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想说,这天下还有许多百姓饱受饥荒、水患、战乱的折磨,为君者,不能只为一己私欲,而不顾无辜百姓的安危。殿下心中若还感念母亲的养育之恩,从此后便当在皇陵中好好忏悔,踏实地过完下半辈子。”
她说着,收起眼底仅存的那一丝温柔与怜惜,冲牢房中的他行了一礼,再不看他,转身离去。
即将拐出这一片区域之前,身后一直没有动静的牢房忽然传来一声接一声的闷响,仿佛有人用拳头结实地砸向地面一般,听得人心颤不已。
秋芜的脚步顿了顿,最终没有回头,径自走出牢房。
牢房外,植着一株株只余枝干的银杏树,原本说好在外面等她的那名侍卫已然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辆马车。
马车正对着牢房的方向,车帘被掀,别在木框上,以便里头的人一眼就能看到牢房。
马车内,坐着神情有些焦躁不安的元穆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一见秋芜出现,整个身子顿时绷紧。
直到她越走越近,能清晰地看到她脸上的微笑,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郎君怎么来了?”秋芜将食盒交给马车边的海连,登上马车,自然地坐到他身边,“眼下郎君行动还不方便,还是留在宫中静养为好。”
那日在宫中时,奉御说过,外伤无大碍,但左腿的骨折却要静养一个半月,若养护不当,还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痊愈。
“我……”元穆轻轻握住她的手,笑容之中,竟然有些羞愧之意,仿佛要说什么难以启齿的话,“我怕你见到他被关着的样子太过心软,对我有怨言,所以,不想让你一个人来……”
秋芜诧异地抬头,没有阻止他握住自己手的动作,在他尝试着搂自己入怀时,也只是微顿一下,随后小心避开他身上的伤,顺从地靠在他怀中。
隔着衣物身躯相贴之时,二人都有一瞬间的怔忡。
与动乱受伤那一日的互相依偎不同,这一次,是心意相通,带着点久违的悸动,令二人心尖俱是一颤。
“可郎君还是让我一个人进去了。”
秋芜注视着他漆黑的眼眸,呢喃道。
不但如此,甚至赶来之后,也只是在外面等着,对自己的那一点私心也坦然地告诉了她。
“是啊,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心胸狭窄之人,可又不愿假作大度地欺骗你……”
所以,尽管觉得有失颜面,却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车帘已被放下,挡住外头大好的阳光,给车厢中的一切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元穆安凝视着她美丽的脸庞,忍不住以指尖轻触她的眉眼。
“郎君放心,”她认真地重复着前一晚已在信中写过的话,“以后,我同他就再没有瓜葛了。”
“好。”
他应了一声,在马车渐渐朝大牢之外行驶的轻微晃动中,嘴唇自她颊侧飞快地擦过,身上紧贴在一起的冬日衣物也无声地摩擦起来,带来一阵如火花一般的灼热。
“芜儿……”
他的嗓音变得沙哑,眼神落到那两片柔润的唇瓣上,也似被火星引燃,在她再度出声之前,一偏头,吻了下去。
第92章 祭拜
◎终有成为眷属的那一日。◎
分离了太久, 一旦拥抱,便如岸上奄奄一息的鱼被再度投入水中,原本苍白的一切陡然变得鲜活起来。
马车在宽阔平整的道路上缓缓行进, 木质的车轮压过路面, 发出细微的咯吱声,与马蹄的哒哒声交织在一起,带起轻微的晃动, 让车中如胶似漆的二人越发燥热起来。
分明是冬日, 车外寒风瑟瑟,不时有冷意掀开加厚了的车帘, 丝丝缕缕钻入车厢中,可一遇到滚烫的气氛, 便似被投入炭炉的冰块, 呲啦一声,化作青烟水汽,消失殆尽。
不知不觉间,二人的衣衫缠绕在一起, 外面的一件甚至不住向下滑落。
秋芜半靠在靠枕上,一边的胳膊支在车壁边,另一边则软软地搂住元穆安的脖颈,半仰着脸颊迎上他已移至颈边的亲吻, 只觉浑身被抽了骨头搁在火上炙烤一般, 又热又软, 想要挪动四肢, 却怎么也动不了。
“郎君……”她轻唤一声, 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嗓音听起来多么情意缱绻, 只能勉强偏开些, 以免碰到他肩后的伤处,“小心伤……”
元穆安没有应声,只是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更紧地握住她从滑落的袖中绽开一截皓腕,略显粗糙的指腹在皓腕内侧那一段宛若凝脂的肌肤上反复摩挲,只觉怎么也不够。
一年的分离让他着实有些克制不住自己,哪怕感觉到背后有两处已结痂但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在拉扯之间传来些许疼痛,似乎有再度开裂的趋势,都无暇顾及。
幸而理智尚存,还记得这是在外面,在马车上,也记得他们二人还未正式成婚,而自己前不久才说过,要谨守分寸,不让她再受旁人的非议。
这种关头,自不能食言。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停下来,将脸颊埋在她的耳畔,鼻尖轻轻擦着那一点染上了红晕的肌肤,努力平复心中翻涌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