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你豆蔻时——清酒半壶
时间:2022-03-29 08:00:07

  “那我还能把门砸开,掰开嘴给她灌食不成!”
  李氏乘机道:“盛家昭哥儿,说有法子……”
  林朝英皱眉,“他?他们盛家可和周家是死对头。”
  李氏道:“话虽如此,但周家三哥儿与周家‘那位’一向说的来,两家都那样了,二位公子可没少在一起喝酒,我看他也是知道咱们三姑娘伤心想来劝慰几句,他平日里和周家那位交好,说不定还真能劝得住。”
  林朝英道:“咱们和盛家,向来不亲不远,盛家三哥儿来我们后院算怎么回事?”
  “就说是来找和哥儿的,谁会知道。”
  林朝英看着她,“我说你打什么算盘呐?”
  李氏拉着林朝英的手,“老爷瞧出来啦?”
  “我还不知道你,无缘无故,你会心疼三丫头?”
  李氏道:“瞧你说的哪儿话,我好歹也是莞丫头的大娘子……不过,我也是从六公主那里听来的,说盛家三哥儿对我们三姑娘可能……有点意思,周家谋反,盛家救驾有功,现在升了官直接做了太尉,从一品呐!他们家大姑娘还是大皇子的王妃,你说三丫头这事闹的,谁还敢上咱们府里提亲啊,要是盛家三哥儿真有意……也算是好姻缘不是?我这做大娘子的也算给你们林家一个交代了!”
  林朝英想了一会,“你当真也这这么觉得?”
  “那你说盛家三哥儿来做什么?看戏呐?”
  林朝英就笑,“你这个人精!”
  李元念埋怨,“人精还不是嫁给你啦!”
  林朝英怪异的看着她,“我说,都不是你亲生的,你怎么不对柔儿上点心,她和吴家公子的事你还没问清楚吗?”
  她剜了林朝英一眼,“我怎么没问,你不提这事还好,一提我就来气!”
  陈氏那天在郡主娘娘提起这事,谁知那郡主娘娘是明讥暗讽,连她的面子都不给,李元念直接被嘲的下不来台,她生气道:“人家说了,儿子不听话,随了他爹,净喜欢些狐媚子,她是绝对不会肯让自己儿子娶那些个女人过门!”
  林朝英骂道:“什么狐媚子!怎么就狐媚子了!我们大姑娘虽说不是嫡出,也是在我跟前长大的人,她是打谁的脸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家郡王,是个好色的主儿,那郡主娘娘最见不得小家子气的女人!”
  林朝英有些恼羞成怒,甩开她的手,“你又胡说些什么!”
  李氏见自家夫君还没瞧透幽兰斋的人,也心烦的不想再提这事,“老爷,这些事不要紧,日后再说,那盛家哥儿到底让不让他进来?”
  林朝英想到别人那么看自家大姑娘,现在又要让别的公子进三姑娘的院子,只觉得胸口发闷,颜面全无,但李氏说的不无道理,唾沫星子淹死人,要是传出去说林家三姑娘是为了周家绝食殉情,他这官还做不做得成就不知道了!
  最终,他骂道:“没一个省心的东西,这事你做主就好了,我不管!”
  他双手一甩就把这事丢给了李元念。
  女使问李元念,“大夫人……”
  李元念道:“这又不是私会,就让他进来劝劝,她现在死了对林家也什么好处,到时你领着人进来,守在三姑娘房里,再叫上三姑娘院里的人一起,有什么闲话,旁人也说不得。”
  盛柏昭知道林莞莞想不过去,这事换了谁也难跨过去,尤其对于把周家当救命草的林莞莞。
  天不知道是在怜惜还是怎得,从早晨就下雨,滂沱大雨一刻也没停过。
  侍从收了伞,他抖落了身上的雨珠进了房门。
  林莞莞躺在床上一言不发,榻上罗帏放了下来,屋中间竖了屏风。
  “听闻三姑娘身子抱恙,特来问候。”
  林莞莞没应话。
  他碰了一鼻子灰尘,有点不知所措,然后从袖里摸出一块玉佩,“虽盛周两家立场不同,但我与周敛兴趣相投,说得几句话……玉佩……是我仅能做的了。”
  林莞莞猛的起身,云秀见势上前接过玉佩递给林莞莞。
  玉佩上的穗已经没了,玉身被烧的有些黑,中间似乎还裂了一点点,她眼泪欻的就下来了,没哭出来,只是肩膀抖动着厉害,鼻息沉重。
  “三姑娘,日子总还是要过的,也切莫太伤心,不吃不喝最终伤的还是自己,你这般,有人心也跟着疼着。”
  一句心疼出来,一屋子子的人都惊了,秦妈妈和云秀对视一眼:三姑娘怎么招上盛家哥儿了?
