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至中年再回首,蓦然发现,昨日之日不可留。
刘皇后手里拿着衣袍,站在亭子地不远处,也不知站了多久,手指都有些僵硬了。
宋濯手里握着酒杯,趴在石桌上,沾染了睡意。
刘皇后把衣服披在他身上,招来了一旁留侍的中官:“随本宫一起把陛下扶回寝殿吧。”
刚把人扶起身,宋濯就醒了,“箬云。”
皇后愣了下,成婚二十年来,已经很少有人唤她的字了,这一声,倒是让她想起了从前。皇后托着宋濯的胳膊,声音轻柔道:“陛下,臣妾扶你回寝殿歇息吧。”
宋濯摆手挥退了中官,握着皇后的手,半个身子都倚靠在她身上。一旁的中官想扶着宋濯,皇后摇摇头。
“陛下,小心台阶。”
刘箬云看着两人仅仅依靠在一起的影子,蓦地想起两人新婚之夜写下的婚书。
尽管二人成婚是刘太后有意为之,可宋濯真的是刘箬云的倾慕之人,少年英姿仅一眼便是此生所求,故而她求了太后成全她。新婚之夜,宋濯许她共度一生的诺言,她便知道,这一生,她是再也渡不过去了。少年夫妻老来伴,惊鸿一瞥也都化为相濡以沫。皇后紧紧地握住宋濯的手,两个人映着月光,颤颤巍巍晃晃悠悠地回了皇后寝殿。
一阵叩门声,把江子尤从沉默中拉回现实。“进。”
“主子,京都密信。”密信放下之后,那人就转身隐入黑暗之中。
江子尤拿起密信并未拆开,密信上的火漆印并无甚特殊,但是这火漆印下的白字,倒是让他心下一惊。
密信看完之后被江子尤随手燃了扔在了烛笼里,一簇火苗窜出来,又迅速熄灭。
“夫君。”江夫人端了茶来,正巧看到烛笼里的火苗,看着江子尤满面愁容,担心地问道:“发生何事?”
江子尤并不瞒她,“陛下有意把小姐指给二皇子。”
“赐婚?”江夫人声音都扬了些,捂着嘴不敢相信。“可是,可……”
“夫人莫急。”江子尤拉过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今日陛下将小姐召进宫里,太后与陛下只是有此意,并未真正下旨,小姐自请削发,才脱了身。”
江夫人顺势坐在他腿上,“京都狼环虎伺,长乐一人在那,我终究是放心不下。”
江子尤揽过她的腰身,安抚地拍了拍她,“陛下和太后,不会对她怎么样的,我们离她越远,她才越安全。”
江子尤捏些她的手指,指尖发凉,暖热了才继续道:“静安侯定会保她无虞的。”
江夫人回握着他的手,“我一想到长乐这几年在京都的遭遇,我就……”
江子尤夫妇二人无子无女,苏初安又时常去军营里待上些许时日,苏慎的部下几乎都是看着她长大的,江子尤与苏慎关系甚密,对她向来是要星星不给月亮,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好了,这些都会过去的。”
江夫人摇头,“过不去的,永远都过不去。”
江夫人知晓的,比他略多一些,在暗无天日的天牢里,她是如何度过的,那段日子连她都不堪回想,更别说苏初安了。
江子尤只当她是在说失去双亲的痛苦,相顾无言,只能把她搂得更紧一些,安抚着对方,也安慰着自己。
太子府的下人一路小跑,嘴里喊着“太子回来了。”
太子妃立马站起身,快步朝府门口走去,连下人都等不及了。
太子府的马车稳稳地停在府门外,过了半晌,宋炚锦才扶着下人的手下了车。
“太子。”太子妃微微福身。
宋炚锦连忙把她扶起来,“不是让人传话不必本宫吗?怎么这么晚还未歇息?”
太子妃拍了拍他的手,笑道:“左右也是无事,妾备好了参汤,太子可要尝一尝?”
“好。”
宋炚锦端着汤碗只喝了一口便放下了汤匙。
“可是不合太子的胃口?”太子妃有些紧张。
宋炚锦摇摇头,又喝了口汤,便让下人撤了下去。
太子妃伺候太子用了茶水,坐到他身侧,柔声道:“太子可是有烦心事?”从他回来便未舒展过心情,故而多嘴问了一句。
宋炚锦本想摇头说没有,转念一想又换了话,“菲儿可曾听说苏长乐?”
“苏长乐?”柳雨菲疑惑。
“三年前被斩首的逆贼苏慎之女,苏长乐。”宋炚锦并未抱有期待,可还是跟她解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