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梓默默掀开腿上的小毯子。
两个人走到楼下,叶梓突然问:“杨健是不是来切你蛋糕的?”
孟庆川没料到这个问题,语调往上一扬:“嗯?”
随即明白过来,他点点头:“是。”
叶梓情绪又忽然低落了一点。
她有点自责,因为她现在正在为杨健工作。
孟庆川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安慰她说:“你不用多想,工作该做就做,毕竟只是日常工作,还没涉及到什么。”
“他有没有在背后搞你?”
“暂时还没有。”孟庆川想了想,认真回答,“未来不知道。”
“那你怎么办?”
“努力守住我的蛋糕。”
孟庆川语气坚定,好像胜券在握。
其实他还没想好对策。
今晚早些时候,他被叫去开会,集团领导话里话外都有另外的意思,想把音乐厅和大剧院拆分开来,变成两个同等级的分公司。
这样一来,他不仅会丢掉手里的剧院业务,杨健还会跟他平起平坐。
尽管领导再三强调只是初步的想法,集团高层还都在考量,同时也要听他的意见。
孟庆川暗笑。
杨健空降来时,并没有人问他的意见。
他摩挲着叶梓的手,心想,不能再按兵不动了。
-完-
第29章
◎她已经很久经历过没有这种感动。◎
第二天早上, 叶梓在闹钟响之前就醒了,意外地,一点困意也没有。
喉咙还是有点痛, 但比前一晚好多了。
起床洗漱,她照了照镜子, 嘴唇上的干皮也无影无踪。想起前一晚在车里,那湿软又绵长的吻, 脸腾地就红了。
这就是谈恋爱的感觉吗?挺耽误事的, 毕竟从起床到现在,她脑子里还没空想别的。
正刷牙,她听见徐茜打着哈欠出来。
徐茜公司没有打卡制度,平时这个时候是不会起的。
“你昨晚几点回来的?”徐茜半睁着眼, 扒在卫生间门框上。
牙刷猛地戳到溃疡的位置, 疼得她吸了口冷气。
她随口说没看时间。
“应该挺晚的, 我睡着了的时候一点多,你还没回来。”
漱完口, 她让徐茜帮忙喷药。
“张嘴。”徐茜掰着她的下巴。
“溃疡小点没?”她问。
“嗯,小了一半。”徐茜仔细看了看, “这药挺有效果,一晚上就小了那么多。”
也许不全是药的功劳。
徐茜打开小药瓶的盖子, 漫不经心地问,扶着她的下巴问:“昨晚不是你哥来找你吧?”
叶梓被药刺激到了喉咙, 猛烈地呛了几口。
咳嗽半分钟,她反问:“你怎么知道?”
徐茜笑笑:“你哥怎么可能扔下女朋友, 大半夜跑过来。”
叶梓挠挠头, 好像是。
“再说了, 你跟你哥也没那么多话说。”
前一晚两个人都要分开了, 又忍不住说了会话,没看时间,不小心又到凌晨两点多。
孟庆川送她到家门口,进门前,又摁着她的头亲了几口。
她低头掏钥匙,孟庆川四下看了看这老旧的门和墙皮都脱落的楼道,沉思了一会,什么都没说。
走之前,他又叮嘱她早晨起来如果太难受,就请个假。
“知道了,都说了几遍了。”
孟庆川摸摸她的脸,无奈地笑笑。
他哪里是拿她无可奈何,明明就是放纵她罢了。
“是Q7吧?”徐茜的声音把她拉回卫生间。
“嗯。”
“有什么事要大半夜过来说。”徐茜扬着嘴角问,脸上挂笑。
“就……”
“表白?”
“昂。”叶梓脸微微红。
“你答应没?”Pao pao
叶梓点点头。
“我说什么来着。”徐茜喝了口水,“恭喜啊。”
叶梓没经历过这些,也不知怎么回应。
徐茜也没见过她这样娇羞的表情,忍不住逗她:“晚上回来聊聊细节。”
叶梓看了眼时间:“我要迟到了。”
“跑什么啊。”徐茜笑道。
“行,晚上回来再聊,还有你跟王永璞的事。”
“聊他干嘛,没影的事。”
叶梓出门,埋头往公交站赶,手机在口袋里翁翁震个不停。
谁啊?一大早给人打电话。
她来不及看,皱着眉头,在人群中往前涌。
瞅准时机一脚跨上车,刷了卡,走到车厢后面站定。
她掏出手机,发现是孟庆川给她打了个微信语音。
回过去:“干嘛?”
