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钦沉着脸色,脸上的表情要择人而噬般,吓得其他几人都不敢说话。
半晌,他猛地一拍桌子,扔下一句「我会调查此事」,便拂袖离去。
水镜恰好在此时熄灭,谭笑看得又爽又解气,但又有些担忧,“他不会真的查出来什么吧?”
无情勾了勾唇角,淡淡一笑,“证据何在?”
谭笑立刻又放下心来。
无情道,“这件事只能成为无头悬案,非要找出个真凶,那就只能推在鬼神身上了。”
“没错,是他们父子两做事太恶心,鬼神都看不下去,天降神罚,没劈死他们都算网开一面了。”
她极赞同地点头附和,紧接着又叹息道,“可惜一时半会还动不了王钦这老东西,否则连着两起案子都有我们两的影子,傻瓜都能看出来有蹊跷了。”
无情点头,“你说得不错,近一段时间最好不要有什么举动,等这两件事的风波过去再说。至于王钦,总有清算的一天。”
“那一天肯定不会太远的,邪不胜正,正义或许会迟到,但一定会到来的!”谭笑握了握拳,猛灌鸡汤,比了个十分元气的手势为他打气。
无情果然受到触动,脸上一片动容,星眸闪烁,眼里满是对理想的奋不顾身和一往无前,轻声说道,“从前我总觉得,只要自己还在一天,便要将此残败之躯投身于黑暗,万劫不复也好,死无葬身之地也好,只要尚有一口气在,我便要挣得一丝光明出来。”
“那现在呢?”她笑着问道。
“现在……”说到此,无情低声笑了笑,道,“现在我觉得,事情突然就没那么难了,好像什么都在掌握之中,敌人也不再不可战胜。我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去做很多事,很多我以前不能做,或者做不成的事。”
她笑微微看着他,道,“所以,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
无情上前半步,靠得跟她更近了点,微低着头看她,明澈的眸子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我现在最想做的,是邀请我喜欢的姑娘,晚上去州桥看看月亮。”
谭笑将手放在他伸开的手掌里,笑眯眯道,“那还不带路。”
州桥明月向来是汴京一景,一路慢慢走过去时,月正当空。
这个时代的冬天,比后世还要冷,哪怕穿着厚衣服脖子上戴了兔毛的围脖,她还是冷得打了个寒颤。
无情脱下自己的披风,仔细地为她穿好,看到被自己的衣物包裹着的女孩,他弯了弯唇角,眼里溢出一丝笑意。
谭笑摸了摸他薄薄一层袖子,就要脱下披风还给他,无情按着她的手,道,“穿着吧,我内力修习有成,不觉得冷。”
她羡慕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她也能学会就好了。
看出她的想法,无情淡淡一笑,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今天不是十五,也不是逢年过节的,桥上没几个人。
两岸遍布歌楼舞坊,阵阵丝竹伴着曼妙的歌声传到桥上,月光与灯火相射,水面泛波,皎月沉底。
她仰起脸,看着身边的人,微笑着道,“我突然想起一首非常有名的诗,写出这首诗的大才子还没出生,你听了之后,不要对外说哦。”
无情点头,“这是应该的。”
谭笑看着两岸的灯,轻声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无情眼神微怔,嘴里念念有词,不住地反复吟诵。
他侧过头去,远处的灯火和淡淡的月辉照在她的脸上,本就没有任何瑕疵的肌肤像玉一般,纤长的眼睫在眼睛下方的三角区投下一小块阴影,微笑着看着夜空的眉眼极温柔动人,他的心里蓦地一动。
“你一个古人,我一个千年后的人,此时竟身处同一个地点,看着同一轮月亮,世界真奇妙,是不是?”她眨了眨眼,笑着说道。
他摸了摸胸口一处,感受到轻微的凸起,转过身看着她,轻声道,“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我们注定要相遇。”
他的语气里有一些她看不清的东西在里面,似乎预感到要发生些什么,她不由自主转身看着他,一高一矮两道人影相对而立,一片寂静中,唯有夜风悄然吹过。
无情执起她的手,眼神无比温柔又坚定地看着她,道,“我有一个心上人,我待她甚过我自己的命,我的心神,思想,所有的一切都被她牵动,只要一看到她,我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别人。
我的生命里最快乐的时光都是和她度过的,我为了她的喜悦而喜悦,为了她的愤怒而愤怒,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我的心都像开在三月的杜鹃。”
谭笑微微张着唇看着他,她的脸颊越来越红,在他温柔的注视下,她磕磕巴巴地说不出话,只能傻傻地看着他。
无情看着她,目光灼灼如星。
“我想以后的每天都有你在,我想每天和你一起用餐,我想饭后一起在林荫下散步,我想参与进你以后的人生,我想和你一同度过每一个朝朝暮暮。”
“所有的风雨我都会为你挡下,我的余生,除了山河社稷,剩下的全部都会用来爱你,不知你是否愿意嫁与我为妻?”
