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老祖宗躺到了自己的雕花香木摇椅上。
孟书湉一会儿就换好了出来, 红衣雪服, 湿发杏眼, 怯生生地看着老祖宗:“我好了。怎么样?”
“很漂亮。”老祖宗的眼睛亮了起来。
年轻时老祖宗最喜红衣,如今这几十年前的旧旗袍穿在了孟书湉身上, 衬得她人面桃花,身材窈窕, 着实好看。
孟书湉照照镜子,婉约一笑, 尽力不让自己回想起儿时关于红衣的不好的记忆,转而又去拉着老祖宗的手。
她淑女至极地蹲下, 看向老祖宗,满眼难过:“老祖宗, 您对于今日登门的周小姐如何看呢?”
老祖宗活了已有百岁, 哪里能不知道她的心思?
双手牵起她的柔夷, 拍了拍, 起身回前厅去了。
两人到时,一席人已经规规矩矩坐在餐桌前了。
周粥有些焉,正低垂着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仔细看过去,你会发现她的手心里握着什么东西,正不自觉地把弄。
白色连衣裙有些水渍,但周粥没有换下。此刻见两人走进来,周粥抬起头就看见与往日大不相同的孟书湉。
视线相交,周粥能感受到其中复杂的情绪。
复杂有什么用呢?孟书湉穿的那么好看,景战的眼神也没有离开过周粥一秒。
“都用餐吧。”老祖宗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似乎并未再动气。优雅端庄地坐着,并未在多看周粥一眼。
谁都不知道的是,周粥手心里握着的,是刚刚景玄屹趁乱塞给她的支票。
周粥借口去卫生间时打开看过,一千万。
她有些想笑,脑子里幻想出景玄屹的脸,趾高气昂的指着她的鼻孔说出‘给你一千万离开我的儿子。’的画面。
景玄屹肯定没有那么愚蠢,他在这里给她这张支票,大概率也是“道具”。
区区一千万,更何况是支票。
景家人家规严修养要求高,吃饭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周粥心不在焉地吃着却发现自己面前摆着的菜式似乎与别人不一样。
蔬菜粥,鸡汤、鸡腿肉,还有一些清淡的药膳,看起来像是为了她安胎特意准备。周粥有些吃不惯,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她吃着隐隐想要发吐。
匆匆动了几筷子,周粥不想再吃,景战发现她的表情多有不对,推过来一盘自己的素食,其他人的目光就跟了过来。
气氛十分压抑,周粥把餐盘推回去,心里盘算着什么时机发作才能显得理直气壮。
“周小姐。”周粥正走神,老祖宗的碗筷停了,看了过来:“我想请问对于婚期,你有什么看法吗?”
婚期?周粥的大脑直接宕机,她不理解为什么能直接从‘给个机会‘’试一试’直接到‘婚期’?
她有什么看法?她能有什么看法?她没有看法。
还没出声,景战就提出了抗议:“祖,吃完饭再聊可以吗?小粥都没吃上几口。”
“没关系。我暂时没什么看法,想听听老祖宗的意见。”周粥强忍着恶心,说出客套话。
她是客套话,老祖宗看起来并不是,侍从递来一本黄历,老祖宗缓慢而认真地翻着黄历,挑出了几个日子。
老祖宗对景玄屹的第二任妻子招了招手,她走了过去,附耳去听老祖宗的话,没一会儿宣布了三个日子:“这几个日子都是不错的。我们景家的媳妇儿是需要上新娘课的,最快能安排到下个月,周小姐希望你能提前搬到老宅子来学习。另外,您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快四个月了,可以的话,我们想知道你能不能先和景战登记结婚,做好婚前公证?”
这样一番话落地,饭厅里不再安静,景家人面面相觑,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这怎么突然就结婚了?订婚都不需要的吗?”
“你没听到吗?四个月的孩子。阿战在外面这么随便的吗?不过这几个日子都还远着,那到时候不是瓜熟落地了,还没结婚?”
“婚前公证?她家是不是太穷,老祖宗居然当着大伙的面提了这一点。”
“妈妈,什么是新娘课啊?”
议论纷纷之中,周粥只感觉到莫大的羞辱,她捏紧了手里的支票,突然觉得那张支票就像是一根尖锐锋利而又巨大无比的刺戳在她的胸口。
呼吸都好像被剥夺了,周粥脸上的血色迅速消失了。
她好像顷刻之间就失去了自己的颜色,在人群中变成灰色。
“周小姐,我可以摸摸你的肚子吗?”
