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说的是,偏偏这些七秒记忆的观众对某些部分却长情得很,十几二十年也只是弹指一挥间。现在只能期望这名场面不要流传千古了。
梁琬也只好装作自己信了。“对了,现在到哪个环节了。”
“第一期就是展现大家的古装扮相、仪态,再做个短期培训。现在应该吃完晚饭培训环节了吧。”南子琪一看画面说。
《江湖有梦时》这个综艺的初衷就是给梁琬准备拍的武侠正片做宣发。
既给编剧南子琪熟悉大家本身性格,写出和演员自身性格贴近的角色,又可以充分展示她们准备得用心,吊起观众对这部作品的期待。
毕竟自己养大的孩子,怎么着也能显得比别人家的可爱些。
当然了,综艺就这么点时间,肯定是做不出有效果的培训。
实际上,梁琬拍正片前准备给入选的重要角色,乃至绝大多数角色都做一次正规的培训,例如古人如何喝茶、说话、穿衣、走路。
所以现在就是小打小闹,做的综艺效果培训。
因为目前选手人数众多,所以分成三十六个人一个班,分散在白天集合的大宅大大小小的院子里,再每班配一个戏剧出身很懂行的老师教导。
教什么?当然是走路坐姿喝茶的仪态。为了综艺效果好看,这一天晚上也就教个走路。
不过,就算是这样,各人的表现也是参差不齐。宁玲仪态没得挑,但是这样走路的姿势却不太适宜。
再怎么放荡不羁的江湖儿女,背景也是古代。所以宁玲就遭罪了。
“你要稍微侧身,慢一点。因为古时候……”讲课老师一边解说,一边挑了个典例。“对,看看这位公子,他走得就很符合。”
宋来来被抓出来当典型,来来回回地绕着所有人溜达。
一百多号人都把她看脸熟了,老师这才放她下去。
“来来姐,你太厉害了。”宁玲一边努力地用脸上的表情表达自己的钦慕之意,一边稳住自己不让头顶的水碗不晃荡。“究竟怎么才能走得那么自然——啊!”
问题都没说完,她头顶的水碗就是一个晃动,直接泼了她一脸水。
周围的人也都差不离,就算这会不是落汤鸡,走上两步也得变水鬼。一堂四十五分钟的课下来,也就剩宋来来一个还是干燥的。
宁玲垂头丧气地拿干毛巾擦头发。“来来姐,你有没有什么秘诀可以教教我啊?”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秘诀。”宋来来的话刚起了一个头,就看到周围十几双眼睛都跟探照灯似的大放光彩地望了过来。
宋来来也没有藏私的意思,大大方方地教。不一会儿,周围就聚齐了教室里的所有人,齐排排地坐在地板上,仰着脑袋听她教导,比刚刚还认真努力。
不知道为什么,宋来来的声音明明没有很严厉,也没有多高的音量,偏偏准确无比地送入众人的耳朵中,听得清清楚楚不说,还令人头脑特别清晰。
等教导仪态的老师再来上课,都惊讶于大家进步神速。“你们这一班是下课的时候,集体穿越去古代再回来的吗?”
众人得意地捂嘴偷笑。
晚上的培训比预计得早结束,为了和其他班级保持一致,大家伙偷摸着去小卖部买了点瓜子水果,坐在充当教室的大堂里开起了茶话会。
窗户外面便是竹林、矮墙和明月,窗户内一帮穿着长袍短打的人们三两围坐,这样的场景总是叫人遐想不断。
“要是能演,我想演个杀手,咻咻咻就把人干掉的那种。”白天演了个贵公子结果被宋来来比下去的程然同学痛定思痛决定改个路线。
然后被大家集体嘲笑。
“开什么玩笑。你要是杀手,那我就该演武林第一高手,不出手就能把人干掉。”韩子萱大笑。
“那为什么不是武林第一美女,而是高手?”程然反问。
“当美女有什么劲,我本来就是,当个武功盖世的大侠才好玩。”韩子萱说起来,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亮极了。
“不亏是江湖儿女。”一个妹子故意放粗声音说的这句话,特别配这意境,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正闲聊着呢。刚刚那个变音的妹子揉搓了几下自己的手臂。“怎么感觉有风吹进来?你们冷不?”
“是有点冷。不过,老房子都这样吧。那窗子的年头说不定比我姥姥年纪还大。”宁玲也觉得冷,直接凑到宋来来身边抱着她的胳膊。“来来姐,你好暖和啊。”
有个人奇思妙想,脑洞大开。“哎,你们觉得真的是窗子漏风吗?那呜咽声,听起来不觉得很像那什么吗?”
