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耳边的嗡嗡声逐渐消失,看到面前的胖妇人肖像,还有附近走动的学生所佩戴围巾上清一色的红色和金色,雷古勒斯才意识到自己跑到了格兰芬多塔楼的入口处。她不曾来过这里,急忙掉头想要离开,然而那可恨的楼梯已经移走了。她不合群的穿着引起了格兰芬多们的注意,有人开始指指点点——今天下午有魁地奇训练,她只来得及脱了护手护膝便急匆匆赶去三楼盥洗室帮忙,身上还穿着斯莱特林队的队服。
在目前为止的学生生涯中,雷古勒斯总共有两次在课堂上回答老师问题时闹出笑话,突然之间毫无缘故地,她就这么忘光了所有的知识,僵在那里,甚至连可以用“我不知道”来应付教授都忘掉了。可怕的静默仿佛电影里的镜头一般,定格了,直到林赛站起来拯救她。这种事情眼下正第三次重演——她僵住了,并且突然感觉自己置身事外,甚至好奇那些格兰芬多学生会怎么揣测眼前这幅滑稽景象。
“你怎么在这里?”西里斯问她。
他本来在休息室和朋友们打牌,有个男生过来告诉他们斯莱特林的布莱克就在塔楼门口时,詹姆毫无根据地断言她是来找西里斯的,大家一致同意他应该出去找她。詹姆和彼得可能只不过是乐意催他去做些不情愿的麻烦事,莱姆斯倒是挺严肃。“你理应该去的,大脚板。不告而别的那个人是你,可不是你的妹妹。”
于是西里斯只好硬着头皮出塔楼来了。看见他,雷古勒斯立刻像个受到了责骂的孩子垂下头嗫嚅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马上走。”
他注意到她卷起的袖子下边模样不寻常的手臂。“你得先跟我去校医院那儿。”
“我可以自己去。”
西里斯才不理她呢。他拽过雷古勒斯的左手大步往校医院走,期间雷古勒斯几次试图抽回手都没成功,干脆放弃了,踉跄着跟在他身后。
“没有人在,我想擅自拿点疥疮药水还不至于令护士长对我生气。”
他让她坐到其中一张床上,取了药品用棉签沾着涂在伤口上。剩下就是缠上绷带,“这个你自己来吧,你比我拿手。”
雷古勒斯盯着窗外,瞧也不瞧他,以这种方式进行消极的抗议,像是在说既然你可以不顾我的意愿胁迫我到这里来,我也可以当你不存在,而且你不能为此指责我。其实在西里斯的记忆中,年幼的雷古勒斯一度称得上是个活泼调皮的孩子。有回他们要上街去看圣帕特里克节的游行队伍,麻瓜们穿着清一色三叶草绿的衣服边奏乐舞蹈边踏着阔步,热闹非常。当年沃尔布加的脾气还没有那么坏,对他们比较宽容,勉强同意了这次外出。不过,想要她去到麻瓜们中间跟着又唱又跳是哪怕陨石撞击地球都不可能实现的事,因此沃尔布加再三强调西里斯要负责看好妹妹别乱跑。
为了表示自己多么值得依靠,他伸出一只胳膊揽住雷古勒斯的肩膀。“雷古勒斯一向听我的话,妈妈。对吗?告诉妈妈你有多么听话。”
“非常听话。”在沃尔布加看不到的地方,雷古勒斯不满地嘀咕着,同时用一只脚跟使劲踩住西里斯的大脚趾碾来碾去。
那个时候的小女孩是怎么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呢?无论情愿与否,他不得不承认其中有一部分原因与他有关。约莫八岁前后,某个长辈送西里斯一把里拉琴——天知道一个小男孩怎么会需要这种玩意儿。雷古勒斯意料之外地很喜欢这个东西,一旦找到机会就要抱在手上拨弄一番,西里斯索性把琴送给了她。这种行为在当时的父母看来意味着往后他将成为一个慷慨的家族掌权人,压根没有考虑到儿子可能只是对成为演奏家毫无兴趣。割舍自己全然不在乎的东西,这分明是种不值一提的牺牲,竟然被嘉奖为大度。而对于雷古勒斯,他们则批评她太过任性。自那之后,西里斯好像就没再听妹妹说想要过任何东西。
雷古勒斯任凭他递出去的那卷绷带滑落到地板上,她把身子蜷起来,头埋那条完好的手臂间一动不动地坐着,垂到膝盖处的头发却不时微微颤动。过了好一会儿,闷闷的声音才传出来。“你把我抛下了,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了。现在做什么还要来管我?”
