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摇头:“重要的不是他们有没有谋反,而是如果他们想反,就随时能反!”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魏锦道,“太过张扬而不懂得收敛,即便他们人人都忠君爱国,毫无2心,也抵不过上位者的猜忌之心!”
林氏抿了口茶,接着道:“当时高祖早有疑心,所以在嵇府搜出证据时,并未查证便早早将嵇府上下就地处决!358条人命啊……除了被提前得知消息的圣上救下的嵇玉沁外,无1生还!”
魏锦垂眸深思,继而疑惑道:“以瑜王的年纪来说,似乎有些对不上!”
林氏点了点头:“当年嵇玉沁目睹全家被杀,情绪很激烈,我们的圣上情深似海,那几年金屋藏娇,很是修身养性了1阵子!”
魏卿了然:“难怪太子与淮王的年纪差了好几岁!”想必就是太子出生后那时候了,而从淮王到瑜王,年纪都很是接近!
林氏语气嘲讽:“好不容易熬死了高祖,圣上登基后,又特地私下建了美轮美奂、金砖玉瓦的玉沁宫金屋藏娇。为了生下瑜王,更是连番宠幸妃嫔,那时后宫时有妃嫔怀孕又小产,勾心斗角10分激烈!”保险起见,也难怪玉沁宫会建在偏远的1角,多年后魏卿也因此偶然在这里看到了嘉隆帝!
“嵇玉沁的身份见不得光,所以圣上是要找个有孕的妃嫔换子?”想到连妃,魏卿心中有了猜测,“连番宠幸妃嫔,也是要引起她们的嫉妒心,不叫人发现嵇玉沁?”
林氏讽笑着点头:“我们这位圣上,可谓是情深不悔,用心良苦啊!”
“那连妃的孩子夭折,是意外?还是……”魏锦道。
“连妃怀孕时遭了算计,那孩子本就生不下来。”林氏叹了口气,“也不知她命好还是不好,怀孕的时间正好跟嵇玉沁差不离。圣上知道后,用药1直让她撑着肚子,直到10月怀胎生子!”
“嵇玉沁那几年伤了身子,怀胎怀的很不容易,最后卜1生下瑜王就血崩去了!”林氏接着道,“而连妃,也因着那药的关系,再难有孕。性子也变得越来越沉默,虽因为圣上的托付,养大了瑜王,可却1直亲近不起来。”
“原来如此!”魏卿解开了心中的疑惑,思绪也清明了起来,“那位嵇姑娘后来就没想过为家族翻案?”1桩很明显的栽赃嫁祸,不可能到了现在都翻不了案!
“当初嵇玉沁情绪不稳,圣上忙于朝事之余,又要照顾她。等过了几年她想翻案时,早就物是人非,人证物证都被清理干净了!”林氏面色不变的抚了抚袖,道,“后来内忧外患的,圣上走不开身,这事就搁置了!”
灭门惨案也能搁置?魏卿不敢苟同,又想起了什么,道:“那瑜王可知道他的身世?”
林氏闻言,摇头道:“应该不知,他出生时,太子已立,且聪颖好学,很得朝臣好感。圣上虽然在感情上糊涂了些,可还不至于昏了头,这应该也是他这些年来明面上从未对瑜王表现出偏爱的原因罢!”
从小长在深宫的嘉隆帝当然知道,过多宠爱一个儿子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且如果因为这份宠爱而让那个孩子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届时兄弟相残,无论谁死,都不是嘉隆帝希望看到的。所以,瑜王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风流浪荡的闲散王爷,更不会招了太子的疑,他的余生,都会平安坦荡!
魏锦叹道:“圣上为了瑜王,也算费尽心思了!真不知那位嵇姑娘是何种风采,竟叫一个帝王为她做到这1步!”
“嵇玉沁来到京都的那1年,大半才俊都对她倾慕不已,圣上更是其中佼佼者,身份高贵,才华横溢,又相貌堂堂,得了嵇玉沁的心不足为奇。”林氏微勾唇角,“才子佳人,自是1番风流韵事!祸门之灾又怎样?原配妻儿又如何?哪里比得过人家轰轰烈烈的爱情?”
