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司玄坐在车中,默默看着那两人,离得远,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但她笑得很开心,眉眼都是悦色,阳光下十分生动,令人有些……牙痒。
确实,那丝缕痒意似乎是从心底生出来的,顺着血管攀爬而上,最后落在口齿间,可偏偏又捉摸不到,他只能舔一下后槽牙,以来缓解。谈司玄皱眉,好像也就是这几天,忽然有了这个习惯,是因为沉绛?他垂眼揉了揉额角,或许只是该去看牙医了。
口袋里的手机叮咚一声响。
沉绛拿出来看了看,是谈司玄发来的信息:“今晚有没有时间?爷爷请你回老宅吃晚饭。”
沉绛抬头看过去,他还端坐在车里,仍旧没什么表情。
“抱歉师哥,我有事先走了。”沉绛向那辆车走过去。
校门外人来人往,谈司玄没有下车,是王诚帮她开的车门。
车里暖烘烘的,沉绛摘下围巾,但没有脱掉外套,她想她大概也有些感冒。
谈司玄从她手中接过围巾,帮她叠好放到一侧。他总是绅士的,沉绛道了声谢。谈司玄淡淡看她一眼,昨夜还跟他说着不要太过客气,今日她自己却又礼貌至极。但他没有说什么。
回谈司玄的别墅拿了他的药,又到沉绛处取了些沉家人早就备好的礼物。
一路上两人都很安静,各自闭目养神。
玫瑰气和雪松香混在一起,少了些冷淡,多了份温沉,似乎有安神助眠的作用。再睁开眼,夜幕已至。
头又开始隐痛,喉咙也有些发痒,沉绛轻轻咳了两声,真不该睡的,感冒似乎加重了。
她侧头看了看谈司玄,见他还安静睡着,她将自己的围巾打开,轻轻盖在他身上。谈司玄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头,然后忽然睁开了眼,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漆黑的眸,浓稠如窗外夜色。手腕处的温度烫得惊人,沉绛下意识抬起另一只手去摸他的额头,却又感觉没那么热。
“你的病还没好,还是先不要睡了。”心脏跳动地有些厉害,沉绛的声音不自觉放软很多。
谈司玄静静看着她。她半仰着头,眸子晶莹,长睫微颤,车外灯光变换,她的睫毛好像一双漂亮的蝶,在微光中轻轻颤动翅膀。垂落的长发滑过他的手背,那种感觉又来了,谈司玄松开手:“怎么没戴戒指?”这一点,他之前就注意到了。
“进实验室不能戴饰品。”沉绛往后撤了撤身子,将碎发整理到耳后。
谈司玄淡淡嗯了一声。两人再度陷入沉默。
车子一路驶进谈家老宅。
谈司玄下车,向沉绛伸出手。沉绛轻轻握住,跟他一起进门。
饭菜准备得很丰盛,只是谈家人并不知沉绛对一些蔬菜过敏,谈司玄却是被沉纾和沉纡千叮咛万嘱咐过,他叫来厨师,问清楚后将一些菜送下了桌,看起来十分周到细心。
沉绛也为谈家人各自送上礼物。
谈家对沉绛本就满意,现在看到两人相处和谐,更是高兴。饭还没吃完,谈老爷子就吩咐人去收拾谈司玄之前的卧房,让他们今晚留宿老宅。
只说收拾他的房间,谈司玄看了一眼沉绛,见她低着头默默吃饭,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垂下眼,嗯,板上钉钉的准夫妻,似乎也不用在意这些了。
第13章
◎同眠。◎
床上整齐叠放着两件红色睡袍,看来让他们留宿并不是临时起意。
谈司玄的眸子沉了沉:“我可以去睡客房。”
“不用。”沉绛走到床边拿起睡衣,藏在缎子下的指尖微颤,“我先去洗漱,你记得把药吃了。”
她的反应实在太过冷静,谈司玄也没了多余的想法,他吃完药,拿出电脑处理了些公务,渐渐地头脑又有些昏沉,大概是药物作用,正欲低头揉揉眉心,洗漱间的门被推开,他抬眼。
暗红色的丝绸睡袍勾在她身上,玲珑曼妙,领口微微敞开,两瓣锁骨如美玉雕刻,壑下隐约见山峰起伏,细腰柔媚,谈司玄的眸色暗了暗,视线下移,一截白皙莹润的小腿裸露在外,晃眼得厉害。
似有一股热流在空气中涌动,谈司玄拿起睡衣走过她身边:“你先睡。”
沉绛轻轻嗯一声,没有回头看。她走到桌边,拿起他吃剩的药,捡了两片就水服下。
这房间很大,装修风格与别墅相似,角落里还放了一排书架,装的几乎都是文学诗集,沉绛没有上前翻看。