“你跑那么快干嘛?”
“嗯?”
“看你左边。”
正好是红灯,叶梓换了个方向站,看见公交车旁边停着辆眼熟的灰色车。
叶梓从小区出来时,孟庆川冲她闪了闪灯,她没看见。主城区里不能鸣笛,孟庆川又下车喊她的名字,结果叫也叫不住。
孟庆川扶着车门苦笑,十年了,她还是跑得一溜烟快。
叶梓惊诧:“你来接我了?”
“嗯。”他就知道她会上班。
“你才睡了几个小时啊,不困吗?”
“还好,有点想见你。”
叶梓心里一软。
“那怎么办,我下站下车?”她伸着脖子看,孟庆川的车停在公交车的斜前方,她只能勉勉强强看到一个头的轮廓。孟庆川连剪影都这么利落好看。
“算了,我没法走公交车道,车也挺多的,未必能赶得上,再弄得你迟到了。”孟庆川想了想说,“下午来接你下班,晚上没事吧?”
叶梓:“杨健不安排临时加班的话,就没有。”
孟庆川:“行,下班等着我,可别再跑了。”
叶梓:“知道了。”
叶梓从来没觉得工作日的一天这么难熬过。
下了班,她在办公室焦急等着,看着楼下被风吹得摇摆的树枝,心里有种名花有草的骄傲。
她不屑跟别人分享,但等待一个人的暖意在心底钻出来,恣意生长。
孟庆川没让她等太久,刚下班二十多分钟,电话就打进来了
他言语简短:“下楼。”
几分钟后,孟庆川看见叶梓跟方思哲一起从写字楼里出来,两人说了几句话,方思哲抱着头盔走了。
上车,孟庆川先问:“按时吃药了吗?”
“吃了。”叶梓抬眼,“你没感冒吧。”
“免疫力哪有那么差。”孟庆川笑笑,“你刚跟别人一起出来的?没看清。”
叶梓低头系安全带,随口答:“方思哲,他天天骑摩托车上下班。”
“哦。”孟庆川沉沉地回应了一句。
叶梓没听出他气压变低,又说:“他那摩托车要二十多万呢,工作可能纯粹为了找点事做吧。”
孟庆川做了个深呼吸:“走吧。”
“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很近。”
叶梓对第一次约会期待了一番,结果孟庆川先带她去附近吃了顿饭,又开车十来分钟,进了安城音乐厅的停车场。
“又要在车上?”叶梓看着熟悉的场景,嘴比脑子快了一步。
“嗯?”
孟庆川开始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不正经地笑了声,说:“你要是想在车上也行。”
叶梓觉得丢人,转过脸看外面,不客气地说:“那来这儿干嘛?”
“我要加会班。”孟庆川熄掉车子的火。
孟庆川捏着她的脸,亲了几下,她打他的手,他另一只手控制住她双手,又亲了几下才放过她。
之后他若无其事地下车。
叶梓还坐着,眼神幽怨看着他。他撑着车门,声音低哑,坏笑着:“真要在车上来?”
叶梓羞愤地下车,说:“你现在怎么跟王永璞一样?”
孟庆川关上车门,过去牵她的手:“他怎么了?”
“流氓。”
孟庆川笑了几声:“他确实是。”
叶梓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
他知道她不高兴,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
走进熟悉的大厅,孟庆川带着她朝一条没走过的通道进去。
通道里没有灯,一片漆黑,他们的脚步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叶梓心里突然擂鼓,不知道要被带向哪里。
拐了几个弯,他们停下来。
“啪嗒”一声,孟庆川按了个不知哪儿的开关,头顶的射灯亮了起来。
眼前是一扇门,门是双开的,看上去很厚重,上面还有软包,有点像电影院那种。
“在这儿加班?”
