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御史大夫——蔡某人
时间:2022-03-29 08:04:32

  “中书相公给学士所拟诏令挑了几个毛病,”鱼辅国眼皮不动声色翻了翻,凉凉说,“陛下这个时候自然是站中书相公的。”

  令狐徽心里也很凉,眉头微蹙,轻叹口气,对鱼辅国一拱手算是致谢抬脚准备进去。

  “学士,”鱼辅国似笑非笑,“来日方长,将来的事么,不过就是圣天子一句话的事,无须愁。”

  令狐徽苦笑了下,进来时,迎上一脸不见情绪的谢珣,略微一怔,避让见礼:

  “相公。”

  谢珣并无雍容气度,身为中书令,仍是标准御史台作风,冷峭淡薄的模样仍是拒人以千里之外。对令狐徽一颔首,阔步离去。

  鱼辅国目送他背影远去,脸色猛地发沉:谢珣这一去,不用想,以他的个性到了前线就会把监军的军容们全部赶回长安。

  “花无百日红。”鱼辅国冷哼一声,折身进殿。

  当日,大明宫里皇帝重新颁布诏令,免去令狐徽翰林院学士一职。

  眼看临行,皇帝准备亲自送宣慰使团,使团里的都押衙却忽然临阵逃脱,上表称病。百署里冷眼旁观的有,幸灾乐祸的有,更多的则忧心忡忡:中书相公此行得胜的可能性不大。

  谢珣闻说并未大发雷霆,只身面见皇帝:“臣请陛下将都押衙门明正典刑。”

  都押衙被斩首示众这天,皇帝率百官来通化门为谢珣一行送行。

  春风宜人,长安的天那么高那么蓝,鼓乐大躁,旌旗飘扬,三百神策军簇拥着紫袍持节的谢珣蜿蜒行至通化门。脱脱在队伍里,踮脚张望,听鼓乐一停,城门上头迎来身形高大的皇帝。

  她忙敛了敛神色,悄悄一瞥,对上盛装而随的太子。脱脱愣了下,无端想起当夜那一阵滚烫亲吻,本该有几分难堪,但她没有,小脸上一丝柔媚羞怯也无,反倒带着要出征淮西的坦然与无畏。

  春风起,君臣相别,竟有几分易水萧萧的肃杀悲壮。皇帝这是第三次登上通化门城墙为臣子送行,第一次,是文抱玉当年出任剑南节度使。第二次,鱼辅国统帅三军征讨成德张承嗣。这一次,送自己的中书令前往淮西。

  文抱玉早已惨死藩镇刀下,鱼辅国彼时无功而返……皇帝殷切凝重的目光投向城下双手置地,匍匐跪拜的谢珣身上,他把身上犀带解下,道:

  “给中书相公。”

  鱼辅国捧着犀带下了城墙,走到谢珣面前,微笑说:“这是陛下赐给相公的。”

  谢珣再行拜礼,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过了皇帝的贴身犀带。连鱼辅国也情不自禁流露出艳羡的目光,咂摸两下嘴巴,险些忘记自己那没长胡子,又泰然自若地收回了手。

  一行人马从通化门出,往东去,三日后到了华山脚下的西岳庙。远远望去,峭仞巍巍,晴岚浮动,五座主峰犹似碧莲成苍苍一色,千山万壑间,听得松风如涛。庙里香火颇旺,立有一块西岳华山碑,谢珣带着使团拜谒了西岳庙。

  脱脱眉飞色舞的,眸光一转,见谢珣带着使团行军司马等八位官人去石碑前勒石刻名,暗暗发哂:中书相公也不能免俗。

  趁这个空档,她偷偷溜进正殿,拈两根香,冲着主管华山的金天王像拜了两拜,嘀嘀咕咕说一堆,再抬头,觉得金天王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子像是在瞪自己似的。她连忙把钱袋子打开,又朝功德箱里投了一把,努努嘴儿,两只眼扑闪闪亮晶晶地盯着金天王:

  “你听,见响儿了的,我心诚着呢。”

  说完,心里却盘算着等打下淮西再从华山过,要是不灵,她就把通宝再扒拉出来。这么想着,忍不住绕到佛龛旁,歪头瞅功德箱的盖子。

  “你鬼鬼祟祟做什么?”谢珣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脱脱唬了一下,扭过头,神气活现地告诉谢珣,“谁鬼鬼祟祟了,我可是投了钱的,而且,金天王答应我了。”

  “答应你什么了?”谢珣瞄一眼塑像,微笑问。

  脱脱嘻了声:“就不告诉你。”

  “春万里,我看要是你许的愿不灵,你是准备撬这功德箱了,投了几个钱?”谢珣当场拆穿她那些小心思,脱脱悻悻的,瞥了瞥外头的天光云影,都透过窗格,投在他紫袍的暗纹上,璀璨的很。自己则有些憋闷,啊,白纻把胸裹太紧了。

  很快,她那一汪清泉般的眸子又毫不避讳地睨向谢珣了:“我撬箱子中书相公管的着吗?你弹劾我呀!”

  笑眼弯弯的,一张花瓣似的红唇吐字轻快,跟叽喳的雀儿别无二致,谢珣笑道:“我以为你会害怕,看来,心情很好。”

  脱脱拎袍跳过门槛,手一遮,覆在眉毛上挡住春阳:“我怕什么呀?跟着中书相公早都习惯了,不过,要怕也是你怕,小心半道有人又要砍你,我可得离你远点儿。”

  她欢呼跑开,一口气跑到庙门前那块石碑处,打量着上头铭石勒金,的确是刻下了谢珣一行八人的官职名讳,位列首行的,便是“淮西宣慰处置使  中书令谢珣”。

  一股金戈铁马的肃然洗烈之气扑面而来。

  脱脱伸出雪白的手指,摸了摸,忽然突发奇想,回首俏生生笑道:“台主,你说,是不是等我们都死了千百年,这碑上的字都不会掉呀?”

  谢珣含笑摇首:“未必,石碑虽能禁得起风吹雨打,但世道难说,逢着战火离乱,就是石碑也会被毫不留情地摧毁。”

  脱脱唏嘘:“连石碑都能被摧毁,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坚不可摧的呀?”

  “人的意志。”谢珣平和而充满力量地告诉她,他眼睛亮的摄人,又好似雪夜中的一段刀光,脱脱莫名跟着一振奋,问道,“你会拿下淮西吧?”

  “金天王不是都答应你了吗?”谢珣戏谑了句,脱脱撇嘴,“你要是打不下淮西,可就不是英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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