夜很寂静,隐约可以听见浴室中的哗哗水声,她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数了数院子里的灯盏,心跳的速度终于慢慢恢复正常,吃药后的困意也上来了。
谈司玄在浴室冲了很长时间的澡,正常人都有欲望,他也不例外。
他想如果他提出要求,沉绛也不会拒绝,只是,沉绛年纪太小,不管做什么,都像是在履行义务,他觉得她还不明白到底什么是婚姻。
从洗漱间出来的时候,卧室里的灯只剩了一盏,朦胧罩着床上一角。谈司玄走近,看见沉绛侧着身子,半张脸都掩在柔软的枕头里,呼吸轻浅平稳,她竟已经睡着了。
也不知到底是因为年纪小,还是真的性子冷清,与才见面没几天的男人同床共枕,心中竟真的没有半点儿波澜,就这么昏沉沉坦然睡着了。谈司玄静静看了她片刻,悄声上床,探手去关灯盏。
视线掠过她发间,鬓边碎发凌乱勾在她的脸颊上,谈司玄的动作顿了顿,垂手帮她把碎发别至耳后。
灯灭了,又是一夜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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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先醒来的人是谈司玄。
入目是一张安静美好的睡颜,长睫拢闭了双眸,与他面对面。手中触感微凉舒适,谈司玄缓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又握住了她的手。
冰肌玉骨,大抵就是用来形容沉绛。谈司玄轻轻松开手,起身去洗漱。
沉绛在片刻后醒来。
陌生的环境让她有些发怔,身边空荡荡的,没有人,她都不知谈司玄有没有在这里睡过。抬手想摸摸旁边的枕头,却发现自己的手不像往日冰凉,甚至有些温热。
洗漱间的门发出轻微的哗啦声,沉绛放下手,慢慢坐起身。
窗帘还未拉开,房间中仍是昏暗的。睡袍松散,春光泄露。
“醒了?”他远远地望着她,嗓音似乎有些低哑。
病还没好吗?沉绛觉得有些奇怪,她眯了眯眼,看见谈司玄已经重新穿戴整齐,看上去倒是很有精神:“嗯,几点了?”
“七点半。”谈司玄低头戴上腕表。
“这么晚了。”应该是药物作用,沉绛揉揉眼尾,拢了拢睡袍起身,“我去洗漱。”
手机屏幕在桌子上亮了又亮,看着沉绛走进洗漱间,谈司玄拿起手机:“今天我会晚点到公司,不用让司机来接了。”
在谈宅用完早饭,谈司玄开车载沉绛离开。
“要去学校吗?”
沉绛摇摇头:“今天休息,你去上班的话,就把我放在你们公司附近的路口吧。”
谈司玄淡淡看她一眼。
“我跟朱瓷约了逛街。”
谈司玄嗯一声,没有多问,到了沉绛说的路口,他把她放下便回了公司。
沉绛自己在路边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走到谈氏集团大楼下的咖啡厅,坐到窗边点了一杯热美式。
咖啡店的员工都对她很有印象,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将咖啡送到桌上,笑着同她打招呼:“小姐姐,几天不见,你变更漂亮了哦。”
沉绛冲她点点头:“谢谢。”
等了足有一个多小时,朱瓷款款而至。
冷彻骨的天,她穿着一条黑色吊带裙,外面裹了件毛茸茸的长款大衣,一头棕红长发招摇惹眼,坐到沉绛对面,她翘起二郎腿,点了杯卡布奇诺。
沉绛对她的招摇习以为常,只道:“小心受凉感冒。”
朱瓷撩一把头发,冲她抛个媚眼:“为了美,都值得。”
沉绛摇摇头,不再多说。
“你这都要跟谈司玄结婚了,怎么还跑这里来偷看他?”朱瓷端起咖啡喝一口。
“只是来买点东西。”
“京海的商业街又不止这一条。”朱瓷笑笑,“习惯难改,我明白。”
沉绛嗯一声,没有反驳。
“说吧,想买什么,我给你带路。”
沉绛的指尖在温热的杯身上轻轻点着:“不知道,他生日快到了。”
“我说沉沉,你现在真的好像一个……算了,你自己开心就好。走吧,去商场,正好今天我也有事找你帮忙,得去买点道具之类的。”她又冲沉绛抛个媚眼。
“又要给酒吧拍宣传照?”
“宝贝你真聪明!”
