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泰霖也不在意:“首长,听说乐曦回来了,我特意带着这两个孩子来给她赔不是。”
乐准并不接他的话茬儿,招呼他坐下:“老白啊,你说,咱们俩拼死拼活了大半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泰霖不知道乐准为什么会这么闲情逸致地和他探讨这个问题,却还是认真地回答了:“为了子女呗!”
乐准听到了想听的答案,微微笑着感叹:“是啊,为了子女,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受委屈。老白啊,你我兄弟多年,没想到老了老了竟然会出这种事。我呢,对小辈的事情一向不愿意多管,可你也知道,我就一个女儿,还是个命苦的,年纪轻轻就走了,留下了一个小外孙女。这个外孙女呢,又乖巧懂事合我心意,自己在外面辛苦打拼,从不打着我的旗号,可有些人就是只看旗号不看人,你说,她在外面受了委屈我能不管不问吗?”
白泰霖坐不住了,起身恭恭敬敬地认错:“首长,都是我管教无方,这帮孩子眼拙,您别生气,我以后一定好好教育!只是希望您能给孩子一个机会。”
乐准看了白津津一眼:“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最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是谁做的谁负责,陈家保不了你,你才来找我,不觉得晚了吗?陈家要护着的那个呢,我肯定不会放过,你家的这个呢,也别想逃得掉。”
白泰霖脸色一变,声音有些颤抖:“首长,我曾经救过您的命啊!您看在救命之恩的分儿上,放她一马不行吗?”
乐准就知道白泰霖会这么说:“是,那是我乐准欠你的,我一直记得,可这些年我也提携了你不少,你打着我的旗号在外面做的事情,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你还是觉得我欠你的呢,你可以来找我。可是,你我之间是你我之间,就算是我欠了你的,那也是我乐准欠下的,我不会让子孙去还。
“您心疼自己的孙女,可是这孩子也是我的外孙女啊……
“泰霖啊,如果今天做了错事的是乐曦,我也绝对不会偏袒她!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做了错事就该受到惩罚,你总是护着她,她就会越错越离谱,终究是害了她。”
“她还小,我怎么忍心……”
乐准眯着眼睛看他:“还小?那是人命!是可以拿来胡闹的吗?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什么都不用说了,是你自己送她去,还是让人去家里带人,你自己选一个吧!话我都说完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白起雄看着乔裕,艰难地开口:“乔部长……”
乔裕站起来:“白叔,我真的是一点都不想看见姓白的,更不想和姓白的说一句话。”说完也走了出去。
江圣卓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也好像是在说给他们听:“我记得我说过,你们有什么冲着我来,不要去动她,可你们还是打了她的主意,你让我怎么放了你们?现在她的心里有多难受,我一定会从你们身上十倍百倍地讨回来。来日方长,姥爷说得对,我会慢慢讨……我现在真是后悔,当时怎么不一巴掌拍死你呢,那就不会有今天的这一切了。”
白家三个人很快离开,江圣卓没再说过一句话。吃饭的时候他接了一个电话,挂了电话就站了起来:“我爷爷让我回去一趟,姥姥、姥爷,我先走了。”
乔乐曦也跟着站起来:“我也去!”
江圣卓看都没看她一眼。
乐准笑笑:“去吧!”
江圣卓穿了外套往外走,也不等她,发动了车子就准备走。
乔乐曦小跑着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一路上江圣卓都狠狠地踩着油门一言不发,乔乐曦跟他说话他也不搭理,面无表情地开着车。
到了江家,江圣卓下了车大步往家里走,乔乐曦急匆匆地跑了几步追上他,抓着他的手,带着祈求:“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也不想这样的。”
江圣卓看着前方,冷着脸拂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乔乐曦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她低头使劲擦了几下,终于止住了眼泪很快跟了上去。
刚进门就听到江容修的吼声:“你这个浑小子,我给你说过多少次,做事不要太狂妄,凡事留一线,不要得罪小人!你一句都听不进去,你能说今天这个局面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家人都在场,三堂会审的场面也不过如此。
江圣卓老老实实地站着,不再嬉皮笑脸地反驳和求饶,没有一丝生气。
江容修看了更生气,一扬手,手里的棍子狠狠地砸向江圣卓。
乔乐曦想也没想就向他跑过去。
江圣卓眼看着她扑了过来,想拦她都来不及,那一下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乔乐曦身上。
乔乐曦倒在他身上,疼得直吸气:“江圣卓,好疼啊……我以前看你挨了几下还嬉皮笑脸的,以为不疼的,可是真的好疼……”
江圣卓心疼得不行,还是忍着不和她说话,只是把她搂在怀里皱着眉看着江容修:“爸!你看到她了怎么不住手呢?”