他差点脱口而出等到了假期和我一块儿走吧,我们可以在伦敦找一个地方住,再也不回去那个鬼地方。最终西里斯忍住了,雷古勒斯和自己不一样,她对家里是有感情的。“当时我必须离开。”他解释道,“我的确想到了你,但我希望你能理解在那个时刻我不得不这么做。”倒不如说,妹妹被堂姐邀请去过圣诞那回是他唯一离开的机会。他和母亲起争执,心里最不好受的永远是雷古勒斯。要是她在,他肯定忍不下心来这么走掉,如果当时看到她露出难过的表情,他就会留下。然而西里斯总归是得走的,他没法做沃尔布加想要的那种儿子。
“爸爸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我真的想让他们开心,想让爸爸妈妈发现他们曾经让你做的事情我都可以做到,如果我是他们的儿子,肯定当得比你强得多。”她说,“他们不这么认为。”
“我们别再谈他们了,好吗?让你感到被丢下了,我很抱歉。那件事情之后我好几次想和你聊聊,但你身边总有别人在,后来我胆怯了,没再去找你。原谅我吧,要是你肯的话,我就满足你一个要求。”以示诚意,西里斯举起一只手作发誓状,哪怕雷古勒斯看不到。
“我有什么好原谅你的?是妈妈把你逼走的。家里没有你才好呢,没有人吵架了,克利切不抱怨了,你一个人在外面也快活。”
“那就是说你没生我的气喽,我这样理解好了。”西里斯松了一口气,“不过你得保护一下男人脆弱的自尊心,好歹让我说到做到——刚才的提议依旧有效。”
“什么要求都可以?”雷古勒斯抬起头来,两只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
“当然了,任何事情都可以。”
她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说:“我现在想不到要你做什么。”
“那我就继续等着你吧。认真考虑,能够尽情奴役我,这种机会可不常有。”他笑了,“想到了马上让我知道,毕竟我的时间宝贵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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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可以公开的情报:
(1)生死水,英文是Draught of the Living Death。原著中被翻译成活地狱汤剂,不过我觉得生死水这个译法更好点。成分是水仙根末加入艾草浸液,缬草根和瞌睡豆。
(2)雷古勒斯的课表——魔法史、天文学、魔咒学、保护神奇动物课、草药学、黑魔法防御术、古代如尼文;被雷古勒斯放弃的课程——变形术、魔药学。
(3)目前鼻涕虫俱乐部的在校成员:莉莉·伊万斯,德克·克莱斯韦(后来是妖精联络处的主任),安布罗修·弗鲁姆(下任蜂蜜公爵糖果店老板),昆廷·诺特,雷古勒斯·布莱克,斯莱特林的埃弗里。没有斯内普因为斯内普只是出现在哈利被邀请的那场俱乐部聚会,文中并没有直言提到斯内普曾经是成员之一,我感觉他应该会因为讨厌社交而不加入吧……
(4)摸鱼真快乐!开学越忙我越摸,嘻嘻嘻(到时候四月放假就消失)
第4章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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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看看帷幔。”
大约半个月前斯拉格霍恩在礼堂撞见雷古勒斯,向她提起自己要办一场情人节晚会,他请她来帮忙装饰办公室——“为年轻男女结识彼此而准备的场合要让我来布置的话,恐怕会看起来太老气。”其实来参加的人大多清楚,节日不过是个幌子。斯拉格霍恩需要一个可以举行正式聚会的理由,用来使他看好的学生同有身份有名气的巫师搭上关系。等接近毕业季,这类晚会只会举办得更频繁。
“好的,没问题。”把最后一只小精灵关进镂空的灯盏,雷古勒斯给他解释头顶帷幔的颜色为什么是这样。“虽然主题是情人节,但我发现粉红色稍显俗气,所以用白色为基底再配上浅绿色和淡紫色。桌布顺便改成了同色调,我希望这样能看上去更协调。”
院长顶着大肚子,摸着一撮胡须满意地点点头。“太棒了,这件事托付给你果然是对的。”
“您过奖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等不及到晚上看你给自己选的礼服是不是也这样漂亮了,噢,请务必这么做。”他说着,笑开了,“说不定在今晚你就会遇上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呢。唉,青春,多动听的名词啊。”
“我以为自己不在受邀名单上。”
“当然不是了!怎么,难道你以为就因为不再上魔药课,我便不希望你来吗?”斯拉格霍恩错愕地看着她,“我让诺特通知你来着。可能他太忙了,才忘了要在级长会议后告诉你。”
“是啊……他很忙。”从那起事件后过去一个月了,雷古勒斯的伤口已然痊愈,但再没去过三楼的盥洗室。事实上,他们两人都有意的回避彼此。“能够被您邀请,我感到荣幸至极。”
