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三日,阿余再来,就把阿余拉到角落里,躲着人问:“阿余,你真的像菩萨一样!”
阿余轻笑着帮她整理跑乱的衣服。
“我奶奶说,对庙里的菩萨许了愿,就能成真。我只是对你说了姐姐们的事情,这几日,就觉得一切都恢复了。明珍天天找我玩呢!宋嬷嬷也不再远着我了。她之前突然对我好客气,我还以为做错什么事情,惹她生气了。”
“你可有特别喜欢谁?可以让她跟在你身边。”
杏儿认真想了想,满脸是笑:“每个人我都喜欢!我从小只有爷爷奶奶,偶尔去镇上和村子里,才能见到别人。如今有这么多人跟我住在一个家里,我好开心!”
御树别苑里,因着太子殿下的吩咐,似是又恢复了以前。只是,毕竟是不一样了。如今这里的人,谁不知道,那位焦小姐,是即便疑似染了疫病,仍然会被太子殿下一路抱回来,并贴身照顾的人。
所以,身份、地位、未来都不用多想,这位,就是要如珠如玉一般小心翼翼捧着,护着。
宋嬷嬷也想了清楚。
这位无论如何,以后总会在东宫拥有一席之地。她一向以纪凌宇的需求为准,既如此,在好好侍奉这位“未来主子”上,也愈发用心起来,想了想未来的可能性,就开始教导杏儿。
杏儿几乎在山林里长大,一言一行,和宫里的贵人差着太远。宋嬷嬷几乎是把她当成几岁的女童,从头来教。比如坐立行走,比如嗓音语调。杏儿倒很是用心受教。只是坐立行走还好,练了练,也能像模像样,嗓音和语调,却成了难题。
杏儿的嗓音,太甜糯了,无论说什么话,都带了些稚气。而她因着从小说方言,语调更是软软的,在京里人听来,似是撒娇一般。
宋嬷嬷倒是一片好心,她寻思着,杏儿身份本就低微,若是再这般,以后进了东宫,只怕会更加被瞧不起。京里贵女们,都懂得拿捏两套语调,在有外人时,定要清朗规矩,才能慑住下人,彰显贵族清仪。
可是这对于杏儿太难了。
纪凌宇因着忙,耽搁了好几日,才回来。他每次离的久了,一旦回来,杏儿都要拉着他说些悄悄话。其实无非是这几日做了什么,只是她觉得一切都很新奇和好玩,当宝贝一般兴冲冲分享。纪凌宇就也做出惊叹的样子,与她言说一番。
这日里,杏儿的语调,却是古里古怪的。纪凌宇回头问了宋嬷嬷,才知道原是她在学官话。他能猜到宋嬷嬷的用心,就笑着说:“教她几句得用的,其他,无所谓了。”
宋嬷嬷闻听此言,还以为纪凌宇是觉得杏儿以后也不用出席什么正式的场合。
纪凌宇却又说:“户部尚书,也是一口梅州话呢。当时确实被嘲笑过,如今也会被说。但是尚书之下,谁敢妄言。”
这次之后,杏儿再也不用努力纠正自己的语调,很是松了一口气,又问宋嬷嬷:“我学不会官话,阿余可会嫌弃我笨?”
