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珣目视谷中,忽的,有群鸟被惊起,黑沉沉的,扑棱着翅膀从林中飞出,他抬头看了看,简扼道:
“有。”
“那李横波呢?”她有些惶急。
“她若是活着,会回来找我的,当然,也不会放过你。”
脱脱迷惘了瞬间:“我到底哪里得罪了她?我不懂。”
“你不需要去懂一个恶人,是我牵累了你,你一开始应该没有得罪她,她只是借你打掩护。”谢珣神色复杂转过头来,“但也很难说,利用完你,也许没有我,她可能还是会杀你和阿蛮姑娘。”
谷中依稀传来打斗,只闻声,不见人,脱脱嘴唇哆嗦了下,她看看谢珣,他是一贯的冷静淡漠神情,目光一调,眼睛立刻变得柔和几许:
“还疼吗?是我来的晚了,没能好好护着你。”
脱脱却不愿意被人小瞧,一本正经说:“我自己没本事罢了,怎么怪中书相公?”
第66章 、东都记(8)
时值晌午, 山中静谧,唯独深谷间似有人影掠动,官军直踹了平卢留后院的老窝, 打了个对方措手不及,人正在院子里骂骂咧咧划拳喝酒,肉都没煮好, 剥下来的猎物皮毛挂了一绳十分惹眼。
双方交手,吉祥则趁乱左挡右挡冲到堂屋到处找云鹤追的影子,可定睛四扫, 屋里翻的一片狼藉,帘幕都砍了, 哪里还有那废人的影子?吉祥面色阴沉的可怕, 一个箭步冲出来, 提溜起一人,揪紧领子:
“云鹤追人呢?”
对方梗着脖子, 哈哈大笑,倨傲说:“云公子什么人物?节帅的智囊, 岂是你这种朝廷鹰犬能找到的?”
喀拉一声,吉祥把他后脖子拧断了,一丢手, 面目凶狠地冲进了杀阵。老和尚净空也在,七十余岁的人了,几个年轻后生包抄上来竟都还没拿下来, 吉祥看的皱眉,一柄长剑破阵而来,望着老和尚冷笑:
“我来会会大师。”
净空身手不俗,同后生交手完全不落下风, 唬得周围人眼见他跟吉祥纠缠不清,欲要围上,被他那双犹如鹰隼般的眼一瞪,又震的往后连连后退。
老和尚一把陌刀舞的煞气纵横,最终,吉祥灵巧一卧,就地打了个滚儿剑柄狠狠击打在他小腿上,净空吃痛,腿没断人却颤了一颤,趁这个空档,众人围上,手忙脚乱把人绑了。
案子没清,几个首脑还不能死。
不多时,李察为首的留后院贼人统统被捕,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院里大锅掀翻在地,可惜了一锅的肉。
吉祥同吕次公耳语几句,命人去请谢珣。
等谢珣到时,吉祥正示意防御兵把净空的腿先打断:“这老和尚不是一般人,先废了他再说。”
人成困徒,可眼睛里那股精悍凶残劲儿分毫不减,目光这么一碰,手持铁锤的防御兵竟恍惚了下,一锤下去,净空腿骨未断,老和尚狂傲大骂:
“朝廷的兵连人的骨头都打不断,也配做人?来啊,”他把小腿一神,神色激烈,“来啊,使劲锤,一群孬种!”
他越凶,越唬的小年轻们不敢上前。人群自动让开,谢珣从中间走出,净空看到他,那双眼简直恨不得在他身上戳两个窟窿出来,阴森笑道:
“又见紫衫客。”
净空已经有很多年,没再见过宰相级别的人物了。
谢珣居高临下扫他两眼,下颌一扬,吉祥把铁锤递给了他。
“哈哈哈!”净空仰天狂笑,“今能得中书相公亲自伺候,夫复何求?!”他双眼一定,精亮无比,“来,让我看看长安的相公是不是也是孬种,锤抡得起来吗?”
吉祥冷眼瞧着老和尚,哼笑了声。
谢珣面白眉俊,看上去,不过是个隽秀文士。净空挑衅地盯着他,谢珣没什么表情,手臂肌肉贲起,铁锤落下,净空一声惨号头上的冷汗珠子倏地潸然而下,嘴角抽搐不停,却还是咬牙笑:
“竖子,恨我不能血洗洛阳城……”
又一锤落下,净空的骨头尽碎,人晕厥过去。谢珣将铁锤一扔,目光越过吉祥,对吕次公说:
“净空在洛阳经营许久,官军中必有细作,这个案子,务必详查,严查。”
“下官这就将人都带回去,请中书相公委派留台的御史协助审案。”吕次公恳请道。
谢珣当下做了些安排,吉祥靠近低语:“台主,云鹤追不见了。”
从过来到现在,没见云鹤追的身影,谢珣已有预感,狡兔三窟,云鹤追和李横波两个要犯竟又从眼皮子底下溜走,奇耻大辱。他一个人默默走进堂屋,查看了番两人留下的蛛丝马迹,不过吃喝用度最寻常的一些痕迹。
“台主,要不要在山里搜一搜?”吉祥紧跟着他,两只眼很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