“像什么?为什么来不了?”韩子萱完全想不到,只觉得这家伙说一半留一半,简直莫名奇妙。
“这都不知道。就是阿飘嘛!据说六合这个名字打秦朝的时候就有了。想想看,这么个两千多年的历史,古镇里有点什么东西也不奇怪吧。”
“恶心。神经病吧。”韩子萱翻脸大骂,手臂上却情不自禁地起了鸡皮疙瘩。
在这种到处充斥着时间痕迹的古镇,说这些有的没的,绝对是存心吓唬人。
现在已是夜幕深沉,将这一片晴日里看起来特别清雅的乌瓦白墙衬托得阴森冷寂,便是没有风,都叫人打从心底生起无边的寒意来。
“放学啦,你们也快回去吧。手机和行李都在大门口,不记得自己分配到哪个民宿的,拿到手机先看一下群里的信息哈。”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特意来通知。
节目组和六合镇商议好宣传的协议。综艺和武侠都以六合镇为拍摄地。选手晚上分开住在各家的民宿,也是为了做宣传。真是不知道该说节目组精明,还是抠门的好。
大家伙麻溜地收拾东西回去休息。一开始大家结伴而行,人多又热闹,还叽叽喳喳没有感觉。
但是随着分岔路的增多,最后就剩下一同住的几个人的时候,刚刚教室里的那些梦话,伴随着阴冷的小巷子,越发在众人肚子里酝酿发酵起来。
“来来姐,幸好我们住一起。”宁玲感激得不得了。如果就她一个人走这种小巷子,恐怕非得吓死不可。
宋来来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多帮她拎一点行李。
这种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脚步声的小巷子,宋来来倒是不害怕。
比起害怕,她还比较怀念。她在家乡的时候,那个年代连路灯也没有,走夜路也都是凭着天空上的月亮照明。
若是朔夜,那可真是睁眼瞎,摸着路走才不摔。所以对于周围的感觉,也格外的敏锐。
而那都是进师门之前的事了,宋来来修道之后这一特长也被发挥得格外出色。连师父都不见得有她那种超乎寻常的观察力。
这古镇的巷子真是有些古怪。
按理说,以宋来来的耳力,就是隔几条巷子有只狗打呼噜,她都应该能听见。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宋来来能感觉到的就只是眼前自己所在的这条小巷子。
如何形容呢?就像是把世界和这条巷子切割开来了。
就在宋来来沉思的时候,宁玲兴奋的叫喊声打断了她的思路。“到了。到了。来来姐,居然就是我们白天找到的那个杂货铺。这也太巧了吧。”
杂货铺老板娘坐在店里一看到她们,立刻热情地迎她们进来。“这真是太有缘分了。竟然是你们来我们家住。来来,闺女,我们民宿在二楼。房间我打扫得很干净的。被子白天才晒过呢。”
宋来来和宁玲跟着老板娘穿过杂货铺,从后面的楼梯上了杂货铺的二楼。木制的老楼梯,踩起来吱吱作响,很有些味道。
本来楼上有两间房间,可以每人一间。但是宁玲一想到晚上那些闲话就害怕,央求宋来来住一块。宋来来向来是不会拒绝小孩子的要求。
何况这床也够大,别说两个人,就是再来两个也睡得下。
“来来姐,你太厉害了。今天要是有计步器,起码过好几万了。可惜我的绿色能量。”宁玲洗漱完,躺在被子里,一边硬撑着想和宋来来唠嗑,一边就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
瞧这话说的,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完全没了逻辑。话还没说完,眼皮子就半眯起来了。
“没事,睡吧。”宋来来笑着用手轻抚她的眼睛,等手一挪开,被子里的人就睡沉了。
古旧的小楼,咯吱作响的木地板,和有些透风的窗户,连窗外的明月都与故乡的如此相似。
说来也好笑,明明这世上只有一个月亮,但在他乡所见的总觉得有些不太一样。只是今夜的,却莫名地觉得这般亲切。
宋来来哄睡了宁玲,坐在窗台边,望着温柔的皎月,嘴角不由地扬起微笑,陷入过往的回忆。
突然,只这一瞬之间,她的感知一跳。
昏暗的房间,霎那仿佛暴雨前的空气阴沉至极,如有一双手掐住了人的喉咙,叫人喘不上气。
不对劲。
呼吸声不见了。
宋来来立刻警惕地从窗台跳下,快步冲向床上的宁玲。
摸了个空。
宋来来还没来得及提上一口气,就发现自己脚下的触感完全不同了。
这老房子都不知道有多少年头了,就是常年有人居住适时维修,这二楼的木地板也至少有个一二十年岁了。她们上来的时候刻意放轻了脚步,也能听见“吱呀”的踩踏声。
但是宋来来刚刚没有注意,脚步明明很沉,但是地面却纹丝不动。这不是原来的木地板。不,准确地说,应该是整个空间都不一样了。
师父说过,世间并非是唯一性,虽然不能确定有没有阴曹地府、天庭这种无聊的说法,但是至少可以肯定阴阳不合之处可以造出空间缝隙。
