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瓯一搁,安乐的帕子就递到了嘴边,若无其事说:“我看,谢台主很关心殿下。”
皇帝罕有的冷了脸:“那是他本分,你养的这些勇士们本事我不清楚,但规矩看来学的不够。”
安乐一愣,没想到皇帝翻脸,她撒娇道:“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故意伤害殿下,阿爷,球场如战场,刀剑无眼,球杆自然也无眼。不过,到底是伤着殿下了,儿回去就教训这些东西。”
皇帝闻言,神色缓了缓,握住她的手:“我看你那个门客一表人才,看着文质彬彬的,球技不错嘛。”
见皇帝终于注意到云鹤追,安乐趁机道:“阿爷不知,这人诗赋文章都极好,多才多艺,没有他不会的,只是出身微寒了些。”
“这样的人才,怎么不去参加科考?”
安乐道:“这人心气很高,不乐意呢。”
皇帝哼笑:“走不了门荫,又不肯考试,看来,他是不想做官?”
球场上,胜负已分,父女两人瞧得十分明白,谢珣这队少个太子,照例赢了。
云鹤追大大方方认输,并未沮丧,反倒跟谢珣一拱手:
“谢台主果然名不虚传。”
谢珣慢条斯理一掸衣角,微笑道:“彼此彼此。”
话里奇怪,云鹤追眼皮也不眨,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和众人结伴回到台下跟皇帝请罪。
堂皇的话他很会说,态度谦恭。
谢珣在一旁冷冷听着,并不作声,安乐向他道贺时他不过微微一颔首,连腔都没开。
皇帝在众人的簇拥下回了大明宫。
谢珣刚回到长兴坊,人下了马,身后就有人追上来,那衣裳,看身份是太子卫率。他认出来,这是今日球场上紧跟太子的随从。
“谢台主,”来人作揖,“殿下说今日事发突然,都没能跟台主道声谢。”
谢珣淡淡的:“殿下客气。”
来人这么一路风风火火跟来,竟只为这么一句,说完又是一抱拳,策马掉头。
偏院里,脱脱对着镜子欣赏自己,她画了眉,抹了粉,描好面靥,贴上花钿,最后才把那张樱桃小嘴点了又点,镜子里的美人,娇艳无匹。
窗外,有画眉鸟在叫个不停,她学了两声,忽把嘴凑上凉凉的镜面上一吻,留个鲜红唇印,脱脱黄莺儿似的笑起来。
一定眸,从镜子里看到了谢珣,她怔了下,随即兴高采烈地起了身,朝他飞来:
“台主!”
谢珣不知在身后看她多久,只觉一股香风细细,扑面而来,她几乎是撞进自己怀里,他下意识手臂一张,抱住了脱脱。
刚沾腰,脱脱似乎压根没想他抱,而是轻巧巧转了个圈儿,裙成涟漪:“我的新裙子好看不好看?”
谢珣低不可闻“嗯”了声,看她卖弄,鬓发上的宝钗颤颤巍巍地晃,问她:“你约上他了吗?”
一想到云鹤追竟敢大模大样出现在马球场,如此猖狂,谢珣的脸色就由衷不好看。
他人藏在公主府,和安乐寸步不离,这很棘手。
真闯了公主府,谢珣一点都不怀疑安乐会放火来烧长兴坊。
他不愿和她冲突至此,想到公主,谢珣的心境愈发阴郁。
“约好了呀!”脱脱又转了个圈,她很高兴,完全忘记了要去见云鹤追的危险。相反,她竟然有些期待,这么好看的衣裳,就应该让男人眼睛粘着自己动不了。
“我只差等你了,台主,我得在击钲前赶去慈恩寺,你给我备辆马车吧?”脱脱对着镜子又瞧瞧自己。
不过一日不见,谢珣便觉得她好像又长高了些,毕竟小,个头跟春天新抽的嫩枝呢,一天一个样儿,少女风姿更浓。
谢珣望着她:“你好像很高兴?”
脱脱点头:“对呀,我为什么不高兴?我有新裙子还有新首饰,等你给我的任务一完成,我就回崇化坊看我李姊姊和阿蛮妹妹!”
心里却盘算着,哪一件给阿蛮好呢?
“春万里,如果解决了云鹤追,你不必特地回去看你的家人,你直接可以走人了。”谢珣提醒完她,走了出来。
脱脱“呀”了声,提裙追出来,她拽住谢珣,可他一回首,自己竟讷讷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还没住够呢……”她小声嘀咕了句。
谢珣冷笑:“我看,你去会云鹤追哪里是害怕,这么盛装打扮,分明是去见情郎。”
脱脱听他挖苦自己,手一甩:“对,云鹤追每次见我不是夸我漂亮就是夸我身上香,他人这么英俊,我看啊,当我的情郎也勉强够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