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玉呆愣在那里,她一直将京中三叔视作最后的底牌,可就像眼前的小姐姐说的一样,如果三叔不认自己呢,或者三叔不愿意为了自己和那些欺负自己的人对上呢。
一直以来被她可以忽略的事情,在唐宝珠的提醒她,让她想要逃避都做不到。
直到此时,柳明玉才发现自己的处境多么危险,她以为自己足够聪明,以为自己骗过了那些一直追着她的人,原来并非如此,那些人也不过是担心她也死了,那么他们想要的东西再也没办法得到。
半晌之后,柳明玉才重新抬起头,她想要赌一把,不管是因为眼前这个小姑娘的两次相帮,还是她心中明白自己没有别的路可走,她都愿意相信眼前一次,“我可以把我父亲藏起来的东西告诉你,里面有他这么些年来的手札。”
柳明玉的声音压得很低,也很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可她手中已经没有别的筹码,只能赌面前的人不是和一直追着她的人是一伙的。
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唐宝珠来了精神,“你的条件呢?”
柳明玉坚定的道,“送我到京城,若日后粮食真的能依靠我父亲的手札增产,在上报的时候要有他的名字。”
“可以,但去京城的时间是我定,且不可能是最近一两年。”唐宝珠一口答应下来,京城她也是要去的,但时间得按她得安排来。
柳明玉点头,“好。”
“嗯。”宝珠想了一下,“那你就是我远方的表妹吧。”
原本心情已经平静下来的柳明玉没有想到又被眼前人扔了个大雷,“你看出我的身份了?”她有些惊疑,明明一直以来他都遮掩的很成功,眼前的人和她才见了两面,就发现了她的身份,这让柳明玉不得不震惊。
唐宝珠将手中的药瓶抛了起来,随后接住,不在意的道,“你忘记了我是个大夫,刚才还给你包扎过。”
柳明玉无奈,之前在庐州时,她一直觉得自己挺聪明的,就连父亲都说可惜不是男子,否则定当有番成就,加上逃难以来发生的事,柳明玉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聪慧早熟了。
但和眼前的女孩相比,似乎还是差了一些,这也让她对唐宝珠的身份更加好奇。
两人谈好之后,唐宝珠就带着柳明玉回到了家里。
于是等到晚上的时候,大家都知道自家多了个叫做柳明玉的小姑娘,李家人只知道柳明玉是唐家远方的亲戚过来投奔,至于唐家人,在将李家人打发下去后,宝珠就将事情原委说了。
王春花对此没有太大的反应,不过是个女孩子,就当是给宝珠作伴了,家里也不缺那一口饭。
至于唐发财就是记住了这个表妹的模样没有发表意见,唐小鱼更高兴家里多了个能和她玩的伙伴,只有唐石头似乎有话说。
找了个机会单独和宝珠说了自己的想法,“那小丫头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按照她所说,背后又有人盯着她,要不咱们还是给人点银子,把人送出城吧。”
宝珠摇摇头,“她背后那些人势力应该不大,要不也不会就弄几个乞丐整天欺负人,且今天我们说话之时,其中有两个人应该是幕后人的手下,这两天就能知道他们放弃了没有,我明天托师傅查一下,这里是昌平县可不是庐州。”
宝珠也知道唐石头担心什么,她心中的预感告诉她不会有事,况且她很想拿到柳父的手札,单靠她自己摸索,要走的弯路太多,也太浪费时间了。
看出闺女已经下定了决心,唐石头无奈,心里暗自想着等明天要和衙门那几个兄弟好好喝一顿,让他们帮忙查查一直盯着柳明玉的是谁。
不论是出现在县城里的老四还是如今的柳明玉,都让唐石头有种昌平县不太安稳的感觉。
唐宝珠第二天就去了回春馆,让师傅帮忙查一下柳明玉的事,昌平县里的事情好查,外面的就没那么容易,特别是这次来到昌平县的难民哪里的都有,想要查清柳明玉更加困难。
宝珠也知道一些小事让师傅帮忙还没关系,若是次次都让陈家的人出手,就有点不太好,所以这次为了让陈家人帮忙,唐宝珠给出了两个药方,一个是女子美白养颜的,一个是吊命用的,这两个方子对陈家都有大用,不仅昌平县这里可以用到,其他的地方也一样。
所以不到三天宝珠就收到了陈家送来的关于柳明玉进城之后的情况,不过盯着柳明玉的背后之人还要过两天才能查出来。
宝珠看过之后心中有数,柳明玉倒是没有说谎,陈家估计也查到了背后盯着她的人是谁,只是不敢肯定罢了。
知道柳明玉没有说谎,宝珠也没有催陈家,反而如往日一般来往自己家和医馆。
柳明玉不知道是因为觉得自己身份敏感,还是害怕背后之人还在盯着她,这段时间都乖乖的待在家里,还主动照顾起了宝珠弄得那片田地。