“太谦虚了,太谦虚了!这就是我欣赏你的地方——不要再跟我道谢,雷古勒斯,我知道你要跟我说什么,你要说自己没有俱乐部里的其他人优秀,对不对?这样想不好,很不好。”斯拉格霍恩伸出一根短而粗的手指,煞有介事地在她面前摇了摇,“某些情况下,踏实的处事态度和对知识的热情比才能天赋更重要,对于做学问的人尤其如此。你有想过未来从事哪方面的研究吗?我认为你很适合这条路。”
做学者吗?雷古勒斯从来没想过。“我不清楚,我好像对黑魔法知识最有兴趣。可是撰写黑魔法书的人,在英国往往被抨击为心术不正。”
“我能理解你的顾虑,的确是这样。知识本身是不会伤害到人的,至少我这么觉得。布拉德利和我抱怨几次了,说现在提高班用的黑魔法防御术课本上的内容有点过时,只是他没有更好的选择,说不定你能够写出他满意的书来。”
估计就是因为他讲的这些好话,雷古勒斯才冲昏了头答应赴宴。然而看到斯拉格霍恩为自己引荐的人,她立刻意识到这是个错误。
“这是卢修斯·马尔福。”院长没有过多介绍卢修斯,马尔福家不从事商业,也没有人在政府担任要务。假如一个人只是单纯有钱,斯拉格霍恩是不会感兴趣的。倒不如说他更热衷挖掘背景空白的人才,因为会令他获得成就感,就像一个识货的买家总期望在破烂古玩摊子上找出奇货那样。
轮到下一个人的时候斯拉格霍恩语调热情多了,他在那个年轻人肩膀上极有力道地拍了两下,以示看重。“……列奥西·罗齐尔,有前途的男孩!他父亲在国际魔法合作部工作,担任国际贸易标准协会会长。列奥西,这位小姐是雷古勒斯·布莱克,你们以前在学院里应该有见过对方——”
罗齐尔的嘴唇打开了一条缝,露出四分之一寸的牙齿——或许这就是他的笑容。“是的,教授,我们认识。”罗齐尔一头金发,面孔可以称之为英俊,眼睛则是缺陷:既不是灰色,也很难说是褐色,缺乏生气,甚至显得浑浊。他比雷古勒斯年长两岁,去年方才毕业。在学校期间他曾向她示好,请她给自己一个追求她的机会,雷古勒斯拒绝了他。
“你们年轻人好好聊,要知道震惊世人的大项目往往就是从朋友之间喝酒的时候诞生的。”斯拉格霍恩大笑着走掉了,迫不及待去招待他那群步入社会多年,拥有深厚资历的客人了。
他走后,三三两两的人聚拢过来,大多曾经就读斯莱特林学院。看得出来他们的谈话以卢修斯为中心,注意到这点,雷古勒斯再次仔细环视一圈。不出所料,这个角落里聚集的不是食死徒,就是预备役。
“……睁大眼睛看看这儿吧,这间屋子里有多少妄图攀关系的泥巴种,斯拉格霍恩的品位有时候令人实在难以苟同。”有个她不认识的女士以夸张的绝望语气说道,“难道他们从我们手里夺走的职位和资源还不够多吗?”
“主人有计划干预这种荒唐的安排。”卢修斯带着令人费解的自豪说,“社会的改革必然是缓慢的,别心急,眼下我们必须忍耐和小心。”
“我听说,有个在报纸上号召抵制我们的记者前些天猝死了。是主人做的吗?”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边说边扫视周围,仿佛一提起黑魔王,就可能引发飞来横祸。“我确实同意纯血巫师的地位应该回到以前的样子,可我不希望我们得为了这个目标伤害别人……”
“你这是在反对主人的做法吗,拉尔夫?”卢修斯冷冷地注视着那名男子,“害怕牺牲一部分反抗分子的人,不配和我们谈什么共同的目标。”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起来,还没有恭喜诺特和布莱克家的事呢。”之前那位女士岔开话题,“列奥西你一定早就知情吧,毕竟诺特家的独子是你姑妈的儿子。”
罗齐尔先前一直没有说话,因此当他的声音忽然冲出来时,显得异常做作。“噢,当然。我仰慕永远纯洁的布莱克家很久了,不过……”他看着雷古勒斯,脸上露出一个人要说出伤害力十足的话时那种心满意足的表情。“不过最近有些传闻使我对这门婚事感到忧心忡忡,据说布莱克家遭遇了某种危机。接连两个男丁被除名,很难让人不怀疑是不是血统开始败坏了。”他指西里斯和阿尔法德——这么说来,这就是阿尔法德叔叔公开资助哥哥的结果。
卢修斯不吭声,似乎忽然间参悟了保持沉默的好处,指望没人记起他即将迎娶布莱克家的女孩。真该让纳西莎瞧瞧她未婚夫这幅怂样,雷古勒斯心想。如果要反击,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把林赛母亲逃婚的事拍到罗齐尔脸上,她不能这么做。“那你呢?”她挂上笑容问他,“你有达成任何了不起的伟业来证明罗齐尔的血统没有败坏么?不妨为我们讲来听听。”
罗齐尔的下巴抖个不停,他想不到反驳的措辞。大家这才意识到紧张的气氛在房间里弥漫,他们局促地调整着坐姿,接下来每次冷场所有人就以充分的社交礼仪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饮料上,并且闪躲彼此的目光,装作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早已无话可谈。
“嘿,你在这里,雷古勒斯。我正愁缺人手呢。”然后莱姆斯·卢平冒了出来,“有突发的级长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