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颠簸,显然不是问清的好时候,苏初安只得闭目养神,去想另一件事。
信上是母亲的笔记,却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与族人联系无可厚非,也没有涉及要紧之事,更谈不上谋逆。只是,谁会留着自己杀人的刀呢?刘光昊兄弟二人怎么会留着这么大一个把柄在自己手上?他这个根可没有除干净,刘氏兄弟二人就这么肯定自己查不到他们身上?亦或者是,即使知道自己双亲是被贼人诬陷也绝无为父母正名的可能?
一张张熟悉的脸庞闪过,或友或敌,或亲或疏。父亲的怜爱,母亲的鼓励,江子尤的惭愧,王坚的沉默,宋老侯爷的夫人及时伸出的援手,甚至,宋濯的注视。
苏初安无端思忖出一丝怪异的笑容来,或许,真相快要来了。
宋云渊正在给苏初安捏腿,江上湿气重,苏初安的老毛病又犯了,唯有热敷和按摩才能让他觉得舒服些。正捏到膝盖,苏初安就把腿蜷起来,想要下床。
宋云渊连忙说:“怎么,要出去吗?我刚刚听竹青说下雨了。”
苏初安掀被子的动作一顿,“我去窗边坐坐。”
苏初安喜欢听雨声,细雨濛濛时,拍在窗棂上,就像亲人在耳语,雨略大些时,像父母的切切叮咛,有力量,却不严厉。大雨时,像父亲挥剑事甩出的剑风,强劲有力,像自己肩膀上的母亲的那双手,坚定不移。
雨出乎意料地势力渐大,宋云渊把自己的阵地从窗边移到窗边。自己手下,是苏初安那双可在瞬间取人性命却在此刻柔弱似无骨的腿。
苏初安的胳膊撑在窗棂上,闭目听了许久的雨声,突然说道:“宋瑾瑜。”
宋云渊是头一回听到他喊自己的字,一时之间竟愣了片刻。还未等他回话,苏初安又说:“回去之后,我想先问候一下太夫人。”
宋炚铭已经做好了马上要来的风雨,没想到苏初安却是先去了侯府,心中默默松了口气。想来,他已经是知晓了些事情的吧,否则怎会在这种关头,去见老侯爷的遗孀。
苏初安不敢停搁,刚踏上京都的土地……让人取了自己从前的衣服,换回女儿装扮,片刻不肯稍歇去了侯府。太夫人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也在等着她。
苏初安的面具带了三年,换回苏长乐的本体时,竟还有些不适。行至门前,苏长乐才觉察出自己心中由来已久的紧张感,朝宋云渊看了一眼,先他一步踏进门槛。
“太夫人。”苏长乐行福礼。
太夫人和蔼可亲,把人扶起来,柔和道:“云渊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会心疼人,刚回来就匆匆忙忙赶过来。”
宋云渊直呼冤枉。
苏长乐微微一笑,“是长乐不懂规矩,未递拜贴匆匆登门,还望夫人莫怪。”
太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何来责怪?”
苏长乐乖巧低头,“谢太夫人。”
太夫人拧眉佯怒,“还叫太夫人?你该唤我一声表姨母。”
苏长乐微微一笑,却并未应承。
太夫人知她何意,并不强求。拉着她坐到自己身旁,往身后使了个眼神,身边婢女转身,从屋里捧出一个木盒,便行礼退下了。
宋云渊本也想留在这,被太夫人一个眼神给顶回去了。
宋云渊贴在苏长乐耳边低语:“我刚回来,有些事要去处理。”
苏长乐点头,“去吧。”
“等我回来。”
宋云渊走后,太夫人把木盒推到苏长乐眼前,
苏长乐打开一看,只消一眼,便认得。“这是,忘忧草?”
“是。”
苏长乐轻轻抚摸,太夫人又拿出一块印章。
“当年白族突遭祸事,你母亲便把这些东西交于我保管。”
“忘忧草是什么,想必你已知晓,那我就说说这枚印章吧。”
“白族隔世太久,有些胆子大的人偷偷离族,有了前人做典范,出族的人越来越多,散落在各个国中。或许是天意,让他们逃过一劫。”尽管时过境迁,太夫人说到此处,依旧悲恸。
“你母亲出族,是带着任务的。她是族长亲自指派的使者,受族长之命,找到我们这些散落在外的族人。”
“鹰隼族自分裂始就想要吞并白族,用忘忧草研制毒药,用以控制民众人心。可没想到,贼心不成,先被刘氏灭了族。又偷了秘方,反被用到鹰隼族人的身上。”
“你母亲已经把这些流落在外的族人一一找到,白族的存在碍了太多人的眼,以防万一,你母亲便通了一条联系线路,不认人,只认章印。”
苏长乐听得心不在焉,听到这竟然还在想她母亲的那个背影。
“其实我们这些人联系起来,并无意谋图什么,只是以防万一,是个退路。可没想到刘氏野心如此之大,控制了鹰隼族还不甘心,竟然妄图毁我禁地,种养忘忧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