几天下来唐家人对柳明玉的印象都很好,唐石头和宝珠几乎是同时得到的消息,陈家给的资料上面写的比较详细,但得出的结果和差役告诉唐石头的一样,都是陈家。
里面专门标注了陈家之子陈诺之在书生之间名声极好,陈家在庐州的名声也很好,陈诺之的家却是在和淮县,不过陈诺之不仅是和淮县的读书人中名气大,就是在附近几个州都是小有名气。
加上他言辞狂放大胆,素有狂生的称呼。
陈家还专门在给唐宝珠的信里暗示,他们陈家和陈诺之所在的陈家素来不和,这次叛军之后,和淮县是受到影响最大的地方之一,陈诺之如今在外求学,现在到了昌平县。
里面专门提到最近陈家似乎有意为陈诺之造势,陈诺之如今对外的言辞戾气十足,十分受庐州这些地方的学子的推崇,几乎是对他马首是瞻,同仇敌忾。陈诺之名声大噪,一时竟盖过了附近几个地方的县学学子。
差役那边的消息就简单的很,他们都有自己的门路,告诉唐石头盯着柳明玉的是陈家人,不过对方现在似乎放弃了,之前盯着柳明玉,专门扮成乞丐的几个人也出了城。
知道陈家人放弃,唐石头心中松了口气,也对闺女之前想要的柳父的手札有了兴趣。
若是对方真的有办法提高粮食产量,那造成的影响可想而知。
不过对于陈诺之,唐石头还是多留了个心眼,和宝珠专门叮嘱了唐发财让他日后碰到这个人避着点。
以对方在学子中的地位,若是对唐发财使点绊子,肯定会闹出事来。
唐发财对此没太在意,只要不耽误他赚钱就行,万一真的被陈诺之针对,他正好有理由不读书,专心写话本。
当然这一点他没敢告诉父母,就怕被打。知道些他心思的唐宝珠也没有说,只是让他平日多注意,若是有事记得和家里说。
之后的日子十分平静,陈家似乎并没有继续找柳明玉,转眼已经到了十月初,天气转凉,与此同时陈家收到庐州那边的消息,情况越来越不好。
叛军因为瘟疫大败不假,可朝廷也没能控制住那里,人们为了活命,趁着朝廷和叛军打仗时,纷纷四散逃离,附近所有的州县都直接封了城门,不敢让难民进城,担心会把瘟疫传到城里,可那些村庄镇子就倒霉了。
无路可走的难民如同恶狼,将途径的村子也变成了和他们一样的难民,且难民聚在一起,一旦传染,就是一大批。
他们这里若非秦太守坐镇,直接出兵将人拦截在济州城外,恐怕庐州的消息早就传了过来,弄得人心惶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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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92章 、送药
◎不亏是我陈京墨的徒弟◎
自从知道瘟疫的事情后,宝珠就一直在搜集相关方面的事情,也明白了瘟疫的可怕。
陈家那边或许是出于交好,也许是感谢宝珠之前拿出的两个方子,会把庐州那边的情况给宝珠一份。
也让宝珠更加清楚庐州现在有多么混乱,尤其是在听说庐州彻底封城之后,她拿着手上薄薄的纸张看了许久。
第二天给王老写了封信,希望陈家人能送到庐州,至于能不能到王老手中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庐州的水深火热对于一无所知的昌平县人来说,没有人在意,他们更关注的是粮食是不是又涨价了,今年的赋税要怎么办。
不过很快众人的视线就被学子们吸引了,向来有狂生之称的陈诺之写了一篇《缴叛赋》,因为言辞犀利,辞藻简朴易懂加之情感充沛,很快被学子们称之为中原学子之首。
《缴叛赋》也被争相传阅,一时间狂生之名快速传遍以济州为首的几个州,隐隐有压江南学子一筹之势。
自古以来以江南文人最多,学问最好,现在被一个靠近北边的陈诺之压了一头,自然有人不满。
南方学子中自也有出色之人,被人这么压着,立刻有人应战,随之各种赋文,诗篇争相传出,好几个原本就小有名气的学子,因此名声大噪。
今日斗诗,明日写赋,后日就是引经论典,看谁能说过谁,夫子对此也都默认,并不阻止。
学子之间的争斗虽然文雅却也硝烟味十足,连唐发财这个充数的也被拉了过去,一时间就连普通妇孺都能念一两句诗词,知道几个厉害的书生名字。
昌平县的学子佩服陈诺之之余,也对一直不曾在士子之间露面的赵辰不满起来,同为一路小三元考上来的学子,陈诺之在庐州出事后,来到济州,不过短短时间,就在昌平县闯下了偌大的名声,就连外州之人都佩服不已,反倒是昌平县本地的学子之首赵辰,除了考试之外几乎无人知道这个人。
学子很快借聚集起来找到夫子那里,想要逼赵辰出面,实际上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逼着赵辰出面之后到底要做什么,是想让赵辰和陈诺之来一场文斗,还是希望赵辰能够压陈诺之一头。
