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这会唐耀祖心中已经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被忽悠了,眼前的人根本和他不熟。
毕竟从小在外读书,上河村知道他的人不少,真正认得他的却没几个,再加上他已经有七八年的时间没有回过上河村,现在和以前的改变那么大,怎么会有人认得出来他。
说不定这个妇人就是刚刚听到他和陈诺之的对话,这才认出他来,这么一想唐耀祖有些后悔自己的谨慎,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王春花冷笑一声,“别人说数典忘祖,唐老四你可真不愧是个白眼狼,爹娘还在呢,你就连自家人都认不出来,可见你骨子里是个什么货色。”
看着唐耀祖脸色剧变,王春花骂道,“家里没有银子供你读书了,你就除了一封信连回家一趟都做不到,唐耀祖你还是个人吗?你就没想过你那封信送回去会给爹娘带去多大的打击吗?呵,恐怕你是觉得咱们乡下人丢了你的脸,一辈子不出现在你面前才好吧,唐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无情无义的东西,爹娘若是早知道省吃俭用了大半辈子,供出了你这么个不孝的东西,当初就该让你和其他人一样下地。”
王春花是不喜欢唐家那些人,可再不喜欢,也只是彼此有些摩擦,哪怕是两家之间最大的隔阂,说实话,若当时出事的不是自家男人,她可能也会做出和大嫂他们一样的选择。
所以哪怕心中过不去那道坎,却不代表她就觉得唐家人不对。
和唐耀祖相比,唐家人简直都老实的过分,辛辛苦苦一辈子,就供出这么个自己在外潇洒,丝毫不管家中爹娘的畜牲。
哪怕早就和唐家分了家,看到这样的唐耀祖,不骂上几句她都觉得不够解恨。
唐耀祖额头细汗冒出,紧张的注视着门口,深怕有人在外面听到,若是被同窗知道,恐怕他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快速在脑海中回想家中三个嫂子的模样,总算是想到了眼前的人是谁,连声道,“三嫂莫生气,是小弟不对。”他快速走过去,端起一旁的茶盏,“三嫂还请喝口茶,缓口气,若是有什么想要教训小弟的,小弟肯定听。”
他姿势放的很低,也知道若是这是传出去,他连自家人都不认识,名声也就彻底完了。
哪怕心中再怎么不甘,也要想办法安抚住王春花,心中却暗恨不已,唐老三那个惯会偷奸耍滑的竟然也能让家里人穿的这么好,怎么可能。
或者是唐家还另有家底,他心中一动,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可能,当初家里分家的事本就不光彩,所以唐家人也没有告诉唐耀祖三房已经分了出去。
在唐耀祖看来唐家三房是最无赖的,夫妻两个都是好吃懒做,偷奸耍滑的货,若是家里分了家,三房早晚得饿死。
结果现在三房得人穿的光鲜亮丽,不管是身上穿的,戴的一点都不比县里人差,这让他怀疑是不是这些年因为他懒得回去,唐家发生了什么变化,他却完全不知。
看三嫂和她闺女的穿着,如今的唐家哪怕比不上一般富户,也绝对小有家产才对,毕竟爹娘最不喜欢的就是三房,连三房都带的起金银首饰,家里肯定是发了大财。
只要一想到这些年因为害怕被家里人缠上,故意找借口不回去,让家中人寒了心,不到银子给的越来越少,现在更是直接断了他的银子,唐耀祖心中就有些后悔。
他转而想到自己毕竟是唐家花费了这么大功夫才供出的读书人,想来只要自己稍微哄哄家里人,爹娘和哥嫂肯定会像以前一样愿意继续供着他。
若是唐家有了钱,他哪里还需要整天低三下气,挖空了心思讨好别人,反而是往日看不上他的人要反过来讨好他才是。
王春花可不知道短短的时间,唐耀祖脑补了这么多,已经认定了唐家现在发了财,开始想办法如何修复和家里的关系。
她刚好也渴了,接过唐耀祖手中的茶碗,喝了口茶,心中的火气也下去了不少。
看王春花的脸色没有那么难看了,唐耀祖心中松了口气,继续赔不是,不忘诉苦,“嫂子也莫要怪我,想来嫂子也知道我的为难,我本就是农家出身,和人来往之时,总是被人瞧不起,就连夫子也多有冷落,我也想像别人一样,衣锦还乡让家里人都高兴,可是太难了。”
唐耀祖说着,眼角都开始泛红,一副强忍难受的模样,加上他言辞恳切,若是别的人哪怕不心软,也要反思一下是不是对方真有难处。
王春花偏不,嗤笑一声,“你为难?是为难穿着绫罗绸缎,还是为难游舟泛湖银子不够啊?”
