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周敛回来的这么早,还直接找到了他。
扎哈道:“手下净是些粗汉子,不知道那人是你们家姑爷,以前没有往来,不识的人也正常。”
周敛只道:“米是从我们安州运过来的,安州近来风调雨顺,粮米丰收,谷物收成是近年来最好的,绝不可能有什么以次充好,都知道我们白家以诚为本,说到买卖,没有几个不说句佩服,扎哈,若不是你答应给我那些铁,像粮米这种,我们本来是不往胡人这边走……”
帐篷被掀开,王离被押着进来,孟买对着扎哈单手抱胸行礼,“扎哈……”
王离一看到自家人,失魂落魄的扑了过去,“表兄,表兄你可来了!”
鹤七将人护在身后,周敛看着他那衣衫褴褛皱了皱眉,脸上的不高兴显而易见,“扎哈兄,你的待客之道,有些不友好啊。”
王离哭诉道:“表兄,你可得帮我出这口气啊!”
第三十九章 交易
听到王离抱怨,扎哈的脸色变了变,不再坐在榻上,而是起身,道:“误会,都是误会!”
“什么误会,明明就是就是你们故意绑走了我!”王离直指孟买。
周敛冷哼,“素来听闻扎哈你胸襟宽广,气度过人,听着倒是美名,只是日子久了,没了做大的威严,连几个手下都管不住。”
孟买脸上的横肉抖动,“你想怎么样?”
扎哈看了看孟买,对着王离道:“王离兄,手下不懂事,你莫见怪。”
周敛只道:“扎哈心疼自己人,我是不心疼的,你若不服气,那便来比试比试,你若赢了,我整个白家双手奉上,顺带喊你一声祖宗,你若输了……”
孟买道:“输了又如何?”
“要你一只手。”
“黑旋风!”扎哈喊道。
孟买看着周敛,觉得他虽身形高大,但与自己相比还是瘦弱了些,他轻蔑的看着周敛,哈哈大笑,“你说话算不算数?”
“我说话算不算数,你们老大最清楚。”
扎哈喊住孟买,“不得胡闹。”
孟买将衣袖撸起,直接要动手,扎哈是拦不住了,只能叹了一口气,鹤七把王离拉到帐篷边缘上。
周敛只是轻轻一笑,然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
孟买抬起巨臂就要挥过来,周敛一个下腰躲过,一拳打到了孟买的肚子上。
但孟买不为所动,丝毫不觉痛意,收回手还要再打第二拳,周敛抓住他的手臂一个翻身腾空从他身旁跳过,孟买立即要去再打上一拳,只见周敛侧身抓住那只手往上一掘,一声脆响,然后飞腿用膝盖撞到孟买的胸口,将人击倒在地。
“啊!”孟买抱住胳膊在地上痛的只打滚。
扎哈身旁的护卫跳了出来要帮手,鹤七一把利剑扔过来,周敛稳稳接住架在了第一个人的脖子上,还稍稍挪了一分,将那人的脖子划出了一条血痕。
在匪关,与胡人打交道的最烦人的一点,儒家道家跟他们无关,饱经风霜吃不饱靠着蛮力活下去的人,诚信与他们而言更是狗屁,他们要觉得你没本事,直接带着人马过来抢你的货,抢完就跑,这事胡人的一概作风,谁也无可奈何。
但周敛十分不爽,胡人把这馊主意打了他的头上!
他父亲可是镇国将军,周敛也一向对这些烧杀抢掠的胡人没什么好印象。
周敛冷脸看着孟买,眼中万丈寒冰,“你们的规矩是我听过很多种听过很多次,弱肉强食,胜者为王,但我还从来没说过我的规矩……我的规矩是:动吾亲着,若吾不亡,必以血偿!”
