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寂摇摇头,接着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脖颈。顾栖迟扒开血色的衣襟,看到巫寂脖子上挂着一块小巧的血玉。
“若你有机会,可以拿着它前往苗域。巫族长老看到它,或许会替你解了噬心蛊。”
“其实出了苗域......真的挺好的。”
巫寂的声音顾栖迟已经听不太清,她摘下他脖子上的血玉,紧紧握在手里。
少年瞳孔已经逐渐涣散,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突然抬手轻轻触了触顾栖迟的手指:“我欠你太多。”
这是巫寂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顾栖迟怔然跪坐许久,抬手替他阖上双眼。
安息吧。
*
“我并不在乎巫寂为何离开苗域,或者如何进入阎罗堂。”顾栖迟看着颓然啜泣的大长老,眉目清寂:“我只知道,直到死,他也从未后悔。”
她将桌子上血色玉符往前推了推:“您收好吧。”
大长老很久才从这段情绪中走出来,她看着面前神色冷静的少女,苦笑一声将玉符收好。她深知这位姑娘对她与巫寂的家事没有半点兴趣,倾诉的意愿被强行压制。有些话......或许只能自己给自己说。
大长老擦干脸上的泪痕,凝望顾栖迟的眉眼,轻声道:“他给你下了噬心蛊?”
她走到顾栖迟身边,手指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噬心蛊制造梦魇,姑娘无法安眠,怕是已有数年。”
“可依我看......”她轻扫过清亮黑润的瞳孔:“姑娘似乎近日寻到了良方。”
“仅有一时之用罢了。”顾栖迟眼底微闪:“大长老能否解蛊?”
“能。”大长老收回手,接着道:“只是解蛊的过程......怕是会有些痛苦。”
“我从不在意痛苦。”顾栖迟轻笑:“习惯了。”
“那好。”大长老起身走回自己的位置:“姑娘今日好好休息,明日,我便替姑娘解蛊。”
巫馥对众人的态度发生了彻底的转变。她殷切地拉着顾栖迟,邀请她在城主府住下:“姑娘,是在下方才有眼无珠有失礼数,在这和您赔罪。我府上很是宽敞,姑娘可以带着您的男人在这里住下,我定会派人好好侍奉!”
巫族大长老方才从屋中出来,冷冷扫她一眼,告诉她顾栖迟是她故友,对她有大恩。巫族长老乃是苗域地位最高之人,若是长老的恩人......巫馥登时吓得魂都飞了一半,想到自己方才说的五十鞭子之类的话,只想狠狠抽上自己几巴掌。
“不必了。”顾栖迟讥讽道:“城主的府上,我可住不起。”
“城主有这功夫,不如去看看您的二女儿。恐怕她现在,很是想同您倾诉一番自己的‘委屈’。”
她拉过迟鉴,直接转身利落离开。留下巫馥尴尬地站在原地,脸涨得发紫。
*
“所以......你方才同那长老聊了些......你友人的事?”迟鉴与顾栖迟走在最前面,他余光看了看神色如常的顾栖迟,低声问道。
“是啊。”顾栖迟轻叹:“了结一桩旧事。”
“你的经历......似乎很是丰富。”迟鉴从顾栖迟掏出那个玉符的时候就已然惊诧,手持巫族信物......她身上似乎藏着不少事情。
“你不也一样?”顾栖迟像是没听出他语气中小心翼翼的试探,手指用力捏了捏他的小臂:“我们这种人,多些经历,也是好事。”
“至少,能活得久一些。”
“对了,明日大长老会来我们院子里同我商量些要事。”顾栖迟眉目冷清,随口道:“你正好带着顾十四他们出去转转。”
“你——”
“这是大长老的意思。”顾栖迟无奈道。她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玉牌递过去:“这是巫族长老的玉牌,拿着这个,就算是男人,在苗域横着走都行。”
迟鉴握着玉牌,斟酌许久,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缓缓将玉牌收好,低低地嗯了一声。
晚上,迟鉴告诉众人明早出门的消息后,大家便回了各自的屋中准备睡觉。
迟鉴在院中站了一会儿,而后直接进了顾栖迟的房间。
顾栖迟已经在床的里面躺好,身旁留出一大块空余,上面整齐地摆着迟鉴的枕头和被子。
迟鉴怔怔望了许久。月华如练,拂过男人深邃的眉眼。眸如幻海浮沉,涌动的情绪看不分明。
迟鉴没有再拒绝。
他深吸一口气,而后走到床榻旁边。许是身旁多了一个人的缘故,连被子里侧都带了些淡淡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