没等宋嬷嬷回答,又自言自语道:“应当不会了。昨日里阿余还夸我聪明呢。”
宋嬷嬷笑着附和:“小姐自然聪明!不然怎么那么快能和公子学会画小鸡呢。”
明霞在旁也忍不住偷笑,她昨日可是伺候在案旁的。太子殿下敢夸,这位就敢信。不过这位虽经常稚气得令人扶额,却毫不引人讨厌。因着陪伴久了就知道,她什么都是发自真心,即便被太子殿下捧在了手心,却从无骄矜过,对待这里的宫女丫鬟们,不仅未曾欺压,反而对谁都能甜甜叫一声“姐姐”,真挚得让人恨不能如同太子殿下一般,把心捧给她。
只是已经如此锦衣玉食了,她却还是爱去后面山林转悠,摘些个小野果,便如珍宝一般,和诸人分享。可是那些野果,有的分明酸涩,有的还会让人污了嘴唇,麻了舌头。但是杏儿也绝对不是故意捉弄人,因为她也是兴高采烈一起吃的。还要和“姐姐们”比较嘴唇有多黑,舌头有多麻。
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不过对于镇日闷在别苑的人,倒确实是一种欢乐,能回味很久。
杏儿和诸位“姐姐”们多的是快乐。宋嬷嬷却是为杏儿操碎了心。什么言行举止都还在其次,杏儿常住在了山上,宋嬷嬷才知晓,她竟是连癸水都没来过。惊讶之下,几乎怀疑她爷爷奶奶算错了年份。因着大多数女子,豆蔻之年,就开始有了癸水,这般晚的,不是没有,却并不常见。
马上请了太医诊断,却并没诊出问题,无非是说后天不足。自然是不足的,杏儿在山林中的日子本就清贫,住进伯父家之后,伯母几乎是只给她饿不死的饭食。
于是在太医的仔细指教下,宋嬷嬷开始给杏儿各种十全大补。倒是很有效果,但是却越发苗条起来,因为似乎是开始抽条长了点身高。可是做新衣服的时候,宋嬷嬷才发现,这补的,确实有效果。转身就吩咐明霞去告诉明顺,让宋烈和其他侍卫以后莫从这个门进来了,也不要再随便进太子原本住的青石院。
杏儿如今住在青石院里,纪凌宇若是夜里留宿,倒是住在她一旁的清溪院。清溪园再往前,有个小宫门相隔,有些巍峨亭阁。
有一次杏儿散步时看到,抬头张望,明珍说:“前头是正门,太子殿下来万寿山,本该从正门仪仗进入,然后在那个楼阁上燃起长明灯。以示太子在此,闲人应当避开。不过也因此,若是燃起,自然就有人知道太子在此,想着法子来拜访。”
杏儿张望飞起的檐角,上面果然挂着灯笼,只是不知道燃亮时,是什么样子。
明珍就问:“小姐可是想去前面看看?”
杏儿忙摇头,“不想不想!”
前面既是太子殿下住的地方,她若去了,皇家怪她还则罢了,要是迁怒阿余,可就不好了。她绝不能给阿余惹麻烦。
自此后,杏儿即便在别苑花园里散步,到了园子当中,就主动转身往回。
章嬷嬷隔三差五也会上来探望杏儿。她可不是杏儿,对着京城一无所知,那日虽无人明言身份,但是她猜一猜,便吓了个半死,一时又是惊,又是喜。之后每次上来,便看到杏儿更娇了几分,自然知道这是有人宠着的缘故。更加谨言慎行,不敢大意。
因着疑似疫病时,章嬷嬷冒险相护,杏儿对章嬷嬷也极为依赖起来,常拖着她的手,不许她下山,想要她陪着睡一晚上。可是章嬷嬷哪里敢,每次只推说要帮杏儿看着洪家,下了山去。
杏儿有些遗憾,不过想起上次徐嬷嬷说过,过些日子再来探看她,就问:“徐嬷嬷可有来过?她万一认出明燕不是我,可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友情提醒,现代医学研究发现,发烧不能捂热,要散热退烧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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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22章 、022同房
