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你豆蔻时——清酒半壶
时间:2022-03-29 08:00:07

  她迅速起身,动了步子追了上去,云秀跟在后头,“姑娘,你怎么了?姑娘!”
  盛柏昭见她忽然跑了,以为是被郭启气的,骂道:“活该!”然后追了上去。
 
 
第三十三章 故人
  追了好一会儿,街上人实在太多,盛柏昭被冲散推挤到一旁,林莞莞早就没了踪影。
  只有云秀还在跟着,她问,“姑娘,怎么了?”
  她喃喃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云秀道:“姑娘,要不,我们回去吧?”
  林莞莞却停了步子,“云秀,陪我去个地方吧?”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云秀立即会意,“姑娘,若是叫老爷知道了……”
  “这七夕花会,谁还在意一个罪臣的旧府邸呢?”
  二人只得步行,林莞莞心跳的却快,她隐隐觉得,那人,回来了。
  四周已无人,走了许久,林莞莞和云秀二人都喘上了气。
  已到了门边,她慢慢伸手想去拉门封,云秀拉住林莞莞,劝道:“姑娘,院子昏暗,莫进去了。”
  林莞莞回头,带着哭腔,“封条被动过了。”
  门上封条被动了,不是他还有谁?还有谁能想得起这曾是镇国将军府!
  她提着裙子,将门小心翼翼的推开,仿佛如多年前一样,廊道丹楹刻桷,正院两条卵石路,一条通往内院,一条通往园子校场,直走是会客的正厅,走廊每隔两丈悬着竹灯笼,下人们来来回回,扫地的,端茶水的,搬新栽树苗的,那高挑英武的男儿身着习武紧身的白衣红裤,将发束在脑后,轻快的步入了院子,温柔和蔼的妇人将他脸颊汗水擦了要他去沐浴更衣,当家又叹母慈多败儿,妇人反驳道吾儿吾知道,下人们见怪不怪的笑……
  时如白马过隙,物是人非,如今,园中杂草丛生,再无半点人气。
  只听得一声叹息,她说,“云秀,回去吧。”
  “姑娘……”
  他不想见她,她强求有什么用呢?林莞莞忍住泪,“只想来这里告诉他,莞莞一直在等他。”
  她在院子里,望着那明月,双目含水,泪从眼角倾下,林莞莞哽咽道:“云秀,回府吧!”
  内院墙边站着的人紧握拳头,月光照着他的脸,脸颊两侧生着两寸左右的胡须,像个面具,几乎遮住了半张脸,那双幽暗深邃的眸中结着凝珠。
  他的小孩儿,他的,莞莞,长大了。
  从断城到临安,整整七日,他盘算着,在乞巧节前赶来,七月七乞巧各家女眷出门,丫头好喜食,不为祈福应当也会去凑了热闹,如此不必入林府,也能瞧上她一面。
  他此次回临安,陈清修书说当年密信一案有了眉目,他要亲自来查,不日便还要回断城,他怕见了林莞莞,要是那小丫头一哭,他就没辙了。
  听她的语气,盛柏昭那小子还是告知那日周府大火的真相。
  这两年不是没有想过写信给她,不是没有想过回临安,哪怕只是看一眼……
  但大皇子和盛家,将他查的太紧,尤其是与林莞莞有关,若是被截了信件或者被发现了踪迹,陈家还有数十口人,不能冒这个风险。
  如今在断城扎稳了脚跟,一家安定,他已经等不及了。
  是时候回来了。
  回来,查清灭门真相,为周家百余人口讨个公道,为履行此前定下的婚约……这临安城,他要堂堂正正的回来见她!
  周敛回到住处,鹤七迎上来:“公子!”
  周敛道,“如何了?”
  “当年大皇子府里有个门客,叫做成毅,是青松大师门下弟子,因盗画青松大师的画作,拿着赝品去黑市叫卖被逐出师门,后来受老乡引荐,进了大皇子门下,两年前,不知怎么回事销声匿迹了,属下去成毅老家查了,老家那边都说,成毅一家举家搬迁青城,但成毅官服户籍薄上还在阳湖,可见成毅并非是搬迁走了。”
  “成毅家中几口人?”
  “一个母亲,大娘子为其生下过一个孩儿,如今算起来已有七八岁了,按理说,他伪造了假的密信,于大皇子而言是有功……”
  周敛冷哼,“秘密只有在死人嘴里才永远是秘密,在那种人眼里,一旦失去利用价值,便成了随手可弃的玩物。”
  “公子,那如何办?”