  云秀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没听姑娘提起过。
  银杏一愣:这三姑娘,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先是把周家公子迷的神魂颠倒,这盛家小公子也着了她的道!
  李氏身边的女使风淡云轻:看来六公主说的没错,盛家小公子的确对三姑娘有意思。
  林莞莞没忍住哭出了声,她咬着被子试图忍下去,可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盛柏昭叹了一口气:“日子还长,三姑娘,柏昭言尽于此,也愿三姑娘爱惜自己的身子,等,苦尽甘来。”
  他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林莞莞听没听得懂,就看她自己了。
  云秀送盛柏昭出门,回来后,大方的的丫头和银杏都不见了。
  秦妈妈道:“都回各家院里报告去了。”
  “姑姑,你说,这盛家哥儿……”
  秦妈妈摇摇头,“你看咱们二姑你,还有心思想别的吗?怪只怪,周家大娘子、周家哥儿待姑娘太好了,日后再有人,锦上添花怎如雪中送炭呢?”
  云秀问:“姑姑,待我们三姑娘最好的周家没了,三姑娘没了庇佑,这日子只怕越难过了。”
  秦妈妈叹了一口气,看着天,“还是没那个命啊!”
  云秀问:“你说这盛家哥儿劝了,好像也没什么用,姑娘还是不吃不喝啊!”
  秦妈妈说:“哎,只盼姑娘自己想开点,一辈子还长着,这又算得了什么……”
  云秀问:“姑姑,什么意思?”
  秦妈妈看着屋内,只摇摇头,“你啊,以后就知道了,不管是官胄富家,还是平民百姓,这日子都不是那么好过的……”
 
 
第二十八章 逃亡之路
  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盛极必衰,周敛不是没有想过这种事。
  但他那时,总抱着侥幸,觉得凭借爹娘的和自己的功夫,想要逃出临安绝非易事。
  如今全家,只有他一个苟且偷生跑了出来。
  他骑马狂奔,又丢马走水路,然后穿过南兴,到沧州已经是两日后。
  奔波逃亡两日,几乎未进食物,原本还有些许孩子气的脸变得消瘦,下巴隐隐冒出青色,英眉紧皱,一刻也未从松开。
  进了陈府,什么招呼也顾不得,也不管下人行礼不行礼,周敛直奔老太爷的房。
  “敛哥儿?敛哥儿怎么回来了?你怎么这副模样?”陈老爷子喜出望外,看到周敛衣衫不整一脸憔悴,又皱了眉。
  一见到亲人,周敛眼一红,差点哭出来,他哽咽道:“外公,跑!临安出事了!”
  陈老爷子身子往后仰,周敛先老太爷随从一步,把老太爷扶住,道:“外公!”
  陈家长子陈云敬听下人来报,说临安的周家哥儿来了,急忙赶来迎接,却看到自己老父昏了过去,“父亲,父亲!”
  周敛道:“舅舅,来不及了,赶紧叫人,收拾东西,立马走。”
  “怎么回事?”事发突然,陈元敬被打得个措手不及。
  周敛丧着脸,“大皇子发难,父亲被骗进宫,周家也被围了,我是逃出来的,母亲她让我先回来,舅舅,趁着大皇子的令还没到,你赶紧通知家眷收拾细软,走!”
  “你母亲!你母亲!我的清姐儿!”
  “祖父,我一路狂奔,将近两日,只怕不消得即刻,府衙便会受到‘指意’来家里堵人,没时间了,没时间了,祖父!”八尺男儿,竟生生落了泪。
  老太爷稍稍缓和了些,他在周敛怀里抬头,眼含泪花,多年风雨,生死之间,悲痛之中他很快清醒过来,他支撑着起身,然后迅速做出决定,“只有周家哥儿一人回来,我清儿姐没了也挂念我们!命要紧,命要紧!云敬,身外之物都是与浮云掠影,你叫家眷,稍稍收拾,立即遣散下人,去牵马备车!”
  周元敬只猛烈的哀嚎了一声,然后起身对着老太爷的随从道,“你跟我来!”
  他一步化作两步走,从来没有觉得府里这么大过。
  边走边吩咐:“马上,马上通知府里所有家眷,到客堂来,马上!”
  周云吩咐小厮立即把家眷叫到院里来的时候,语气坚定,神态焦急,小厮也是一刻也不敢懈怠,不管其他主子在做什么,只管一个个的去请。
  他们陈家世代经商,安稳度日,只是没料到,妹妹嫁给了仕途上的人,从此刀光剑影,最终将命送了出去……
  自家妹妹性子他最清楚不过,是个进退有度的人,若不是真的到了这一步,她绝不会抛下敛哥儿独自一人回来,她是没法脱身,又怜惜自己孩子,若不是周敛回来,他们也不会这么相信的收拾东西跑。
  这些年来来往往,他是知道临安城大皇子和八皇子相争相斗的,也劝过好多次,皇室夺权只恐输赢都是错,让他们尽快全身而退,但偏偏,周家妹妹的儿子惦念着那白骨堆砌的皇位,周屹疼爱妹妹,又不肯扔下妹妹独自在临安,只能帮着自己侄儿去争去抢……
  周元敬心在大火上煎熬,前几月还听妹妹说敛哥儿喜事将近,怎么就着了大皇子的道啊!
