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人,青云现在很幸福。”青云垂着头应着,声音还有些稚嫩,听起来年纪不大。
“你们看到了”,谢闻风摸了摸青云的发顶:“他们现在很开心。”
有些粗糙的大掌在发间轻抚,青云身体轻轻抖了抖,而后迅速恢复至正常。
谢闻风笑着看了她一眼。
“既如此,我们就不多待了。”顾栖迟克制地将视线移开,竭力压抑住席卷而来的呕吐与窒息感。
青云走过的时候,她清晰地看见了其手腕上一道淡淡的红痕。
无比刺目的熟悉。
细白的手指攥紧腕上金珠,冷汗一点一点爬上脊背。
“希望知府信守承诺。”
顾栖迟几乎是把迟鉴扯出去的。她离开府邸之后脚步越来越快,几乎是吊着一口气飞回来的。
顾栖迟冲进自己的房间,猛灌了好几杯茶水,终于将令人窒息的呕吐感冲淡了些许。
迟鉴追了好一会才追了上来。看到顾栖迟惨白的脸色,他皱眉快步上前,一把拉过她的手腕,伸手替她把脉:“你怎么了?”
“无妨。”顾栖迟甩开迟鉴的手,身子往后退了退,胡乱地擦了擦额上的细汗。
迟鉴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逾矩了。
他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无事就好。”
“谢闻风府上的事,你不打算查了吗?”迟鉴等顾栖迟平复好呼吸,才缓缓开口:“你不会看不出那青云不对劲。”
“那又如何。”
顾栖迟狠狠吸了一口气,觉得冷得像是进了冰窖:“我们的任务是查西北军械的事情。现在谢闻风已经把军械的消息告诉了我们,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顺着线索继续南下查案,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无关紧要?”迟鉴抬高了些声音:“顾栖迟,那是好几条人命。”
“你不是没见过这种案子。”
“少和我扯什么人命。”顾栖迟打断迟鉴的话,眉宇间尽是戾气:“他们不是都活的好好的。”
迟鉴直觉顾栖迟现在不对劲。
很不对劲。
他听闻无数关于东厂督主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传闻,见过他狠戾的模样,也知晓他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但他也不会是这样。
他会为了查案扮装潜伏,深夜在数地辗转;他会为了救人苦熬数夜以身涉险;他会因为罪犯的罪行仇恨愤怒、压抑悲伤。
“无关紧要”四个字,不该从他口中说出来。
“顾栖迟,你到底怎么了?”迟鉴放柔声音,把人往身边拉了拉:“你把问题说出来,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我没有问题。”顾栖迟顺从地被迟鉴扯了过去,仰着头,黑瞳深深。她直视着迟鉴,语气嘲弄:“我觉得没有意义。”
“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救下所有你想救的人。而且,你想救的人或许根本不想离开。”
“他们脱离的流浪的生活,现在有饭吃有衣穿,生活富足不需操心生计。他们愿意为现在的生活付出一些代价。”
“若是想要离开的人,自己自然会离开。不想离开的人,你救他,反而是害了他。”
“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逃出来。”迟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放平声线:“他们很可能因为恐惧——”
“那就是他们废物。”
顾栖迟冷冷打断他,袖口下的手猛得攥紧。
“废物不配活着。”
这场谈话以迟鉴甩门而去作为收尾。
迟鉴临走前,对顾栖迟说了两句话。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们一样幸运地活着。”
“顾栖迟,你没有心。”
顾栖迟从他眼中看到的不是愤怒,甚至不是冷漠,而是浓浓的怜悯。
呵。
怜悯?
怜悯她做什么,怜悯她是一个没有感情没有心的行尸走肉?这一点她十数年中早就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