  周敛问,“大皇子那边的人呢?”
  “红楼的春秀是余家长子的相好,我已仔细盘问过,说也只是听说成毅回老家了。”
  周敛断定,像成毅知道这种唯利是图的人,跟了李谦多年,深谙李谦的性子,周屹一死,最先要除掉的人便是他成毅,看来这混账东西还算聪明,知道李谦不会放过自己早早跑路了。
  “不用费工夫,跟着李谦的人,就能找到成毅,找到人之后,抢过来一定要给我死死的看住。”
  “还有,公子,断城来信,说漠城和岩石城的船商出了问题,船被官家扣了,似是不满我们走礼走的少,胡人的毛皮货要在涨一成,原定初一交货,现在还没给,还有,与我们做粮米来往的扎哈,说我们送去的粮食是掺和空壳的次品,老爷说请少爷处理完临安的事尽快回去商议。”
  “这种事老爷做主就行了,走礼少的便多送些银子过去,咱们家不差那么点钱,皮毛涨一成那就换一家,现在又不是冬日,我们是做囤货用,不是急需,该着急的是他们!”
  “您还是看了信再说吧!”
  周敛皱眉,“给我。”
  看了信后,他骂道,“与胡人交涉的一向是大哥,姑爷一阶文弱书生,向来只看账对账,谁让姑爷去的?”
  “老爷受了风寒,大少爷去要船,胡人那边姑爷就去了,谁知他们把人扣了,说姑爷给了次货,要我们赔他们两倍货物的钱才肯放人,姑娘差人送了钱去,他们拿了钱却说给的是假银子……还到处砸我们的铺子……”
  周敛冷哼,“哼,吾以礼人,他人却以吾好欺!”
  鹤七道:“临安的货交了,铺子也商定了几家,后续事宜让老胡接手就可以,我已替公子备了马,明日一早,城门开了我们就可以动身。”
  “先这么着吧!”周敛应道。
  第二日一早,他骑马准备出城,没成想又撞见郭启。
  郭启拿着扇子,笑得极为夸张,“一个与谋逆贼子定过亲的人,还想与我高攀?若不是碍于我表姐的面子,我是断不可能要她的!”
  周敛冷下面来,又是这厮在大言不惭!
  这蠢货还想配林莞莞?天大的笑话!
  只听其中一人道:“听闻盛家小公子,护她护的紧……”
  “可真是好手段,走了一个周家公子,立马勾搭上了盛家,我昨日瞧了人,模样是生的不错,还是个有脾气的!”郭启嘿嘿直笑。
  “有脾气的好,平日里见惯了没脾气的,来个有脾气的换换口味,也不错,啊哈哈哈……”
  “我怕是没这个‘福气’,现在盛家‘小公爷’可盯着呢,我啊,吃不下吃不下!”
  周敛的拇指已经按住刀鞘,只待拔出了,一旁的鹤七颤颤巍巍道:“公子……”
  只见周敛回过神来,面色铁青,双目怒瞪,仿佛要吃人似的,“郭家郭启,那张嘴忒是讨厌!”
  “属下明白!”
  周敛勒马返身,鹤七喊道:“公子,你要去哪儿?”
  “给你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城门口见面……扎哈还不敢下手,王离那小子,死不了!”
 
 
第三十四章 此情可待
  周成要这两个时辰,是去见林莞莞。
  他受不得郭启胡说八道,早在昨日他就应该现身同莞莞说清楚的。
  周敛一路狂奔,走到林家后院,翻了墙,幸好是个文官的府里,没几个护卫,也不机灵,周敛拐了几条回廊就进了长乐居。
  院外秦妈妈、云秀、银杏都在。
  周敛琢磨着怎么将人引出去,又返回原路到了幽兰斋……
  没一会儿,林府一阵浓烟,幽兰斋传来声音,“走水了!走水了!”
  院里的人纷纷被起身往外看去,周敛一个闪身进了林莞莞的屋里将门关上了,事发太突然,林莞莞还以为进了贼人刚要大喊,周敛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她嘴捂住,压着嗓子,轻轻的喊了一句,“小屁孩,不准喊!”
  林莞莞瞪大眼睛,整个人都木了,云秀敲门,“姑娘,幽兰斋走水了。”
  她心砰砰狂跳,身后的人松了手,她喘着气,咽了咽口水,“额……嗯……我累了想休息,实在起不来,你们去帮帮手吧!”
  “好!”