大家都在议论,景家的小小姐,景岁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周粥面前。她只有七八岁,学着大人的模样叫周小姐,伸出了一只手缓缓靠近周粥的小腹。
“你在干什么!”她的母亲走过来,直接把她拉了回去。
周粥抿着唇,对着岁穗勾了一下唇,转而高傲地抬起头看向满眼薄凉看着她的老祖宗:“多谢老祖宗费心。只是婚姻大事,周粥不敢擅自做主,一切还需禀告父母亲,再做定夺。”
咬文嚼字谁不会呢?景家人不给她面子,周粥也不愿意在这里大吵大闹。
就这几句话,周粥与老祖宗之间已经暗暗较量了几番,所有人都噤声了,周粥起身拿起自己的拐杖倔强地一步步离开饭桌。
“别跟过来,我去卫生间。”
周粥实在是忍不住想吐了。
她的小腹已经很显,稍微有点不对劲的气味她就想吐,此时走进卫生间几番干呕,差点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再次走出来,却发现饭厅里已没人了。
空气中有股幽香,周粥隐隐想起刚刚在饭桌上她也闻到了这个味道。循着香味找过去,发现刚刚孟书湉座位后面的位置上燃着一只香炉。
香气四溢,那只香已经燃了一半了。
凑近了些,周粥那股想要吐的感觉又出现了,甚至有些心悸头晕。
看过嬛娘娘都知道香炉不是什么好东西,周粥心下顿觉不妙,她用手掩了掩口鼻,抽了张纸巾包起一些香灰放到兜里。
做完这些,她才想起来景战居然也没等她。
景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怎么会独自留人呢?这又是什么套路?
周粥厌烦死了景家这幅封建大宅院的做派,杵着拐杖四处寻人,周粥只想赶快找到景战跟他说清楚找个借口先溜。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找了半刻钟,居然发现景战和孟书湉在一处假山之后拉拉扯扯。
做梦都不敢这么做的。
幽静的宅院里,假山后,景战和孟书湉。
周粥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这什么古偶虐恋吗?
她走进的声音并不小,孟书湉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却没有表现出来。周粥停止前进,默默站在原地观看表演。
“阿战,你今天也看到了老祖宗根本就不喜欢周粥。”
“那是老祖宗的事情。周粥是我的老婆。”
两人的声音不小,景战背对着她,孟书湉表演十分卖力。
周粥现在有点庆幸自己的双眼5.2的视力了,这事真不怪她,但她能把孟书湉梨花带雨的脸上点点滴滴的情绪变化都看得清清楚楚。
演的挺好的,就是有点做作。
“呜呜,阿战,我真不敢相信你会这样把她带回家来。你明知道我……”
“书湉,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只是把你当妹妹。”
噢噢噢,妹妹。周粥一直以为景战也是喜欢孟书湉的呢。
“我才不是你的妹妹!你是不是因为周粥肚子里的孩子才想跟她结婚的!我不要她母凭子贵,我不要她嫁给你!书湉也可以,我也生孩子,你不要娶她好不好,我不许!……呜呜。”
孟书湉三分演七分真,景战看起来无可奈何想离开的样子。周粥本来是吃瓜的态度,没想到瓜吃到了自己身上。
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很在意景战的回答。
可是——
“你不要胡乱猜测。我想娶她不仅仅是因为孩子!”
不仅仅,但也不排除。
周粥忽然失了兴致,她想回去了。
刚想转身,争辩声却没有如预想中一般传来。
周粥回头,发现孟书湉竟然主动献身,吻上了景战……
景战高大的身体看起来僵硬万分,孟书湉梨花带雨眼角挂泪十分虔诚地吻着他。
周粥很想不在意,但是说实话,她不可能不在意。
“景战!“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了反应。
周粥看见景战飞快地转过身体,满脸惊恐和尴尬地看着周粥——
他双眸瞪大,瞳孔因受惊而收缩,周粥从里面看到了脸色惨白的自己。
胸口因愤怒而上下起伏着,周粥丢掉拐杖,一步一步的靠近,她的嗓音危险紧绷:“你们在干什么?”
“我……”景战还没缓过神来,不知道是因为那个吻还是因为被抓住,只觉得在她的注视下像是被剥夺了开口的能力。
“你什么你?”周粥的声音冷酷,连眼神都变了,转而直勾勾的盯着孟书湉。
三步并作两步,周粥走到孟书湉面前,女大佬的气场全开。
抬起手掌,蓄力,“啪!”地一声,周粥一巴掌直接扇在了孟书湉脸上:“好贱的三、狗。”
伴随着声音极大的一巴掌,天空中淅淅沥沥开始落雨了。
第26章 决裂
爱情值一千万吗
雨落得很快, 顷刻之间已经变成瓢泼大雨。
“周粥!!!”孟书湉被打了一巴掌心里不服气,嫉妒和愤怒驱使下冲上起来想要和周粥对峙。
景战伸手挡在两人中间,劝着:“别打!下雨了, 不要打架。”
他这句话比放屁还放屁。周粥早就看不惯孟书湉这幅人畜无害实际心思深重的模样,直接大力推开景战, 一把揪起孟书湉的头发,用力一拉扯, 把她拉到自己面前:“你叫个屁!”