林氏话中未尝没有讽刺之意,魏卿2人都听得出来。大抵也是勾起了回忆,只见林氏又满脸嘲讽道:“嵇府满门飘红、冲天的血腥味他们看不到、闻不到,后宫无数婴儿冤灵他们当踏脚石!在他们深夜相拥安眠时,又有多少女子对镜自怜,被利用的彻底?”说着,林氏眼中有了些水光,“我见过你姨母深夜里无声流泪,那时啊,太子小小的1团,就站在门外看着她,默默无声……能说什么呢?再多的安慰都是枉然!他们的爱情,祸害的人可不比嵇府冲天的冤魂少!”
魏锦听完后,默了默,道:“有因必有果,他们这样的结局,也是必然罢。”
“踩着无数冤魂走过的爱情,能有什么好结果?”林氏面色嘲讽。
大抵是勾起了往事,林氏情绪也有些激动,此时稳了稳心神,道:“行了,你们知道瑜王没有威胁便罢,其余的日后不要多说!”
魏卿与魏锦点了点头,知道了这样1桩往事,两人的心情说没有起伏是不可能的,总要花些时间平复!
第96章 自己还没咽气儿呢!
瑜王的身世,虽然当年牵连甚广,可事实上到了现在,夺嫡的关键时刻,也已经影响不到什么了。云州嵇氏已经没落,嵇玉沁死了,瑜王也并未有夺位之意,残留到现在的,大抵也就是嘉隆帝的那点慈父之心了,对大局来说,还真没什么影响!
不过魏卿想了想,还是告诉了纪明熙这件事。1来自那日听了魏卿的猜测后,他也觉得有些不对,开始查这件事了,可当年的一切被抹去的极为干净,所以迟迟没有进展。但乍然叫纪明熙放手,也不能没个理由。2来纪明熙也算是局中人,脱不开身了,即便她不说,他也早晚会知道。虽然知道自己的存在可能只是嘉隆帝为另一个女人悉心谋划的结果,对纪明熙会有些残忍,但魏卿也不愿意瞒着他,而且这也不是她能瞒得住的!所以,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哄了儿子睡着后,她便坦白了。
纪明熙听完前因后果后,沉默了半晌,轻声道:“我们兄弟六个人,只有大皇兄是坐在父皇膝上长大的,从小就被悉心教导,父皇走到哪都带着他,言传身教。同为一母同胞的兄弟,他却能得父皇这般教导,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稚龄幼儿,对父亲总是有些超乎寻常的崇拜,可父皇从未像对大皇兄那般对过我,或者其他兄弟!”
说着,他唇角轻轻勾起,绽开了1抹极淡的笑容:“对着大皇兄时,他有错即罚,有功则赏,真真是满含慈爱的严父,矛盾而真实。但对着我们,父皇明显纵容得多……因为没有对大皇兄那般的期望,所以,稍微放纵些也没什么,旁人见了,也只说他慈父心肠!”
他说到这,魏卿已经有些明白了,初生牛犊的少年,1意用功努力,总想得到父亲的认可,嘉隆帝那般有些微宠溺的态度,反而更伤人心,尤其还在太子的对比下,有些被忽略的少年心思,真的不难猜!