唐发财说起此事的时候,还和宝珠吐槽,“都是一个县学的,明知道赵辰的身体不好,还要逼着他出面,有本事自己压下陈诺之啊。”
唐发财对于赵辰的印象就是曾经远远见过一面,对方看上去就像是风吹就倒,还没走两步,就咳得厉害,真要让人出来和陈诺之打擂台,万一出事了算谁的。
相较于唐发财为赵辰打抱不平,知道些对方身份的唐石头和唐宝珠,互相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在唐发财想来,能够和虎头军首领一起出现的人,身份肯定不简单,人家估计也就没把这些昌平县的学子放在心上,大概当初考试也只是好玩罢了。
宝珠的想法更加简单,就赵辰那副破身体,如果不是孙云鹤时刻守着,不停调养,恐怕能不能下地都是问题。
当初她在地宫看到对方的时候还好奇了一下,以他那破败的身体是怎么能够上山的,后来听他说是从别的地方寻来了珍贵的药,这才恍然。
不过就算是这样,以赵辰的身体,也不可能像普通学子一样去学堂。
担心这些人会不分青红皂白的闹出事来,宝珠打算晚一会给对方去一封信。
学子之间的热闹也多是文人之间进行,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顶多是知道他们昌平县出了个了不起的书生,再多就没有。
这一天宝珠再去回春馆的时候,看到往日安静的医馆,今日热闹非凡,马车进进出出,她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从后门进去之后才知道陈家是收到了王大夫的求助信,庐州的瘟疫越来越严重,偏偏因为封城,里面什么东西都缺,哪怕是生病的和没生病的已经分开,凭借着庐州本地的粮草物资也不足以让他们长时间的封城。
在不能放人出城,大量人又必须生活在城里的情况下,哪怕有朝廷发下来的东西,城里的物资也十分紧张。
这里面尤其是以草药为最,对于一整个庐州城来说,不管是试药还是治病都需要大量的药材,庐州本地甚至临近几个州的粮食,药材都涨价了,甚至一些常见,急需的药材涨价都买不到。
王大夫当初是追着王老而去的,他们父子两个都是大夫,在城里也有一些话语权,这次就是专门来向陈家求助的。
陈家虽然也有医馆,但他们主家并不是靠这个为生,加上王老要的药材量太大,在这种情况下陈家也只能尽力。
弄清楚了事情之后,宝珠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之前她花费了无数心血,做出来的药丸,虽然大都是常用的,但如今庐州缺的就是这些,特别她当初用的很多都是有消炎去火之类的草药。
将这件事告诉了师傅,陈京墨没有立刻同意,他将这里的事情交给了别人,和宝珠一起去了唐家。
随着粮店的生意步入正规,唐石头也不用每天在那待着,加上如今昌平县雇人的价格低,商量过后,干脆在店里找了个掌柜的和一个伙计。
平时唐石头去看看就行,宝珠他们回来的时候,唐石头刚好就在家。
陈京墨和唐石头都是熟人了,见面之后,陈京墨就把唐宝珠想要把那些药丸和家里存的药材都送到庐州的事说了,且这些东西唐宝珠是自愿捐赠的。
唐石头看了看小闺女平静的模样,无奈道,“陈兄,你也知道这孩子的性子,况且那些东西当初也都是她自己弄来的,既然她想送就送吧。”
没想到唐石头也这么大方,陈京墨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纠结了一会,才道,“我想唐老弟是不知道宝珠手中那些药丸和药材的价格,少说值个两千两没问题,若是送到庐州,就一分钱都拿不到,只能看王老日后会不会掏银子买。”
不管是唐石头还是唐宝珠都皱起眉头,唐宝珠赶紧道,“师傅,这些药是我自愿送给庐州那些灾民们用的。”她神色平静,“不论是王老还是师傅,都曾说过为医者当有一颗仁善之心,现在我既然有能力,又用不上这些药,不如给更需要的人用,我做这些只是敬佩王老,也担心庐州的百姓,并不需要任何人给我银子。”
以唐宝珠对王老的了解,若是师傅将这件事告诉对方,对方肯定不会心安理得的收下,她曾从师傅那里打听过,王老的家并不富裕,总不能让那么一位愿意为百姓赴险的人,最后还要把家底掏空吧,何况以王老的性格如果不是走投无路,绝对不会同意向陈家求救。
不论于公于私她都希望自己这点东西能够真的帮助疫区的人,帮助王老。
唐石头苦笑一声,“陈兄看明白了吧,这丫头就是太心善,平时不说,她心里一直惦记着王老,若是不让她做,她反而会一直心中不安,不如让她如愿,也算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