反正今天左右就是要打一架的, 还不如先动手撕孟书湉。
这一刻的周粥脸上全是疯狂偏执的神色,她有委屈更有不甘。孟书湉讨厌她,她何尝不厌恶孟书湉呢?如果不是她,景战也不会一次次的丢下自己。
一年半的感情, 肚子里的孩子, 都被孟书湉形容得一文不值。凭什么啊?遇见早是理由吗?青梅竹马就是借口吗?
她孟书湉就是个不知廉耻的小三!
脚伤未愈, 抵不过心头恨意难消。
周粥又扇了孟书湉一巴掌,孟书湉想要揪她头发, 周粥抬手直接掰过她的手腕,往后一反剪, 踹了一脚孟书湉的脚窝,让她跪在自己面前。
孟书湉被制住, 奋力转身钻了出来,又想生扑周粥。
可周粥比孟书湉强壮太多, 此刻纠缠在一起,孟书湉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不自量力。”周粥语气不屑, 眼神睥睨。
孟书湉哭了:“周粥!你别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我今天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叫欺人太甚!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怎么, 你看不惯我哪一点?会画画?胸大?还是跟景战谈了一年半?笑死老娘了, 你就这么弱的吗?叫叫叫!叫你妈呢!承认别人比你强有这么难吗?废物!!给我闭嘴!”
景战被这一幕惊呆了,大雨瓢泼中,两个对他至关重要的女人扭打成团。
周粥怒气积攒太久了,破口大骂着,孟书湉哭得更厉害了:“啊!呜呜呜……”
等屋内人听到声响出来查看情况时,三个人都已经湿透了,特别是孟书湉。她脸上巴掌印翻红,脸颊肿起半边,妆容不堪,头发凌乱,好似个红衣女鬼。
“天呐!小湉!”景玄屹老婆一声惊呼,连忙拿了一把伞,冲进雨里。她一把把孟书湉拉到自己身后,十分不悦地指责周粥:“你干什么!”
“管你屁事!给我滚开。”周粥已经不管不顾了,她是孕妇,她就是气的要死,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今天不是她死就是孟书湉死。
景战这时候却出手抓住了周粥,他的神情不明,声音不小:“小粥!”
“干嘛!”周粥被这么一吼十分不爽,她回头瞪景战。
豆大的的雨滴砸地景战视线都模糊了,但他清晰地看见此刻的周粥怒气勃勃的样子。
雨水沿着周粥的棱角下滑,头发湿透了贴在她的脸上,一双美眸在雨夜里亮地惊人,眼神桀骜不驯,锋利异常。
整个人像是一把尖刀挑开了黑夜的幕布。
景战心口收紧。
周粥甩开了他的手:“别他妈拦着我。”
周粥的气场太强了,她肚子里都还怀着孩子,谁都不敢上前来硬的。
僵持许久,老祖宗从屋子里慢慢走了出来,“周小姐!”
周你妈啊周,周粥杀红了眼,一点都不顾及什么礼数。她深呼了一口气,转过去对着老祖宗。
其实她那双眼早就红了,老祖宗叫她肯定又是护着孟书湉,周粥心里憋屈得很。
“周小姐,时间也不早了,别站在雨里说话了。”老祖宗被周粥的眼神给惊了惊,还是气定神闲地说完这句话。
周粥没理她,深呼吸好几次,才稍微找回理智。没想到孟书湉不依不饶,从景玄屹老婆背后钻出来,又扑进景战怀里:“阿战哥哥,你看,她打得我好痛。”
周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这么多人面前她一副女鬼模样也该往景战怀里扑去。周粥看了就来气,想都没想直接一把抓住孟书湉的头发,往地上一摔。
“你他妈扑谁呢!”周粥声线紧绷,居高临下地看着孟书湉,偏执疯狂毕露,像是地狱使者前来索孟书湉的命。
孟书湉哭声骤止,被吓得哭都不会了,景战却本能地上前去扶孟书湉。他的脸色苍白极了,一边护着孟书湉一边开口:“周粥,别闹了。”
他的话不痛不痒地,但是护着孟书湉的动作却十分刺眼。
周粥满眼受伤地看着他,足足一分钟,才别开眼:“老祖宗,这就是景家的待客之道吗?您看看您的重孙子,当着我的面,和孟书湉拉拉扯扯,这时候还护上了。您知道我刚刚看到什么吗?景战和孟书湉在假山后面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