谭笑的脑子轰然一片,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被求婚了这四个字像弹幕一样在脑海里循环播放。
她什么也看不见了,眼里只余那双期待地看着她的星眸,眼里浓稠地情谊让她看得痴了去。
两人初识至今的画面一一浮现,她想起他对自己的呵护,他的温柔体贴,他的尊重与理解,他坐着轮椅去开封府的相护,他昼夜疾驰赶来营救的心切。
她想起了他的理想,他的赤诚,他未凉的热血,他对祖国山河的情衷。
汴水的芦苇,州桥的明月,相国寺的钟声,无数零乱的碎片在眼前一一闪过,稍纵即逝,不留半点痕迹。
原来竟已这么多了啊。
半天没有说话,她再次看向他,久久等不到答复,青年眼里的光渐渐沉寂下去,他垂下眼眸,像是在等待宣判的囚徒。
忽的听到一句无比动听令他心跳加速的细语,“我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后半章简直抓破头皮,也太为难孩子了,不敢再看第二遍,也不知道写出来啥效果感谢在2022-01-19 07:47:21~2022-01-20 08:1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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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啪——”地一声轻响,无情的心里仿佛绽开了大朵的烟花。
他看着面前的女孩,脸颊上蒙着一层淡淡的羞怯的绯红,眼眸润地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睫毛轻轻一眨,就有星星从那双眼睛里飞出来,直直地撞进了他的心里。
周围的背景在快速的虚化倒退,渐渐的,他的眼里似乎只能看到这一个人了。
无情轻轻拥着她,语气里藏着数不尽的欢喜,珍而重之地说道,“生死相随,必不负卿。”
谭笑抿了抿唇,脸颊上的梨涡若隐若现,她忍着羞意,嗔笑瞪了他一眼,“不要动不动就说生啊死啊的,多不吉利。”
他轻笑一声,浅浅的气息扫过她的额头,随后,他从胸口掏出一只碧透玉簪,插在她的发间,然后后撤两步,微笑着仔细端详着,似是在看看有没有插歪了。
谭笑轻轻碰了碰,她突然想起,这个时代,男子送女子发簪,就是在告诉对方,想要喜结连理的意思。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相当于是钻戒了。
她轻轻咬着下唇,心里的羞涩和喜悦几乎要冲破胸膛,灿若星辰的双眸看着眼前冷峻又温柔的恋人,这种时候不需要言语,不论说什么,好像都是多余的。
两个内在都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此时像个第一次谈恋爱的小学鸡一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时抿嘴一笑,仿佛在干一件多么有意思的事。
良久,她顺着对方手臂的力道,任由他紧紧地抱着自己,额上落下一个轻若羽毛,又万分珍重的吻,她将头深深埋在他的怀里,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痴呆的傻笑模样。
“咻——咻——”清亮的口哨声突然响起,两人像是才想起这是在什么地方,急忙松开。
顺着声音望去,两岸歌坊二楼的窗户上,趴着好几个看热闹的脑袋,一个明显喝醉了的汉子边抚掌大笑,边将手指放在唇边吹着。
这里面的人三教九流什么都有,酒精上头喝得兴起,少了白日里的斯文守礼,趁着这股劲起哄地不亦乐乎。
无情在汴京都算是名人,这会隔着不太远的距离,显然有人认出他了,放肆地笑着大喊道,“大捕头,什么时候喝喜酒啊,记得给咱哥几个说一声,我们一定带着贺礼登门道喜。”
“想不到冷面无情的大捕头也有这一面啊,啧啧啧。”
面对诸多调侃,无情镇定自若地扬声说道,“等日子定下来,定会广发喜帖告知各位,眼下,还请恕我先行一步。”
说完,他带着已经尴尬地面红耳赤的谭笑立刻跑得不见了人影。
从二楼窗户跳进自己的卧室,她拉下头上披风的兜帽,生无可恋地唉声叹气道,“这下要传得到处都是了。”
无情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漂移,他的脸上多多少少也有些不自在。
当时那种情境,他确实也,有些太忘情,甚至都忘了这还是在外面。
但也就只是一瞬,很快,他就安慰道,“我们既然是未婚夫妻,这些也都是无伤大雅的,别人说起来也不过是会心一笑的趣事。”
