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既变,李横波眼见要被围攻,忽对谢珣飘忽一笑,人轻轻一跃,竟像只惊雁那般直直往山崖下坠落。
谢珣追上,定睛往下看,才发现她并非跳崖,不过借力,人当真比飞鹘还要敏捷,眨眼的功夫,脚点山石,消失在丛林深处了。
地上,还分明留着斑驳血迹。
吉祥茫然四顾,回过神来:“台主,属下们去追,她受伤了,纵然武艺再高强,她也……”
“不,先随她去,她如果是死了,我们要一具尸体没什么用。她要是没死,”谢珣面色冰冷,“就一定还会来找我,我等着她,你去告诉吕次公,我很快赶过去。”
他目光越过吉祥,落在脱脱身上,显然,又伤到了未痊愈的手臂,小脸苍白,更衬得一双眼睛乌溜溜黑漆漆。
两人目光一碰上,脱脱扭头,想跟骨咄说话,却发现他因为手臂失血过多一个大男人家家的,竟不争气晕了过去。
“我不会感激你的。”脱脱先发制人,她大约忘记自己又被人揍的脸肿,只跟谢珣置气,谢珣道一句“不需要”,从腰间取下伤药,说:
“身体是你自己的。”
脱脱才不会让自己吃这个亏,上药时,强忍不动,不忘挖苦:“你连个女人都逮不住。”
“我本来可以逮住她的。”谢珣别有所指,偏头打量她几眼,“疼吗?”脱脱心头忽涌上一股悲愤,气自己,“是,我怎么好说你,我自己没本事,我连问问她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杀她了。”
谢珣目光停在她红肿的脸上,动作轻柔,“如果,有一天我捉到了她,让你行刑,你敢吗?”
“我敢!”脱脱一想到阿蛮,一想到文抱玉,眼泪忽的滚滚而下,“我没害过人,更没杀过人,因为我从不愿意伤害别人。但如果是她,我春万里的手同样能握紧刀,绝不会没出息的抖一下!”
谢珣赞赏颔首:“好,我答应你,等捉到了李横波,一定让你亲手了断她。”
脱脱红唇轻颤,泪流到嘴边:“可惜,我武艺不如她,连你跟她单打独斗都不占上风。”
“是,你现在是不如她,差得很远。但你哭是没用的,”谢珣目光炯炯,手指轻轻从她脸蛋上划过,“我可以教你武艺,等你伤势彻底好了。就算,再碰上你还是打不过她,但你至少是有进步的,你愿意学吗?”
“我学!”她斩钉截铁,不带半点犹豫。谢珣深深凝望着她,目中既有怜惜,又有说不出的赞叹:
“很好,你请崔维之给你写了个勇字,勇者,气也,从心从戈,春万里不愧是春万里。”
脱脱眼泪一止,斜钩他:“我不用你夸我,我跟你学,是知道你武艺高,你不要以为我……”
谢珣没听她把话说完,被心腹叫走,听了几句,吩咐说:“先把这两人送回去照料。”
脱脱霍然起身:“不,我要跟着去,你说过会带我的。”
谢珣拒绝了:“我是答应过你,但前提是你不准胡来。”他目光中分明有责备,但语气却紧跟着缓了一缓,“你受了惊吓,又受了伤,先回去。”
“我不!”脱脱固执地挡在他眼前,“我知道,自己今天冒险了,但我没想到李横波会突然出现,你知道吗?那些猎户已经跟他们闹掰了,我要亲眼看着平卢留后院那些人被绳之以法!”
谢珣微透口气,目光始终停在她的肿起的嘴角上:“你放心,你的功劳,我都给你记着的。”
脱脱显然都要急哭了,谢珣无法,只好带上她,一道顺着崎岖山路往谷深处走。道路狭窄,荆棘遍布,只能容人行走,难能骑马。
那两个猎户,长脸和矮个,脱脱见到他们在前引路时大吃一惊,忍不住问谢珣:
“他们……”
“你说的是不是他们?他们昨日已经来举报,今日不过再来确定。”谢珣把帕子无声递给了她,“日头晒。”
脱脱接过来,捂着脸,火辣辣疼着确实难受。小腿那也擦伤一块,她忍着不说,走路却要费劲些,谢珣看在眼里,把人背起,手在她小屁股上一托毫不避讳:
“不要逞强,还想跳舞的话就爱惜自己的身体。”
脱脱本想挣扎,一听这话,老实趴在了他肩头,一开口,温热的气息洒在谢珣脖颈,好一阵轻痒。
“李横波会不会去报信了?”
“不会,我既然出现了,她应该猜到官府会有抓捕行动,她这样的人,要先保自己。”
前面有一山谷,郁郁苍苍的树木掩映之下,农院连一鳞半爪都不露。确实是隐蔽的绝佳之处,可一旦被包围,也正是瓮中捉鳖。
“台主,就是这儿了。”吉祥过来说。
谢珣人在山道上驻足,放眼环视一圈,比个手势,吉祥领命而去。
行动十分迅速,官军在猎户们的带领下火速压上。
脱脱眼见人影消失在山谷中,她从谢珣身上滑下,忍不住张望,有些忐忑:
“这回,有胜的把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