江容修没想到会这样,那个时候他想住手也来不及了,他扔了棍子走过来:“快扶她起来,乐曦没事儿吧?”
一家人都围了过来,乔乐曦勉强扶着江圣卓站起来:“没事儿没事儿,就是有点儿疼。”
江容修也顾不上还在教训江圣卓,催促着他:“快扶乐曦去你房里休息一下,给她上点药。”
江圣卓虽然紧紧地扶着她,脸色却还是不好看,江母捏了捏他的臂弯冲他使着眼色。
江圣卓皱着眉一横心横抱起她上了楼。
乔乐曦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悄声说:“江圣卓,其实一点都不疼,我骗他们的,这样你爸爸就不会再打你了。”
她明明疼得脸都白了却还勉强笑着说谎。
江圣卓咬着牙不理她。
上了楼把她放到床上,看她皱着一张小脸,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别别扭扭地凉凉开口:“还疼不疼啊?”
乔乐曦一脸委屈地猛点头,像是只被遗弃的小狗,可怜兮兮地回答:“疼,火辣辣地疼。”
江圣卓弯腰在抽屉里翻了半天,找出一管药膏,面无表情地开口:“趴下,我给你抹点药。”
乔乐曦老老实实地趴在床上,让他抹药。
药膏凉凉的,他的手也凉凉的,乔乐曦闭着眼睛:“你别生气了,我也不想和你分开,可是……”
“闭嘴!”江圣卓突然开口打断,接着把手里的药膏扔到床头,“好了,你休息吧!”
说完就大步走出了房间,乔乐曦想去追,可背上还是火辣辣地疼,她试了几次都没起来,一脸沮丧地趴在床上,过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江圣卓站在房门口等了半天,直到里面没了动静他才又推门进去,给床上的人盖上被子又出来。
刚下楼就被江母轰了回去:“你出来这么快干什么,你爸还在气头上呢,想挨打啊?回去!”
江圣卓低着头,声音里难掩憔悴:“妈,我累了,我想好好睡一觉。”
江母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关切地问:“出什么事儿了吗?”
江圣卓摇头,一脸疲惫:“没有,妈,我就是累了,我先回我那儿了。”
江母冲着他的背影问:“乐曦怎么办啊?”
江圣卓头也没回:“我让她哥哥来接她。”
江圣卓上了车,坐在车里愣了半天神,这才摸出手机给乔裕打电话。
“给你说件事儿,你可以骂我打我,刚才我爸要打我,被乐曦挡了一下,打到她身上了。我爸是真生气了,那一下力道挺大的,她伤在背上,我给她上了药,现在睡着了,你一会儿到我家来把她接回去吧。”
乔裕也没多说什么,虽然说江圣卓的声音四平八稳的,可心里肯定是翻江倒海的难过和自责。
“你呢?”
江圣卓揉揉眉心:“我现在只想睡觉。”
乔乐曦醒来的时候,背上已经不怎么疼了,她刚坐起来就看到乔裕推门进来:“醒了?”
乔乐曦看看时间,已经晚上了,她又往乔裕身后看过去,没看到人便问:“他呢?”
乔裕本想开玩笑逗逗她,可笑容展开一半又收了回去,他现在也没心情:“不知道。给我打了个电话就没人影了。”
乔乐曦心知肚明,从床上站起来:“那我们回家吧。”
两兄妹跟江家道了别,便慢慢往乔家的方向走。
乔裕看着乔乐曦越走越慢:“还疼吗?”
乔乐曦摇头,一出声声音沙哑:“不疼了。”
乔裕低着头看她:“怎么又哭了?”
乔乐曦一步一步地往前挪:“二哥,我心里难受……”
乔裕心里慢慢升腾起一股无力感,本想安慰她几句,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张了半天嘴才笨拙地开口:“没事儿的,乐曦,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回来的,到时候你还是可以和圣卓在一起。再说,现在交通、通信都很发达,你们可以打电话,他也可以飞过去看你……”
乔乐曦闷闷地开口:“那不一样。”
乔裕住了嘴,他也知道,那不一样。
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要在一起,不在一起怎么能叫在一起呢?