他又道:“承蒙抬爱,得个鬼旋风的称号,都以我发家迅速才来这么个名字……若拨弄几下算盘就能在匪关立身未免太过轻松,都当我只会耍嘴皮子没本事,今日你们就瞧好了,我有没有得本事,扎哈,我听闻你与古力赫是拜把子的兄弟,不过你这兄弟不仗义,他促成你我合作共谋商事,却没告诉你我为何会有这个规矩,我来这匪关的时候,匪关尚有八大商主,你们的人六家,断城守备一家,还有一家是在匪关二十余年的何家……”
扎哈怎么没听过这事,那时候匪关忽然来了一户人,做起了布帛倒卖,抢了其他八家的生意,听说当年黑旋风还是一个白面净肤的公子模样,大家都以为又是那个不懂行拿着家里钱财闹着玩,对付这种人,缺斤少两,截货毁约是常有的事。
但对白家,是回回都没成功,不仅没成功,还栽跟头折了兵。
再往后一年,白家把布,米,甚至是盐全揽到了自己手里,八大家成了独大的白家。
扎哈听着觉得忒邪门,怎会有人发家得这般快,古力赫说,白家当家的,人称黑旋风,你混他比你更混,你毒他比你更毒,你蛮他就直接带人抢,你下狠手他就敢杀了你,又偏是个会功夫的,无人打得过,没法子。
扎哈不信,于是认识周敛的第一天,就和周敛比武,然后输了。
他本没这个胆子去动周敛,但孟买的亲信誓发了又发,说周敛回了临安,带走了很多亲信,白家的眼线口述也是如此,既然周敛短时回不来,只要动作快,拿了他们白家的人,搅得他们不得安生,周敛和陈承远水不能救近渴,很快整个匪关的来往生意都会被他们自己揽到手里。
只要不真的去动白家的人,生意已经跑了,他周敛又能如何?
这是多么大的一块肉,闻到了哪还能让肉跑了?所以才有的这么一出。
帐篷内的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呼,只余下孟买在地上痛苦呻吟。
扎哈道:“黑旋风,我若真要害你,你们家姑爷我不会留这么久。”
周敛冷哼:“你留着他,只不过因为我与古力赫的交情不想得罪我,也想观观望望,看看,是我赢,还是曾番会赢。”
“你!知道了!”
周敛收回剑,那人摸住脖子吓得连退了好几步。
周敛猜出来扎哈这么做,肯定不单单为财、为他手里的财路,而是背后有人。扎哈说是孟买出的主意?他不信,一个只会用蛮力的人,抢夺是他最先考虑的事,绑人索财这种事他做不来。
何况听周敛听陈元敬说,扎哈的人只是在铺子里打砸,捣乱,并未深入挑事。
周敛听到这事,就大致明白了整个来龙去脉。
断城守备曾番,在周敛来匪关之时,借着自己守备的名号,将布和米垄断,只准官家买卖,加上官盐,至此成为匪关的八大商家之一。
后来被周敛挤走之后,就一直对周敛不满,多次挑起事端,故意动用权职针对周敛,只是都没得逞,因为周敛买通了除了曾番以外的所有人,相当于曾番直接被周敛架空。
曾番积怨已久,而周敛回临安除了家里的没有告诉过其他人,但他去临安要经过城门,他前脚刚走后脚王离被掳,不是曾番一手安排的,还有谁?
周敛只道:“粮米我自己要用不会往胡人那边供了,至于别的你有需要日后再谈,我可以承诺,待手头宽松些,粮米继续给你供,这件事我也可以算了,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周敛看了他一眼,“你也可以不答应,那么青宁部落的副首领古力赫就会问,你为什么绑走我们家姑爷。”
扎哈眯着眼,“你在威胁我?”
周敛瞥了鹤七一眼,示意走人,临走的时候,周敛毫不客气道,“是威胁。”
第四十章 岩石城之变
不到两个时辰,周敛就把人提了回来。
陈诺抱着王离好一顿哭。
大事已解决,陈元敬把周敛叫进卧房,刘氏关了门让他们二人说话。
“辛苦你了。”
周敛帮他掩了掩被子,笑道,“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临安那边怎么样了?”
周敛稍稍皱了眉,“宫里那位,可能被囚了。”
陈元敬看了他一眼,有些担心,“那……怎么办?”
周敛沉默了一会,道:“舅舅,我要回临安。”
陈元敬咳嗽了几声,看着他,“那位也准备好了?”
“舅舅,你身子需要静养,和家里人继续留在匪关吧,走到今日这步不容易,这儿的生意不能没了,扎哈那边我已交代,不会再为难咱们,当年他们部落之争,我出手助了他们部落的一把手古力赫,与古力赫还算有点交情,报我的名号,胡人都要给些薄面的,王离那件事也查清楚了,是曾番搞得鬼,反正日后也不是他当差,府里的喂马的三儿是曾番的人,我让鹤七去处理了,刘荃将会成为断城新守备,此人虽贪财,也讲道义,日后打交道容易许多……还有岩石城会回来十个护卫,习武出身,是自己人,舅舅大可放心用。”
听着周敛一件件的跟交代后事一样,陈元敬打断他,“你当真非回不可?”