◎“她让我莫要害羞。”◎
章嬷嬷闪闪眼,不知该不该把听到的话说给杏儿,含糊着说:“没有呢,府里好久没来人了,连每月来一次的李管家都没来了。听说府里出了点事,估计一时半会顾不上小姐了。”
杏儿对洪家并没多少关切,反安慰章嬷嬷:“嬷嬷莫怕,若是徐嬷嬷来了,你就让人来叫我下去,免得被她看破明燕是假的,要找嬷嬷的麻烦。”
章嬷嬷笑着应下,被明珍拿了一堆好东西送下山去,脚下走路都有点虚浮。
谁能想到,那个从山里接来的小丫头,如今蜕变成了这样的绝色美人,又得了这样大的造化。
若是知道会这样,洪家老祖宗,想必不会把这个表小姐扔在庄子里,不闻不问,还险些被人害了。
章嬷嬷暗笑洪家没眼力,又为自己侥幸。若不是那次突然拉肚子,得了杏儿的照顾,自己心生感激,转了心思,只怕如今也要如同真红叶一般,不知道哪里去了。
转眼,杏花变成了杏子,由小而大,由绿变黄,由酸渐甜。被人毁了眉毛刘海,又常常抹了暗黑粉底的杏儿,也完全变了一个样子。两弯柳眉,不浓不淡,倒是恰到好处,衬出了一双摄人魂魄的黑眸,皮肤也养得如花瓣般细嫩,吹弹可破,并不是京里贵女们流行的那种瓷白,却是泛着淡淡的粉,不笑也含着几分羞。她的头发本就浓密而长,如今愈发乌黑顺滑,偶尔披散下来,竟似从林中迷雾里走出的神女一般,如梦如幻,诱人失神。
山上的人因着天天见,虽也赞叹,倒是还好。章嬷嬷隔几日才能见到,就愈发明显,每次都要惊得心跳漏掉一拍。甚至有时胡思乱想,莫不是洪家老祖宗,从山林里请出什么精怪来。渐渐都由惊变成了惧。因为实在是太难形容,四小姐玉瑾那般众所周知的美,与这位比起来,也简直是凡人和仙女的差异,完全没法同日而语。
这次上来,杏儿把章嬷嬷拉到屋子里,还没说话,就羞答答先红了脸。
章嬷嬷看得又是一惊,杏儿开了口:“嬷嬷,我来癸水了。宋嬷嬷说,说明我身体养好了,长大了。”
章嬷嬷暗惊,她伺候杏儿时间并不长,且那时的杏儿,看着就像个小丫头一般,倒是没想到这个。她就细细问了问,得知杏儿一切皆好,并未有什么腹痛犯寒之类的症状,放下心,又叮嘱她要注意些什么。
其实这些,宋嬷嬷已经对杏儿说了好几遍。不过杏儿并不厌烦这个,她倒是爱着有人对她絮絮叨叨,就拉着章嬷嬷,又把这些事记了一遍。
可是有些话,章嬷嬷却不敢说。她寻思着,杏儿如今已经有了癸水,那再受宠,便有可能有孕。可是她哪里敢妄议,就含糊说到:“宋嬷嬷可有对你说过,有了癸水后,同……同房要注意什么?”
宋嬷嬷说过的话太多,杏儿凝神想了一好会,才说:“她让我莫要害羞。”
杏儿并不习惯别人伺候,但是癸水这种事,她却全没经历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宋嬷嬷就劝她这种时候就让明珍几个伺候在房内,莫要再如平时那般固执。
章嬷嬷听了这话,心里又是一惊,结结巴巴道:“小姐,表小姐,癸水未净之时,可万万不能和人同房,对身体不大好的。”
她说这话,已经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觉得冒着性命危险了。可是她觉得杏儿虽在这里锦衣玉食,却没人是真的为杏儿打算的,若是她也不说,只怕就无人提醒。于是咬咬牙,索性又说:“癸水期间,可千万莫要同房。”
想要再说,却听到明珍的声音,忙追了嘴,打岔了过去说别的。
杏儿对于章嬷嬷和宋嬷嬷,都很信赖,这下倒是迷乱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好傍晚的时候,阿余来了。她虽害羞,却只能偷偷问阿余:“阿余,宋嬷嬷让我同意明珍她们最近几日住在我房内,可是章嬷嬷又说这几日……就这几日,不要我和别人同房。你说呢?”