  陈家陈老爷子育有三子,长子陈元敬,长女是嫁给将军的陈元清,次女陈元暧已经辞世,陈家一向是正妻有子不许纳妾,陈元敬就一个夫人,膝下育有二子一女,次子早夭,长子陈承娶有一妻生有一子,长女李诺前两年嫁给了沧州惠城的秀才王离,不一会儿,一家几口到了正厅,听当家的发话。
  周元敬见人都到齐了,十分严肃,“不许问为什么!照我说的去做!夫人你带着女眷立即回房收拾东西,每个人只准带两件衣物首饰和一些碎银钱,在东院回廊等着,承儿你带人去后院马厩备两辆马车,王离你立即出门,去兴安街马夫那边,再买四匹马,脚步好的,买了立即赶回来,时间紧迫,路上我再解释,只管听我吩咐!”
  周元敬这一番话把所有人都说懵了,他急的直跺脚,“你们还要不要命了!”
  周元敬的大娘子刘氏拉着自己的丈夫,“你疯了,咱们根就在这儿,家里的产业也尽数在这儿,我们要到哪里去?”
  周元敬咬着牙,“敛哥儿从临安回来,临安变天了,妹妹妹夫都没了,妹妹吩咐敛哥儿逃回来就是让我们逃命的啊!这是父亲的意思,你别问了赶紧吧!”
  刘氏心一惊,然后立即与丈夫同一阵营,“夫君你安排家里那些做事的,将他们遣散,我立即带人收拾东西去东院回廊!”
  平日里周元敬就是不喜说笑之人,尽管纳闷又害怕,所有人还是立即照着当家的开始行动。
  陈老爷子勉强支撑起来,杵着拐杖回房,指着床后边的密柜,“敛哥儿,你就给我带上那个,那是我们陈家的底!须得看好了,其他的不用管,钱财散尽还会来,守住这些家底,咱们就什么都不怕!”
  周敛迅速按吩咐打开,撕下床幔把箱子包了,老太爷又去翻衣柜,拿出一个小盒子,把里面老婆子的玉镯子拿了出来,费了大劲套进了手。
  他说,“走,咱们走!”
  周敛问:“可天下之大,我们又能去哪儿?”
  陈老爷子字字铿锵,“断城!”
  就这么,陈元敬匆忙嘱咐了老管家几句,让管家吩咐下去,说陈家对不住他们,不能把他们带着一起走,待他们走后,陈府里所有东西,他们都可以自行取走,自行分配,身契也都尽数还给他们,请他们各自另从谋生。
  生活几十年的地方,要离开谈何容易,陈家祖祖辈辈打下来的产业,就这么没了谁又能甘心割舍?
  可陈老爷子和陈元敬干脆果断,头也不回的走了,对他们商人而言,钱财家产固然重要,可保住命那一些身外之物迟早可以再挣回来。
  大家都已经知道,那无限风光的陈家姑爷周屹将军和将军夫人没了,一路上,女眷已经取了发叉首饰,红衣的也脱了衣服换了素雅的。
  就这样,陈家老小,男眷骑马,女眷坐车,黄昏的时候,出了沧州。
 
 
第二十九章 祖父之死
  远在临安城的林莞莞在屋里,蒙着被子,紧紧捏着玉佩。
  盛柏昭的话,她听进去了。
  盛柏昭念着三人那点浅薄交情,替周敛告诉她,他还活着。
  活着,但不能见她,不能告诉旁人,也不知道他身在何方,是否安好……
  林莞莞起身,开了门,“我要吃饭。”
  云秀一愣,“姑娘?”
  秦妈妈立即道:“云秀,去,把菜饭端来!”
  林莞莞看着屋外的雨,想起刚回临安的时候,头一天也下这这样的大雨,敛哥哥最不喜欢雨了,他说下完雨四处都是泥的腥味,不好闻。
  他还说:“虽是不好闻,音比琴笛要美妙。”
  她闭着眼,听着雨拍打在屋檐、树上、地上、台阶上,仿佛周敛就站在她身边,陪她同闭着眼感受着。
  饭菜无味,她睁开眼,看着手里发黑的玉佩,敛哥哥,从前都是你等我,等了我许多年,现在换我等你了。
  田地不要了,铺子不要了,庄子不要了,下人遣散搬空了整个陈府……
  李谦气的把殿内能砸的都砸了,“我要你们干什么吃的!就这样,也能让拖家带口的跑了!谁,谁负责清点周府的,少了一个人你们都不知道?本王要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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