不是他能选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