“嗯。”
孟庆川推开门,里面仍然是一片黑。
“拉着我的手。”孟庆川说。
叶梓抓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了一段,又踏了几阶台阶。
“你在这别动,我去开灯。”孟庆川轻声说。
他的手滑走,叶梓在原地站着。
过了快十分钟,还不见孟庆川回来,周围也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一些遥远的,冰冷的开关门声,甚至分不清那是真是假。
她开始觉得冷。
“孟庆川。”她叫他的名字。
四周好像很空旷。
“孟庆川!”她声音变得有些急促。
“在呢。”孟庆川温柔地说。
他的声音好像离她很远,又好像很近。
突然间,毫无防备地,她头顶上亮起一束白光,打在她面前不远处。
她这才看清,自己在站一个舞台上,底下有观众席,光打下来的地方,放着一架三角钢琴。
她怯怯地上前挪了几步,正好走进那束追光里。
孟庆川从后面一个小房间里出来,拍了拍手,额头上还有一层薄汗。
“一个灯光搞了半天。”他轻轻呼了口气,“昨天他们演出完,我让乐务的人留在这儿的。”
她才知道他说的加班是骗她的。
他从她身后推着她,坐在钢琴前:“试着弹弹。”
她从不说自己有多渴望它,但眼神骗不了人。
十年前第一次见面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他知道她喜欢钢琴,也有天赋,只是命运跟她开了个玩笑,她没机会像家属院其他孩子一样,从小就有机会。
两人并排坐在琴凳上。
“现在会弹的曲子还有吗?”
叶梓双手放在琴键上,轻轻敲了几个音符。
整个厅都是回响着钢琴声,吓了她一跳。
贝多芬的《G大调小奏鸣曲》,也叫《浪漫曲》。
第一个音符响起,孟庆川的心颤了一下。
钢琴入门曲目,他曾经教给她的。
这首曲子大多是学钢琴不久的小朋友弹的。
一开始还比较顺畅,弹到一半,就有些断断续续,记不清后面的音符了,她大概觉得不好意思,停了下来。回头,发现孟庆川认真地盯着她,那眼神深深的,亮亮的。
“看我干嘛?看得我都不会弹了。”
孟庆川用手指刮她的脸颊:“弹得挺好的。”
“嗯,你教我的。”
“还记得?”
那是她那些日子里为数不多美好的回忆,她当然记得。
可那段时间,也是孟庆川人生最灰暗的日子。
她担心会勾起他不好的记忆,含含糊糊地说:“记不太清了。”
过了会,孟庆川跑去控制台,把灯光调成一点一点的,像许多星星。
他弹了她一直想学的《卡农》。
音符会说话一般,慢慢流淌。
她痴痴地盯着他。手指修长,鼻梁高挺,轮廓英俊,他认真的时候,特别迷人。
在循环往复的旋律中,她好像又回到了那辆开往渭城的大巴车上,小电视里播放着没有字幕的野蛮女友,少年带着少女,奔赴一场未知的旅程。
夜晚沉静,她已经很久经历过没有这种感动。
从音乐厅出来后,叶梓心情看上去很好。
“喜欢吗?”
叶梓点点头。
孟庆川:“喜欢以后还带你来。”
两人上车坐定,孟庆川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了一会,问:“你之前说,你室友是被外派过来的?”
“嗯。”
“在这边多久?”
“一年半。”叶梓随口回答,“问这个干嘛?”
孟庆川接着问:“到时间她就回北京了?”
“对。”听到北京两个字,叶梓顿了顿,迟疑道,“那时你真的到北京找过我?”
孟庆川平静地回答:“嗯,去之前跟叶宸旁敲侧击打听了好久,他也不知道你在哪。”
“哦。”叶梓愣愣的,眼底划过一抹黯然的光。
叶梓离开安城去北京的那几年,是他们都不愿意提起的几年。
孟庆川跟他从小规划的人生轨迹渐行渐远,叶梓独自漂泊他乡,受尽委屈,吃尽了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