“是这样吗?”谭笑疑惑地问道,“我还以为,当众搂搂抱抱这种事,在这里要被骂不知检点有伤风化的。”
无情弯唇浅笑,“京中江湖势力遍布,风气上便略宽泛些,并没有那么严格。”
谭笑想了想,也是,说到底这就是个武侠世界,武侠剧里男女主人公也没少当众打情骂俏的,从没看过有谁会因为这点事说什么。
他摸了摸她的手和脸,外面待了许久,冻得冰凉凉的,他握着她的两只手轻轻揉搓着,又往她身体里输送了一点点内力,很快,全身都变得暖洋洋的。
气温一回暖,脸蛋看着粉扑扑的,嘴唇也变得更柔润,让人很想咬一口看看,咬破了是不是会溅出果汁来。
他盯着那张柔嫩的唇瓣出神地想,许是盯着的时间有点长,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庞越来越红,看着他的眼神也越发温润似水。
空气里多了种什么东西,浓稠地像蜜一样,接吻的空隙里,谭笑模模糊糊地想道,人类怎么会发明这样亲密又快乐的事情呢。
嘴唇与嘴唇的简单碰撞,就能触发两个人灵魂深处的渴望。
唇上被来回舔舐着,又酥又痒,滚烫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上,她听到他沉着声音轻声问道,“我可以……咬一下吗?”
她愣了愣,立即,唇上的刺痛唤回了她所有的神志。
她张嘴小声痛呼……“你怎么可以咬人!”
无情与她鼻尖相抵,轻轻笑道,“好可惜,什么都没有。”
什么什么都没有?她呆愣愣地看着他,在他明澈清冽的瞳孔中,她在里面看见了小小的自己。
“嘴巴张开。”他贴着她的唇轻声诱哄,低沉的有点沙哑的嗓音,像有人拿着某种乐器在她心脏上轻轻一划,瞬间有一股电流,从头顶爬至腰间,浑身都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一下。
她迷迷瞪瞪地微张着唇,一条灵活的舌头很快钻了进去,舌尖勾勾缠缠的,像是在品尝什么睡前小甜点。
这样的吻跟以前的稍微有点不同,怎么说,好像就是更……更黏腻了些。
她的腰椎那处都因为这个吻而发酸发软,就在她下意识想退时,腰上的那条手臂将她拖得更近了些,她便只能爆红着脸张着唇任由他轻薄。
两人的身高有点差距,她腰肢微微后仰,紧紧被箍在身材修长高大的男子怀里,细细的腰肢从侧面看,更显得似乎一折即断,像是被强迫一般,有种莫名的意味。
还是无情先放开,他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双眼雾蒙蒙的,有种似醉非罪的胭色沉在里面,嘴唇被亲得有些红肿,嘴唇微张不时轻喘。
他伸出手指在她唇上轻轻勾画着,等她回过神来,便带着她坐在卧室的沙发上。
“笑笑,关于成亲,有件事我想要问问你的意见。”无情低声说道。
这种事原本不该由他来说,该两家的长辈出面才是,但是他认识她这么久了,从没见她提起过父母,他暗暗猜测,或许是已经仙逝,或许是有别的不方便提起的原因。
现在情况就是,她这边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帮她拿主意的长辈,所以便只能跟她亲自说了。
谭笑懵懵地看着他,“什么事?”
“我知道你对这里的许多习俗一知半解,成亲那一日,女子要从娘家出门,若是没有年长的长辈在,难免会受人非议。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找一对门庭清白,品性俱佳的夫妻,让他们把你记在名下,到时便以养女的身份出嫁,你看如何?”
谭笑沉默良久,她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哪怕是虚拟的小说世界,以后别人说起大捕头的老婆,孤女的身份难免被人看轻,这样的安排是最合适的。
但她执拗地摇了摇头,“我有自己的父母,我不想叫别人爹娘。”
无情没说任何话,只是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那这个法子便不用了。还有……”
他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羞意,脸颊微红地说,“我想跟你商量下,婚期的事。”
这下谭笑的脸又开始红了,她该怎么回答,说早了显得太迫不及待,说迟了这中间发生什么变故怎么办。
她不停扭着手指,期期艾艾地问,“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呢?”
无情抿了抿唇,不自在地道,“自然是,越早越好。”
谭笑继续扭手指,半晌,才吭吭哧哧地说,“那就你来定时间吧,我也不太懂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