唐耀祖僵硬了一瞬,他没想到王春花竟然知道这些,赶紧哭穷,“嫂子这是从哪听说的,我不过一个农家出来的秀才,哪有银子弄这些,就算是想,人家也不愿意和我这样的穷酸书生玩啊。
再说嫂子想想桃花和荷花可都是我在养,两个丫头也都到了说亲的年纪,胭脂水粉,珠花首饰哪样不要银子,我也是面子上光,只有这么一身用来唬人的行头。”
王春花默不作声,刚才不过是一时看到唐老四,又想起唐家两老接了老四的信后,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没忍住叫出了对方的身份,实际上她还真懒得管他们。
不管是唐家被唐老四这个白眼狼嫌弃,还是唐老四真的心中一直记挂着唐家,都和她的关系不大。
一大早出来,又是逛街,又是看热闹,这会也该回家了,王春花皮笑肉不笑的道,“这些话四弟不用和我说,家里可是刚刚遭了灾,你若是真的有心,就回去看看爹娘,也算是让他们没有白养你一场,宝珠咱们走。”
唐宝珠乖乖的跟着王春花离开,在离开之前,好奇的多看了眼这个四叔,没想到这就是爷奶哪怕吃糠咽菜也要供的四叔啊。
目送他们离开的唐耀祖没有出声挽留,就算要和家里搞好关系,也不是和三房,且他还要回家问问荷花具体是怎么回事,唐家哪里来的银子,能够让三房都穿的体体面面到县里来逛了。
走出了饭馆,王春花就后悔了,“你说我咋这么傻呢,唐老四都说要请咱们吃饭了,我咋就自己走了呢。”想想王春花就觉得心口疼。
宝珠弯起了眼睛,“娘,王婶的手艺也挺好的,刚好附近有家卖八宝鸡的,我去买两只,好久没吃了。”
“行,我去买,你在这等着就行。”王春花看了眼不远处的烤鸡店,又看看自家如花似玉的闺女,不放心的道,“你在这好好等着,可别乱跑。”
“嗯。”宝珠乖巧的应了一声。
自从城里的乞丐变多,每到饭点时都会有乞丐等在饭馆门口,哪怕被人驱逐也没用,一些心善的也会给他们点吃的,这么一来乞丐就更乐意到饭馆附近徘徊了。
宝珠她就站在饭馆门口,一眼就看到一旁两个蹲在一旁的乞儿,看到好说话的人就会上去乞讨,宝珠看的有意思,她发现这些乞丐要饭也是分人的。
那种一眼看上去特别凶的就不会上去,那种看上去心善的尤其是露出不忍之色的妇人,他们就会围上去。
看了一会宝珠忍不住摇头,果然是人善被人欺,一点没错,她刚看到一个妇人差点手中的菜篮子都被抢了,要不是周围人看着,恐怕连妇人身上的东西都敢抢。
“滚,你别过来,大家打他,他是北边过来的,说不定身上就有病。”宝珠耳尖的听到一个声音,下意识看过去,在一旁的巷子里几个乞丐围着一个七八岁的乞儿拳打脚踢,那凶狠的模样和他们讨要东西时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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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89章
◎我只是力气大◎
来往行人看到这一幕就像是没有看到一样,顶多露出个厌恶的眼神,就匆匆走开。
唐宝珠原本是没在意的,这种事情太多了,这还算好的,等到冬天的时候,这些乞丐争起来更凶,哪怕只是为了一块饼,一个馒头,打死人都是常事。
因为冬天的乞丐没有足够的食物,有没有御寒的衣物,往往一场雪后就会冻死不少,为了不死他们就会尽可能多的吃东西。
不过现在还没到冬天,彼此之间不会斗得太凶。
唐宝珠这么想着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那个被打的乞儿一眼,就见小乞儿哪怕被比大好些的人围着打,眼中也没有一丝胆怯,反而满是隐忍,手脚更是小心的护着要害处。
这让唐宝珠有了些好奇,见那几个围着小乞儿的人越打越兴奋,原本还能保持清明的乞儿已经有些坚持不住,唐宝珠忍不住走了过去,“你们几个大孩子欺负一个小孩子好意思吗?”
原本打的高兴的几个人没想到会有人过来阻止,他们的年纪其实都不大,也就十几岁的样子,看唐宝珠穿的齐整,又丝毫不胆怯,就有些害怕,当下一哄而散。
唐宝珠蹲下看着那个小乞儿,“还能起来吗?”
小乞儿点点头,靠着墙壁缓缓坐起,看的出来他应该很疼,行动之间免不了扯动伤口,但哪怕疼的快要哭出来也没发出声音。
见到唐宝珠蹲在那里好奇的看着自己,没有离开的意思,小乞儿警惕的看过去,“你想干什么?”
唐宝珠摇摇头,好奇的问,“他们为什么要打你啊。”
这段时间来到城里的乞丐不少,一些没有家人护着的就成了乞儿,虽然会和城里的乞丐发生冲突,但来到城里的新乞丐也不少,双方虽然会有摩擦,去很少出现这种几个打一个的时候。
小乞儿摇摇头不说话,宝珠无奈的站起身,她已经看到买完烤鸡过来的王春花了。
快走了几步迎上去,“娘,哇,好香啊。”“小馋猫,回去再吃。”王春花点了点闺女的额头,目光落在刚才闺女待的地方,压低声音,“那个小乞儿有什么特别的吗?”