魏卿无声的握着他的手,这种时候,安慰起不了什么作用,她只需要做个安静的听众就好。纪明熙察觉到她的心思,笑了笑,接着道:“4皇兄大我1岁,又听江贵妃的话,自小便同我们不和,所以幼时,我同年岁相当的6皇弟玩的更好些。”自从安王死后,纪明熙提起他时,却没有从前那般厌恶,反而还能心平气和的叫他1声皇兄。
大约人死如灯灭,从前种种,纪明熙也不愿再提罢。也不知安王如果还在世,听到这声从前当着他面也阴阳怪气的“4皇兄”如今如此平和,不知是个什么心情……
“那时在学堂里,父皇最喜欢突击考察,太傅教的功课,我都能对答如流,每次都能得父皇几句夸赞。反而是6皇弟生性爱玩,总不上心,每每气的父皇跳脚。”纪明熙似是想起了什么,笑了声,又道,“6皇弟自然不会往心里去,还是该如何便如何,父皇每每骂过他,却也并未再管教。那时得了父皇几句夸赞的我,还在心里隐隐窃喜,父皇大约对我也是寄予厚望的罢……不过如今看来,我却是理解错了他1片爱子之心!”怎么会不得宠爱呢?
那可是他此生挚爱之人为他生的孩子啊,是他拼尽全力也要护他周全的孩子。即便是他,外人看来尊贵无上的中宫嫡子,备受重视的太子胞弟,不也是因为老6,才被他们的父皇筹谋得来的么?
魏卿轻声道:“父皇子女众多,偏颇在所难免……可至少,为人父的责任,父皇尽到了,纵然心有挚爱留下的孩子,可他也并未忽视你。”
她也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任谁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是亲身父亲为另一个女人、另一个儿子筹谋而来,只怕都不会平静!
该说嘉隆帝不对吗?
是,他不对!生而为人,哪能1世完美,毫无过错?嘉隆帝错就错在与嵇玉沁的爱情伤害了太多人,更伤害了自己的几个孩子。
可就为父来说,该尽的责任,嘉隆帝也确确实实尽到了,哪怕对于后面这些孩子们出生的目的并不纯粹。可在他们落地后,该有的教导和关怀,嘉隆帝也半分不少的给了,只是分量约有不同而已。
1碗水哪能真端得平?成年后的淮王、宁王1样被忽视,安王1样被嘉隆帝不喜,甚至于远嫁漠北和亲的6公主与如同隐形人1样的8公主,不也1样比不过身份高贵又得圣宠的五公主和7公主?
纪明熙到底是个成年人了,且出了深宫又接连在战场、朝堂沉浮,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孩子了,他也并未伤感多久,便笑了笑,岔过去话题了。
瑜王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将精力主要放在淮王身上便好。淮王可不是安王那个没什么智商的,此人蛰伏多年,心智非常人可比,势力也不容小觑,是个强劲的对手!
前朝的战火愈演愈烈,渐渐也蔓延到了京都各处,近些日子,人人都神经紧绷,小心地关注着前朝起伏。
今天淮王又损失个党羽了!
明天太子又折个詹事了!
今日朝堂又成辩论现场了!
……
种种事迹,不1而明。虽然现在局势文明得多,比血淋淋的斗要好,可这种无形的争斗才更吓人,不会有人天真的以为夺嫡就像这么过个家家就完了!自古帝王路,哪条不是丈丈鲜血,白骨如山?
现在……也就是暴风雨前的开胃菜而已!
当然,嘉隆帝虽然病重,但还没挂呢!儿子们带着下属都斗成乌鸡眼了,他哪能半点儿没反应?所以纵然他重病在床,也要顽强地出来刷1波存在感,证明1下——自己还没咽气儿呢,怕不是当他死了!
太子和淮王斗归斗,但目前都没篡位的想法,老爹还活着呢!
于是,千秋宴就如火如荼的办起来了!
第97章 她怎么想怎么违和!
千秋盛宴,举国欢庆。
这日,魏卿卜1进宫见到嘉隆帝,乍然之下,还以为认错了人。当然,轮廓还是那个轮廓,可这变化也太大了,人瘦的就剩个皮包骨头,只1双眼睛还炯炯有神,亮得吓人。
魏卿看着上头精神焕发的嘉隆帝,怎么也看不出像是缠绵病榻,需要儿女轮流陪伴照顾的病重老人。想起纪明熙以前说过嘉隆帝1直用着胡太医的百寿丸,她心下了然,从来都积威甚重又高高在上的帝王,怎么会甘愿叫心思各异的臣下和正值壮年的儿子们看到他垂垂老矣、连筷子都拿不稳的模样?