“我不要。”
“我一定帮你给谈司玄挑个好礼物。”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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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司玄今天有些心不在焉,集团里的高层几乎都发现了这一点。开早会的时候他居然走神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谈总,听林助说你前两天发烧了,是不是还没恢复过来?年轻是本钱,但还是要注意身体。”有在公司待了多年的元老小心关怀。
谈司玄坐在办公桌后,看着桌上的文件神情漠漠:“多谢提醒。这份报表数据有些问题,回去确定好再交过来。”
坐在对面的人不再多言,只答着是,然后拿起文件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又冷清下来,谈司玄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沉默不语。静了片刻,他试图转移一下注意力,便拿起手机随意翻了翻。
沉绛发了新的朋友圈,是一张照片。
她穿着一条墨绿色的丝绒吊带鱼尾裙,坐在一张红色的古典沙发上。微卷的长发随意扎起,低低垂在一侧,双腿交叠,身体略微前倾,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照片是侧拍的,隐隐还能看到她后背上漂亮的蝴蝶骨。
慵懒,迷人,像一幅高雅又糜丽的油画。
第14章
◎“他是君子,这很好。”◎
轻瓷酒吧。
沉绛用湿巾掩着口鼻,将手中的香烟丢在烟灰缸中,低低咳了两声。
朱瓷将大衣披在沉绛身上,顺手把她的手机放进大衣口袋。看着她白玉般的脸颊染上浅浅粉红,朱瓷有些心虚:“沉沉,你不会是冻感冒了吧?”场子太大,虽然开了空调,但白日里没有人,还是有些冷。
沉绛摇摇头,拢了拢身上的大衣:“没事,我去洗下手。”
“好吧,等下我们再一起拍两张照片就结束了。”
沉绛点点头离开。
被朱瓷请来的女摄影师看着沉绛的背影,笑道:“朱老板,你这是从哪儿找来的模特?真是天生的美人架子,比女明星还要上镜。你若不想进军娱乐圈,就把她介绍给我吧。”
“模特?”朱瓷漫不经心答着,“她可是要做医生的。”
“医生?”摄影师有些惊讶,“难怪这么爱干净,一会儿功夫擦了五六遍手。”
朱瓷拨弄着自己的耳坠,听到这话,她动作顿了顿,嘟囔一句:“爱干净……许是心理病吧。”
摄影师没有听到这句,只自顾自讲:“医生可也不好做,辛苦不说,万一碰上医闹,这么漂亮一女孩儿,受个伤家里人不得心疼死。”
朱瓷笑一声:“你可别小瞧她,她打架厉害着呢,真遇到医闹,说不定到底谁受伤。”
洗手间。
沉绛仔细洗了三遍手,确定手指上没有留下烟味后,她擦干净准备回到拍摄场地。口袋中的手机响起来。
是谈司玄。沉绛有些意外,接起后默了两秒钟。
“在哪?”他忽然问。
“朱瓷的酒吧。”
“这个时间就开始营业了?”
“没有。春节要到了,她在给酒吧拍宣传片。”
电话那端静了片刻:“她请你做模特?”
沉绛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我今天还要吃药吗?”
沉绛想了想:“再吃一天吧。”
“我好像把药落在老宅了。”
身上有些冷,沉绛拢了拢衣服:“等下拍完,我去药店买一点,然后给你送到公司。”
“好。”他回答简短,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就这样,稍后见。”
挂掉电话,沉绛看向镜中的自己,水光盈盈的一双眸,只是因为接到了他的电话。她冲自己笑笑,走出了洗手间。
拍完照片,沉绛换了衣服。
“辛苦了宝贝,中午我请你吃饭。”朱瓷揽住她。
“下次吧,我要去趟他公司。”
朱瓷挑眉:“做什么?”
“他感冒了,去给他送药。”沉绛提起给谈司玄挑的礼物,淡淡答。
朱瓷冷哼一声:“送药?你是他保姆不成?”她眯眯眼睛,仔细端详了一下沉绛,“我看你也像感冒了,难道是被他传染的?”说着她凑近一点,几乎贴到沉绛脸上,“沉沉,你们不会是睡了吧?”
沉绛愣了一下,才道:“不是。”
“回答慢了,有问题。”
“昨晚我们是在一起睡的。”沉绛离她远一些,理了理耳边碎发,“但什么也没有发生,我的感冒是前天晚上……”
朱瓷却瞬间睁大眼睛,打断她的话:“你们昨晚睡在一起?他什么也没做?”
“有什么不对吗?”沉绛看向她。
“当然不对了。”朱瓷摇摇头,一脸沉痛,“沉沉啊,我看谈司玄要么是身体有问题,要么是真的对你没一点想法,要不这婚事咱们还是算了吧,别栽太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