周敛幽幽叹了口气,“临安城还有人在等我,非回不可。”
“也罢也罢!我终是留不住你。”他闭着眼睛,很是悲痛。
周敛道:“我无心官场,为爹爹母亲正名后,我会想法子回来的。”
陈元敬道:“你要舅舅做什么,尽管说,我们全家定鼎力支持。”
周敛只应了一声,“好。”
三天后,匪关守备曾番遇刺,副守刘荃暂代匪关守备一职,周敛带着一堆人马压着一批货,去了岩石城。
岩石城里有被贬的八皇子李润。
去岩石城找李润,是因为李润娶了岩石城郡守独女王秀秀,现在是郡守的家的姑爷,不过这事王郎封锁了消息,没几个人知道。
岩石城和断城一样是靠着胡人的地界,但岩石城过河就是安州直通临安,是胡人进宫的最佳关口,也是守卫兵最多的一座城。
见到李润后,李润焦急的问:“你可收到临安的信?”
周敛答:“收到了。”
信是陈清写给二人的,说李橙是宫里探听消息,已确认皇帝被挟在景仁宫。
李润这了半天,一时找不到词来形容李谦的大逆不道,只道:“我竟不敢想象,大皇兄竟然做出这……种事来!”
“王郎是什么态度?”
李润道:“岳丈大人自是疼着女婿。”
周敛眼睛扫视了四周,目光坚定,略带压迫的看着李润,“殿下,如今之计,唯有……勤王救驾,方能平临安之乱。”
李润显的有些犹豫,“可是,陛下下过令,我要离开岩石城一步,格杀勿论。”
“我以为,殿下不愿为刀俎下的鱼肉。”
李润却道:“是天不助我,遭天下人唾骂,失了人心,船覆物沉,纵是眼前这小小福气,也留不住了,我可是答应过岳丈,要护娘子一生平安。”
周敛问:“倘若是陛下旨意呢?”
“什么?”
周敛又重复,“倘若是陛下旨意呢?要是陛下想让殿下回临安呢?”
李润愣了愣,似笑似哭,“你也说陛下极有可能被李谦囚了,他的旨意如何能到岩石城来?”
周敛抬眉,“殿下若是希望陛下有口谕,那陛下便有口谕要殿下回去。”
“什么意思?”
“殿下以为,大皇子这两年在等什么?等陛下百年后,他才坐上那位置吗?”
李润恍然大悟,“你是说兵符?”
自皇帝把李润贬到岩石城,李谦就成了太子,上次六公主去试探,得知皇帝被囚,已然被李谦架空,既是如此,皇帝身死,太子继位是顺应天命,但李谦没有,他没有选择杀死皇帝,只是囚禁了皇帝,若是说什么孝心伦理纲常,周敛当然不会信。
当年的叛变密信,这拙劣的把戏,以皇帝和父亲的生死交情,何至于要他们全家赴死?独揽大权,制衡二王才是皇帝想要的,也正是如此,交了兵符的父亲,才会留在临安。
当时李谦打压八皇子李润,皇帝想收回周屹手里的兵权,周家和八皇子看出了皇帝的心思,只能顺着皇帝的意思走,只是算错了李谦这个混蛋,真的敢谋逆,拉着盛家和余家,给周屹挖了一个血池,把周家赶尽杀绝,将宫内上下换成了自己的人,对李润来了一个釜底抽薪……周屹自裁,周贵妃撞柱,那时皇帝已然明白,李谦从与八皇子争储,已经变成了和自己争帝。
所以皇帝才憋着胸腔的那口血气,硬撑着自己下旨,将李润支道岩石城,留住李润一命。
带兵入都勤王,救天子于危难,平反镇国将军的罪名,李谦再无翻身之地,哪怕李谦真的走到了杀父篡位的那一步,对八皇子来说更好,陛下口谕,天子密令,死无对证,即是出师有名,亦能坐实李谦谋反。
皇帝被囚,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眼下最重要的事,不是得不得到皇帝的允许,而是怎么说服王郎借兵,怎么带着军队离开岩石城去临安。
周敛知道李润不想做恶人,不想背负骂名,但自古成王败寇,猛兽从来不会在意小雀对他的看法,李润也不是在意他人看法的人,他犹豫,不过是想再等一等好时机,但周敛认为,现在已经是最好的时机了,周敛道:“殿下?”
李润却道:“我早就不是什么殿下了,‘本王’这个称呼,很没用了。”
“殿下想用便用。”
李润沉默了一会,说,“容我再想想,我再想想。”
周敛出了王府,脸上有些凝重。
鹤七瞧出了他的心思,说了句,“八殿下不愿回临安,要是大皇子顺位之后,不是伸出脖子任人宰割吗?”
周敛看了鹤七一眼,鹤七小心问道:“公子,我?”
“你没说错。”周敛道。
“那怎么办?”
周敛叹了一口气,“他是要等着我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