大抵真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今日气氛极为和乐,父慈子孝,君臣相得,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开心。
在嘉隆帝照例关怀过儿女重臣们后,便转头对杨能说了几句话,接着杨能便下来,走到纪明熙身边,弯腰陪笑道:“王爷,圣上担心小世子吃不了这些点心和菜肴,叫御膳房特制了1碗鸡蛋羹,现下刚端上来,您看……”
杨能的意思很明显——嘉隆帝想看孙子了!
纪明熙看了眼陪笑的杨能,顿了顿,还是把怀里正拍手傻呵呵笑着的儿子给他了。杨能忙小心地接过,嘴里还念叨着给小世子请安,这就带他去见皇祖父云云。
纪明熙1脸郁闷的看着杨能的背影,说实在的,他今日本就不想带成玉进宫,他儿子还不足周岁呢,这进1趟宫,还不得被折腾?眼下这不就是?
可1来不只嘉隆帝,皇后自成玉出生也没见过孙子,早就念叨个不行了。2来现下初春,天气暖和多了,小孩子出门也能受得住。这么1思量,夫妻俩就带儿子来了。
今日他们也是早早就进了宫,可因为嘉隆帝的身体原因,直到宴会这会儿,他们才见着人。皇后早早在鸾凤宫里抱够孙子了,可嘉隆帝还一眼没见着呢,都说隔代亲,嘉隆帝见着咿咿呀呀只会傻乐的孙子,可不比看到野心勃勃只盯着他屁股下头椅子的儿子们亲多了?
看着在杨能怀里被嘉隆帝逗得直傻乐的儿子,纪明熙没好气的嘀咕着:“没良心的小崽子,就知道傻乐!”
成玉就这点最好,无论被谁抱着都不哭,旁人1逗就笑,可招人疼了!连他老爹时不时瞪着他、被故意欺负了都不恼,还以为在跟他玩,笑的更欢实了,反而每次气的纪明熙不爽!
魏卿笑瞥了上头一眼,嘉隆帝到底还知道心疼孙子,只叫杨能抱着,刻意控制着距离,没把病气过给他。她收回目光,只笑道:“若成玉是个闹人性子,我还不敢叫他被抱走!”
这也是实话,嘉隆帝现在看着精气神儿不错,有说有笑的,但可禁不住闹!尤其小孩子不知轻重,闹起来谁知道会不会嘉隆帝能不能受得住!再者说嘉隆帝的千秋宴上,孙子给闹起来,就算是个襁褓幼儿,可也够难看的!
所幸嘉隆帝也没扣着成玉,只亲手喂完了1碗鸡蛋羹后,成玉就被杨能抱回来了。纪明熙接过儿子,看着这小子还1脸笑呵呵傻乐的模样,忍不住手痒,掐了他白嫩嫩的脸蛋1下,不料却被抓住手,糊了1手的口水。
魏卿见状,笑着给儿子擦了擦嘴,压根儿没管身边1脸嫌弃地擦口水的孩儿他爹!
不过今年众人献礼时,淮王送的寿礼很特别——他送了嘉隆帝一个神医!
魏卿想起去年这时候,皇后1幅江山绣画哄得嘉隆帝眉开眼笑,连番赞赏。可到了如今,无论什么寿礼,怕是都比不上命珍贵!
在尝到至尊权力后,谁会甘心放手?如今对太子的放权,不过是垂暮身体无奈之下的妥协罢了,如果能多活些时候,谁想早死?
所以淮王这份寿礼,算是很得嘉隆帝的心了!
“这位曲神医,我曾听说过。”宴后,在回府的马车上,魏卿说起了这位神医,“据说他曾救回了一位患有心疾的书生,从而闻名。后来有许多人慕名而来,他也不负众望,接连救治了多位身患顽疾的人,因此被人称为神医,听闻此人确是有几分真本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