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渊点点头,半个身体往他身边凑笑着道:“不若今日,你便跟我一块去用晚膳吧。”
苏初安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不,不了吧。”听到这种话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今晚我还有事要处理,不能陪太夫人用膳。”
拙劣的借口一戳就破,到底宋云渊不舍得让他为难,了然地点头,“行。”
苏初安紧耸的肩膀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改日我备点上好的熏香,去给太夫人赔罪。”
宋云渊摇头摆手,“她不喜这些,也不在意这些虚礼。”
苏初安也不辩解,生硬地转换了话题,“怎么没有回信给我?”
“不是你写的,为何要回。”宋云渊声音清淡,却很坚定。
苏初安倒是来了兴趣:“你如何知晓不是我写的?”
宋云渊微微一笑,娓娓道来:“字体相似,想必是描摹你的字帖学的,但只得其形,未得其魂,旁人不知,我还能不知?”
“这字,如何?”苏初安竟有些紧张。
“外人认不出来,放心。”宋云渊能把他的心思猜得五六分,自然知道他此刻想听什么。
苏初安点头,这字也就是用来蒙混过关的,七七八八就行了。到底还是想问一句,“你是怎么认出的?”
宋云渊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苏初安一把把他手里的水杯给夺过来啪嗒放到桌上,佯装严肃道:“快说。”
宋云渊的衣袖都被水打湿了,也不在意,随意一卷,“你给我的书信,都带着味道。若是正事,就带着淡淡的荷花清香,想必是你书架里放的熏香沾染所致,若是寻常事宜……”说到这宋云渊突然停住了。
“寻常事宜如何?”
“你与我的书信,从没有寻常事宜。”不知为何,宋云渊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遗憾。
苏初安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如何说,饮了口凉茶,顿时身心都清凉了。
宋云渊继续道:“你的字体,常用行书,笔锋明显,横竖略长,转弯顺滑,结构严谨,行笔有力,那个人都学到了,但是有一点,可能连你自己都未曾注意,你执笔写撇捺时,会往下走。”
苏初安倒是没有想到他会对自己的字迹如数家珍,只是应和的点点头,没有说话。
宋云渊用眼神描摹着苏初安的眉眼,就像他描摹他的字迹一般。每一封书信,他都会细细研读,尽管全是公事公办的语气,可他依旧想从毫无生气的纸张上,窥探到哪怕半分关于他的情绪。
“出了年关,我想亲自去一趟陵州。”苏初安突然道。
第 7 章
“去陵州?”宋云渊早知道他要去,没想到他决定这么早去。
苏初安指了指桌案上的密信给他看。
密信是落栗从陵州传来的,密信上的内容并无不妥,只是多出了一封信。信是普通白纸,也只写了四个字:往事已矣。再无别的有价值的东西了。
“这信……”宋云渊心里有数了,可还是想求证一番。
“江子尤写的。”说完这句话,好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声音轻的像是怕吹翻这张纸上的墨迹。
儿时他也是在江子尤的手心里长大的,怎会不知道他的字迹。
苏初安觉得,首先去找到江子尤,是个最错误的决定。落栗几人他能保证不会出问题,那就是江子尤把这封信放到密信里的,江子尤是在提醒他。
他原以为,以江子尤的脾性,若是他问,必定对他知无不言,可如今这形式,怕是不能再从他那里知晓任何了。江子尤点破了他,就会提醒警告曾经跟着父亲的部下,如此一来,他想再探知关于双亲的真相,就更难了。
他知道,爹娘叛国定是另有隐情,他只是想查明真相,还父亲母亲一个清白,他不求功名利禄,不求大富大贵,只希望父母能在九泉之下,对得起苏氏门楣,这样他也是没有辱没家风。可即便是这样小小的心愿,这个心愿的第一步,就如此受挫。
江子尤如此说,就更证明了他一定是知道很重要的秘密。他知道江子尤没有想害他,如果江子尤想求功,密信就不会安然无虞地到他手里,若是有半分改变,就会有威胁之意。若是心有愧疚,必定会交代量多,如果心怀坦荡,也不会让他放弃。可正因为这些都没有,他才更要知道那个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唯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皇帝知道,太夫人知道,父亲的老部下知道,唯有把他这个最应该知道的人瞒在鼓里。
苏初安看向宋云渊,眼里带着探究,他不知道,宋云渊知不知道。他不能问,也不想问,也不敢问。这一切,都要靠自己才能安心。
宋云渊知道苏初安的脾气心性,故而关于他父母的事,宋云渊从未过多插手,平日的往来也很少给他出谋划策,可这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管。
江子尤已经挑了落栗这些人的据点,但仅此而已,没有更下一步的动作了,看起来就是一次普通巡防的结果。江子尤点破了他,看似什么都没说,但这不就是苏初安苦寻无果的突破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