以宋来来敏锐的视觉,可以看到房间里的令人觉得压抑的黑暗竟凝结起来,如要化为实质一般。
不好,这不是一般的阴气。里面还有什么东西。
宋来来确定这个空间目前只有自己一个活物,宁玲没有被牵扯进来,便放开手脚,直接脚尖轻点,跳到了天花横梁之上,低头观察在空间正中央不断翻滚又不断浓缩的黑暗。
气味上不像是幽魂,但是单单阴气又没有如此的威力和活力。
书到用时方恨少。宋来来拼命地回想师父教的课,但是完全没有头绪。在岛上没遇到过这种东西。
就在宋来来思考的时候,那饱含恶意的黑暗竟扭成了一条粗壮的长蛇,蛇头不吐信,却如蛇一般径直向宋来来弹射去。
宋来来在细长的横梁上就地一滚,低头看清房间的位置,在黑蛇下一波攻击之前,跳回地面,手上掐着诀没法,她直接脚上用力踹开自己的行李箱。
行李箱里还是她那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道袍。
黑暗凝成的黑蛇在天花板上调转方向,如雨滴一般四散开来,对着宋来来就大片砸落。这可和陨石差不多。便是不知这玩意是什么,也能感受到被砸中必定没什么好事。
宋来来脚尖一挑,将道袍往空中一抛,轻声喊了个“来!”。那道袍便无风自动,如被引力拉扯住,飞披到了她的身上。
刹那之间,道袍一角上的绣文光芒大作,顺着纹路攀爬,笼住了宋来来全身。
沉重的黑暗幻化的黑雨直接砸在那光芒的防护罩外,发出“嘶嘶”的腐蚀声响。
宋来来终于获得一丝喘息之机,这才抽出自己头顶发间的那柄紫檀发簪。
光芒之中发簪化为檀木长剑。
宋来来握剑就要出手的时候,突然猛地反应过来。这玩意都分散成雨了,她这檀木剑根本没无用武之地啊。
这种情况要怎么办?宋来来单手握剑,一手捧着下巴,努力思考。师父上课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
就在宋来来努力课程复习的时候,黑暗化作的雨点再次聚集,又一次化作了雾气状的大蛇,两点诡异的血红在眼睛的部位浮现,好似真的被赋予了生命一般。
这好像是物灵。
不管是不是了,先用那一招试一试。
宋来来手腕翻转,用檀木长剑在地面画起来。
剑尖划过的地方都留下了朱红的痕迹,连接起来,最终构成了一个古怪无比的纹路图案。八道辨别不清含义的文字围着正中间的一个小圈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
浓稠的黑暗趁机直扑宋来来命门。
就在黑暗要刺破那脆弱白皙的皮肤之时,宋来来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停下的手不知何时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块麻将大的通透白玉牌。
黑暗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疯狂地后撤,但是已然来不及了。
“困!”
随着宋来来轻呵一声,那玉牌便应声落在了朱红图案中间那一个小圈里。玉牌没有落地,而是诡异地悬空。散发出刺眼的光芒。
黑暗化作的雾蛇拼命地挣扎抵抗,但还是无力地被那玉牌吸拽而去。随着黑暗雾气被玉牌吞噬,玉牌的内里出现墨汁一般的痕迹。
渐渐地,整个通透的白玉牌就在眼前变成了阴冷不详的漆黑。
就在雾气要被吞噬干净的时候,一个什么东西破雾而出,唰地一声便刺破空气,消失在宋来来的眼前。
玉牌完全变成漆黑,光芒便熄灭了,径直落砸在木地板上,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声响。
房间也随之恢复了正常。
宋来来先看了一眼,确认床上宁玲的安危,顾不上松一口气,立刻向那个破雾而出的东西留下的气息追踪而去。
那东西能够不动声色袭击她,还能轻易做到开辟空间,果然不是怎么这么容易被打败的。
宋来来开窗,便要追上去。
院子里突然传来了悉悉索索的的声音,虽刻意压低了放慢了,但是在这无边的寂静之中却十分明显。
特别是现在宋来来还处于战意昂然的状态,五感敏锐异常,更不可能错过这一动静。
“应该都已经睡了。”“保险柜在哪里?”“轻点!”
这声音,是人。
但宋来来知道,有时候人比那些阴气催生的鬼物更可怕。
宋来来半眯起眼睛,站在外窗台上,就着明亮的月光往下望去。凌冽的冬日夜风将她额角的碎发扬起。
几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在皎洁的月光,显得格外细长扭曲。
而一楼的屋子里。
“奶奶,我想嘘嘘。”
正好愁得睡不着的杂货铺老板娘听见小孙子喊她,赶紧起了床,带孩子去厕所。厕所还不在屋子里,在院子另起的一间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