平时看到乞丐也没见闺女好奇,今天怎么盯着那个小乞儿看,她都在考虑是不是闺女一个人太孤单,考虑要不要把李家那个小丫头放到闺女身边了。
唐宝珠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几个就欺负一个小孩子,我看他一点都不怕,被打的时候还护着要害,估计也不是第一次挨打了。”
王春花闻言,皱了皱眉,“他们那些乞丐乱得很,里面什么人都有,上次还有个人好心给他们买馒头,结果被抢了,要不是周围有认识那个人的人见势不对,喊着人过去,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呢,你以后离他们远点,可别觉得可怜,老话怎么说的,可怜之人必要可恨之处,手脚好好的,只要愿意,洗干净去码头扛货也能养活自己,就是一群懒货罢了。”
这还是王春花第一次说别人懒,唐宝珠点点头,“我就是好奇,为什么因为小乞儿可能有病,大家就都打他。”
母女两个说话之间,已经走出去一段路了,王春花想了一会才道,“我好像听你爹说过,北方可能出现了瘟疫,最近刚刚传过来的消息,所以城里开始严查,凡是北方过来的人都要先被关起来检查。”
唐宝珠眨了眨眼,“瘟疫?”看到王春花点头,她神色也凝重了一些,她还记得当初提到瘟疫时,师傅郑重的表情。包括其他人,有点提瘟疫色变的意思,后来宝珠去查了一番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次瘟疫爆发都会死很多人,而且瘟疫没有办法治愈,大部分时候一个地方发生了瘟疫,就会被隔离起来。
如果范围太大,朝廷会派人去调查,但结果往往也需要死很多人,才能控制住局势。
随着天气凉爽起来,宝珠去往镇上的时间越来越多,加上家里买了下人,出门的时候就由李大赶车,也不用担心回来时赶不及。
李大的胳膊在宝珠看过之后,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没有碰到好的大夫,加上没有及时治疗,所以才有些麻烦,之后宝珠用了一些时间将其治好后,李家人对这个小主人都格外恭敬。
这天宝珠又来到回春馆的时候,就发现里面的气氛不太对劲。
陈京墨和其中一个大夫小声商量着什么,宝珠好奇的走过去,就听到陈京墨道,“也不知道王大夫现在怎么样了?在哪里?”
他对面的叹了口气,“其实我们心里都有数,就是觉得这么好的人,去了那地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面。”
宝珠听到这里,担心的问道,“王大夫去了哪里?是不是有王老的消息了?”
王老大夫的事情一直被宝珠记挂着,那份王氏医典每次翻看,都让她有种沉甸甸的不好感觉。
陈京墨本来是打算瞒着宝珠的,没想到却被她听了个正着,无奈的把事情说了出来,“你应该知道庐州那边闹的比咱们这里厉害多了,不久前朝廷和叛军在那里对峙,这两天传回来消息,庐州爆发了瘟疫,朝廷已经把那里戒严了,我一直在打听王老的消息,不久前收到了王大夫的信,言及王老去了庐州,按照时间算起来,应该就是在庐州瘟疫爆发不久的时候,只是我们这边离得有些远,才会到现在才收到消息。”
唐宝珠愣了一下,喃喃道,“不是说瘟疫特别厉害,遇到了要多加小心,就算是大夫也不一定能熬过去吗?”
陈京墨无奈叹息,“王老应该是抱着必死之心去的,他一辈子积善行医,庐州若是爆发瘟疫,弄不好一州的人都要死,以王老的性格会去也不足为奇。”
这也就能说明为什么那么宝贵的王氏医典,王老会让人把手抄本送来。他是担心万一自己死了,宝珠去京城时会有变故,干脆把手抄本送来了。
沉默了一会,宝珠才道,“王老会不会有事?”她希望师傅会一如既往的告诉她会没事。
然而陈京墨只是摇摇头,“瘟疫每次出现的情况都不同,王老哪怕之前研究过治疗瘟疫的方子,也不一定能用。”
之前他就听王大夫说过,王老一直在研究瘟疫方子,当初王老在行医之时,走到一处那里爆发了瘟疫,村子里的人都被禁止外出,王老试了一些方法没用,刚好那时他因为连日的劳累,晕了过去,就被家里人带走。
这件事成了王老心中的一根刺,后来他一直在研究治疗瘟疫的方法,这次庐州之行必定是凶多吉少。普通人去尚且不一定能保证不被传染,更何况王老如今的年纪那么大,陈京墨就算再相信王老的医术,也知道情况恐怕不妙。
之后的时间整个回春馆都少有的安静,哪怕是来往的病人都能察觉回春馆里不同往日的气氛。
刚刚过了中午,宝珠就回了县里,她也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只觉得特别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