走到乔家门口,正好遇到乔烨回来。
乔乐曦看了乔烨一眼,叫了声:“哥。”
乔烨忽然睁大眼睛看她,又看看乔裕,半天没出声。
乔乐曦也没在意,甩下他们进了屋。
乔烨拉住乔裕:“乐曦怎么了?”
乔裕心里也有事儿,根本没觉察出异常:“哪儿怎么了?别拉我,烦着呢!”
说完也一抬脚进了家门,留下乔烨一个人站在原地嘀咕:“怎么忽然叫我哥了,很多年没这么叫过了,一直不是生疏地叫我大哥吗,真是奇怪……”
乔乐曦进了家门后径直上楼推开书房的门,乔柏远果然在,正聚精会神地写字,听到响动一抬头看到她,脸上也没其他表情,很平静地问:“回来了?”
就像小时候她出去玩儿,天黑了回家吃饭,乔柏远总是这么问一句。
乔乐曦走了几步,主动靠近:“爸,我错了。”
乔柏远以为她在说那件事情,挺奇怪她会主动认错:“这事错不在你,你也不用自责。以后别一声不吭地跑出去了,出了这种事又找不到你的人,刚开始我……你大哥和二哥都快急死了,幸亏后来江圣卓主动跟乔裕联系了。”
乔乐曦紧紧地挨着书桌站着,低头盯着纸上的几个字,慢慢开口:“不是,爸,这么多年我不该这么对您。”
乔柏远手下一滑,本来很漂亮的一张字就这么废了,他抬头看着乔乐曦:“你说什么?”
乔乐曦眼前的字渐渐模糊:“爸爸,对不起……”
她本想好好地解释,可是千言万语却只说出了这一句。
人只有在出了事之后,才能体会到亲情的可贵。
眼泪滴落到桌上的宣纸上,洇出一片水渍,乔柏远一下子就意识到了她在说什么,一想便知道是乐准跟她说了什么。
他看着乔乐曦一脸沮丧,摸摸她的头:“那件事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人的一生避免不了有创伤,但所有的旧伤都会长出新肉,所有的创伤都有抚平的那一天,人要学会承受痛苦,在痛苦中成长起来,谁都不会例外。在一切变好之前,总是要经历一段不开心的日子,这段日子也许很长,也许只是一觉醒来。你也该学着长大,保护好自己,而不是站在我和你哥哥们,还有圣卓的背后,你可以同样强大地站到他身边。”
乐准和乔柏远的话让乔乐曦对男女之间的关系有了新的认识,这种认识让她在以后几十年的爱情道路上受益匪浅。
一转眼过去了半个月,乔乐曦都没再见到江圣卓,她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不断有消息传来,白家家道中落的形势越来越明显,听说白泰霖亲自送了白津津去自首。
乔乐曦申请了国内一所大学的交换名额,正积极准备着面试,眼看着离出国的日子越来越近,她的心里也越来越慌。
一天晚上,乔乐曦敲开乔裕的房门,站在门口开门见山地说:“二哥,我想见他。”
乔裕拉着她进来,有些奇怪地问:“你们一直没联系吗?”
他最近也没有见过江圣卓,一直以为两个人已经和好了。
乔乐曦摇摇头:“我给他打电话他不接,去华庭找他,也见不到,他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乔裕拿出手机给江圣卓打了个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他这才发觉事情有些严重。
“这样啊,今天晚了,明天哥哥就帮你联系他。”
乔乐曦点点头垂头丧气地回了房间。
就在她等着江圣卓联系她的日子里,她接到了薄仲阳的电话,约她吃饭。
她知道不是吃饭那么简单,薄仲阳肯定有话要说。
乔乐曦到了餐厅的时候,薄仲阳已经等在那里了,依旧是风度翩翩,绅士十足。
她笑着称呼他:“薄总。”
薄仲阳淡然地笑:“我知道你在怪我。”
经过这一切,乔乐曦早就学会了坦然:“没有,我知道后来那件事是你帮的我。”
薄仲阳忽然爽朗地笑了,和平时有些不一样,紧接着开口:“我真的喜欢你。”
乔乐曦听到喜欢这两个字的时候又不由自主地想起江圣卓,她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微笑着问:“是那种喜欢到不行的喜欢吗?”她又偏过头来看着薄仲阳,“不是吧,薄仲阳?”
薄仲阳静静地看着她。
乔乐曦笑着分析着:“是不是我和你恰好年龄合适,恰好样貌还算过得去,恰好姓乔,恰好和你门当户对,你才会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