她说话,常常让人觉得出人意料,纪凌宇琢磨了下,才意识到她竟是把“同房”只当了字面意思,忍不住想笑,一低头,却见她小脸儿红扑扑,羞得长睫微阖,遮住了一双如精似魄的眼睛,竟似在闭目期待。他一下子晃了神,心里似有什么蒸腾起来,忍耐不住地吞咽了下,伸手去环抱她。
睫毛忽闪,乌黑的水瞳露出,仰视着他,说:“宋嬷嬷说癸水是女人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阿余可不要笑我。”
纪凌宇转身走至窗边,掀开帘子,重重吸了几口外面的空气。
她只是因为癸水而害羞,并不是因了那个词。自己倒是在胡思乱想什么?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呢。
他这般想着,杏儿却追了过来,委屈巴巴从侧面抱住他,问:“莫不是因为我这样了,你就嫌弃我脏。我今日真的很不舒服,难受得很……”
她这般撒娇,便是索求拥抱。
可是纪凌宇僵在窗前,动弹不得。他才想她还是个小姑娘,这个小姑娘却把整个身体蹭在他胳膊上,他无论是抽出胳膊,还是推开她,都难免轻薄于她。
而且这个小姑娘,在她胳膊上蹭了蹭,娇娇祈求道:“阿余,你为何不理我了?若是这样,我让吴太医帮我诊治,以后都不要这癸水了。”
又堵气说:“其他人倒无所谓,哪怕是死,我也要和阿余同房。阿余好几日都未来了,说不定半夜里又走了。”
最近纪凌宇确实忙,每次抽空回来,常常是晚上陪她说说话,待她迷迷糊糊睡着,便回了自己院子,天未曾亮,又赶去皇宫上一早的朝会。
杏儿早上醒来跑去他房里看,不见人,就有些怏怏不乐。她虽从不发脾气,却喜怒都在脸上,满院的人都看得到。
纪凌宇想起明霞说杏儿因着他的离开,是如何在杏树下望眼欲穿,清了清嗓子,说:“我明天可以在这里呆半天陪你。”
杏儿一下子高兴了,挤进他怀里,自己索取了一个拥抱。
晚上,纪凌宇照例侧躺在她身侧等她入睡。可是,她说怕醒来又不见人,就拽了他的胳膊,紧紧抱在怀里。
账内看不清,只有恍惚的人影,但是柔软的抵触,却让他没法忽视。
纪凌宇还记得第一眼看到杏儿,她极为敏捷地爬到了老杏树上,穿得乌七八糟,脸上远远看去,倒像是只丑陋的小怪兽。可是她坐定在杏花间,一颦一笑,又如杏树孕育出的精灵,与那些枝叶花瓣浑然一体,毫不违和。而那双黑亮黑亮的大眼睛,清澈得仿佛多看几眼,就要交了心,生了愧。
他知道从杏树上其实看不到亭子里,却不由屏住了呼吸。他从不信那些妖魔邪怪之说,可是在那时,他心里是暗暗以为,自己看到了非这人间的精怪。
等她走到亭子里,纪凌宇倒是隐隐有些失望,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竟不是真的精怪。可是她抬头,用那双清澈眼眸仰视他,咯咯甜笑,又让纪凌宇没法像对其他人那般,冷脸相对。
大大小小的美人儿他见得多了,可是偏生这一个,向他伸出手,他便忍不住要回应。
不过一直以来,纪凌宇其实并未去分辨对她是一种什么样的喜欢。或许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或许只是合了眼缘,或许只是当一盆好看的花,一只可爱的小动物,或者,就是一个小小的可爱丫头儿。
可是不知不觉,就渐渐变了心境。就如现在,被杏儿柔软的身躯紧贴,闻到她清甜的呼吸,就不免,生了些别的心思。
可是诱人难寐的罪魁祸首,却睡得极为甜酣和安稳。她不知梦到了什么,发出“嗯”一声娇嗔,又往纪凌宇怀里滚了滚。纪凌宇轻轻抚了下她的鬓发,她似醒未醒,说了声“热”,扯了扯衣襟。纪凌宇忙往床边退了退,她却又追了上来,含含糊糊呢喃:“不要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