  门外人走远,林莞莞立即返身,抬头看着他,身着青棕紧衣,身形高壮紧实,脸颊两旁全是黑须瞧不见面部轮廓,和那瘦高白面的周敛天差地别,但那眼睛她绝对没有看错,深沉又温柔,看她的时候,仿佛四周都无物,只有她一人,林莞莞双目一红,哭了起来,“周……周敛?”
  周敛摸了摸脸上的胡须,有些窘迫,“是。”
  林莞莞抓住他的衣服,“那天在周府的人,是你!”
  他点点头,林莞莞几乎要放声哭了起来,周敛手足无措道:“你莫哭了,是我不对。”
  她磕磕巴巴,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盛柏昭给了玉佩给我,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我信你……信你还活着,那天晚上我做噩梦了,但我以为什么事也没有,我又睡下了……我让爹爹放我去看看,爹爹不肯,将我关了起来,后来他们都说你死了,我……我……”
  周敛双手放在她肩上,“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听我说!”
  林莞莞整个身子都在发抖,“你……你说。”
  “我并非不来见你,那日母亲和阿九拼死让我走了,沧州我母亲一家,大皇子一定会斩草除根,我和外公舅舅们一路南逃,去了断城匪关,途中外公也没了……我一家在匪关住下后,没想到大皇子的人也跟了过来,这两年,大皇子一直没死心要杀我,舅舅他们皆是商人,只我一人习武,无论如何我须得护住他们,昨日我自也是想见你,又担心旁人跟着你,不便说话。”
  她结结巴巴,“那,那你怎么又来了?”
  周敛松了手,俯下半个身子,似是质问,“我听说,你大娘子在给你寻婚事?”
  林莞莞猛摇头,“我肯定不允的。”
  见她十分认真,泪珠还挂在脸颊上,周敛双手架在胸前,“我当然知道。”
  林莞莞又瘪着嘴,“那,那是为什么?”
  他站在她面前,“自是想见你。”
  她瞧着那对双眸,炽热缱绻,她面似火烧,不敢直视,只能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有些局促不安,“这两年……很辛苦吧?”
  周敛却问:“你不愿意么?”
  林莞莞抬头,迅速道:“我当然愿意,你都等了我十几年,我有何等不得……”说完她头一低,耳朵红发烫。
  周敛低头看着她,“我有许多话想与你说,但现在不是时候。”
  “嗯?”她依旧没抬头。
  “断城,我们家姑爷夫出了点事,我马上要赶回去救人!”
  她这才红着脸,着急看着他,“那你……还不快去?”
  周敛伸手,将她揽到怀里,才蛮横道:“郭启是个混账东西,盛家那位也不许,我从前说过的话都算数,你早与我定了亲,谁也抢不走!”
  她耳朵附在他胸前,里面的心猛烈的跳动着,林莞莞四肢僵硬不知如何自处,她还从未与男子这般亲近过……
  只是抱了一会儿,他松开她,胡须扫过林莞莞的额头,她摸着被扎的地方,怪异的看了周敛一眼。
  周敛蹙眉,“你那是什么态度?”
  “嗯?”
  “你嫌弃我这副模样不成?”周敛摊手。
  林莞莞怯怯弱弱,“我……只是被扎到了……被扎到了而已……”
  周敛嗤笑,他方才深情款款的表明心意,这家伙不感动就算了,还嫌他胡须扎人!他那都是为了避大皇子的眼线,才好不容易把自己装扮成粗犷大汉的好吗!
  “算了!我回断城救人去!”他故意道。
  “敛哥哥……”林莞莞委屈巴巴的拉着他衣角,声音小的可怜,“我已两年未见你了……”
  两年,她都伤心的快撑不下去了。
  周敛叹了一口气,手缩到袖子里,不忍再捉弄她,抬袖将她泪擦了,“想我否?”
  “是。”她泪溢了出来。
  “我亦是。”他又替她擦了泪,然后温柔道:“在等等,我一定会回来。”
  林莞莞拉着她的衣袖,“多久?”
  周敛迟疑了一会,给不出确切的答案,只问:“你回临安年纪尚小,周林两家的婚事是长辈为主,你听长辈的话……那,现在呢?”
  那时候,她只知道她未来夫家是周家公子周敛,回临安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周敛,带她吃第一顿好吃的饭菜的人是周敛,买糖和糕点给她的人是周敛,说会护住她不让她受欺负的人是周敛,一开始是值得依赖可以依靠的是可以成为她救命稻草的人,现在呢?
  他那意思是说,我不是将军府里住的‘小周将军’了,我没法同你说临安城里没人敢欺负你了,即便这样,也想要抓住我吗?也心甘情愿的嫁予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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