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哈哈笑,章嬷嬷试探着说:“我也是提心吊胆的,我的身契,还有红叶的,都在老祖宗手里呢,万一她逼着我离开小姐,红叶是假的,全家人又都离开京城了,我就……昨日里就是老祖宗把我遣开,才没能跟着小姐去。”
杏儿尚不太清楚卖身契的事,闻言疑惑,假红叶却大咧咧说:“嬷嬷莫怕,你只要好好护着小姐……不会亏待你的。”
章嬷嬷自然是信的,就算之前不信,经了孟公公一场闹腾,也信得实实的了。
“焦杏儿!杏丫头!杏丫头!”
宏亮的男声突然似响雷,在院子里炸响,吓得章嬷嬷把手里的珠花都掉到了地上。
红叶怒道:“洪家越来越不像话,昨日胆敢那样,今日越发不要命了,竟然直接让外男进小姐的院子。”
她这可冤枉洪家了,洪家的主子,都还远着呢,附近的仆从,都被镇远侯的威势震慑到,一声也不敢吭,哪里敢阻拦。
三人皆往外看,杏儿有些犹豫地喊了声:“纪正希?”
这名字说出口,红叶拧眉瞪了下眼睛,竟忘了阻止杏儿贸然跑出去。
院子里,果然是纪正希,过了几年了,他似乎完全没变化,当年自称二十岁,看起来像三十,如今应该将近三十了,却还是老样子。
纪正希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笑起来却有点儿憨。他伸展双臂,对杏儿叫道:“真的是杏儿小丫头,快来!”
杏儿有些害羞,笑得却很灿烂,她正要走过去,红叶却向前一步挡在她身前,行了个大礼,问候道:“镇远侯?好。”
镇远侯皱眉问:“你是什么人?洪府的丫鬟?还是小杏儿的丫鬟?”
杏儿却从红叶身后侧身,探出个头来,笑嘻嘻说:“纪正希你今日穿得好阔气!这样怎么去打猎呢?到时候又要我救你,羞!”
镇远侯立时顾不上红叶,冲着杏儿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道:“臭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时,洪家祖孙三人终于到了。镇远侯看到他们,扫了眼这院子,怒道:“为何我的小恩人住在这么破的院子?不是说,你家是我小恩人的亲戚吗?你们就是这么招待亲戚的!”
红叶听了这话,柳眉一展,说:“可不是,屋子都漏风,幸亏如今不是冬天,不然小姐非得冻死!”
镇远侯听得眉头更皱,冲着杏儿招手,“丫头快过来,这是什么破烂地方,快跟我回我家去。我家可大了,你跟我回去,我给你养些鸟儿兔儿玩。”
杏儿走近她,却拽着红叶的衣服,嘻嘻笑,躲着他的大手。
“你家怎么又在京里,骗人!你不是说你家在漠北,要带我去玩沙子吗?”
杏儿十二三岁的时候,在林子深处救了一个“猎人”,起先杏儿叫他大叔,他说他没那么老,就让杏儿直接叫他本名纪正希。他在杏儿家养了一阵子的伤,后来很多人找来,说去后山猎什么异兽,就在附近安营扎寨,又住了大半年。
爷爷奶奶虽亲,却比较沉闷。而纪正希,虽号称年已二十来岁,简直妄为大人,最爱玩闹捉弄杏儿,逗得一向温和的杏儿急了眼,他就开怀大笑,又变着法子逗杏儿笑。
杏儿最爱与他混在一起,觉得和他,比和村上镇上的同龄孩子们还更投机。
虽隔了两年,但听到他的大嗓门,杏儿便似被唤回了当日的欢乐,不由与他斗起嘴来。
洪老太太等他们你来我往半天,才找了个机会插嘴问道:“我家表小姐,竟与侯爷相识吗?”
她不插嘴还好,一插嘴,又让镇远侯生气起来。
“你们去接我的小恩人,却不说明身份,倒害我找了好久,最近才听人说你家多了个从凉山来的表小姐。若不然,倒要白白来京里一趟了。”
杏儿看他眉毛倒立,却不害怕,凑近些扯了扯他的衣服,安慰他:“纪正希,别生气啊。你说回去要去打红毛鬼子,可打了,鬼子咬不咬人?你受没受伤?”
镇远侯又哈哈大笑,伸手就揽杏儿的肩膀。
红叶眼疾手快,忙把杏儿往自己跟前拉了拉,不敢看镇远侯的脸色,却大着胆子说:“侯爷,我家小姐已经大了!”
镇远侯瞪眉看她,说:“那又如何?她再大,也是杏儿小丫头!”
见他完全没领会到,红叶只好嗫喏着解释:“那个,男女授受不亲,侯爷知道的,京里最注重这个。”
京里注重不注重都不重要,关键是,她可是得了宋嬷嬷千叮咛万嘱咐,势必要防着别的男子接近杏儿,垂涎杏儿。
这,想必也是太子殿下的吩咐吧。
镇远侯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这才上上下下打量杏儿,说:“看着小丫头的眼睛,便能认出是小丫头。怎么细看,变化这么大呢?莫不是洪家换了个人,诓骗于我。”
洪老太太和洪大老爷齐齐说:“不敢!不敢!”
杏儿却冲他做鬼脸,说:“我是大杏儿,才不是小杏儿呢。以后不许你再叫我小丫头。”
两个人又对视而笑,笑得这院子里大多数人都有些发毛。洪家人想的是,原来杏儿与镇远侯真的关系匪浅。
红叶想的是:完了!我要有负宋嬷嬷和太子殿下重托了。甚至在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莫不是太子殿下要把焦小姐叫皇婶?
她又想看着杏儿,又想借机出去找东宫暗卫通风报信,急得左右为难。
还好,杏儿和镇远侯就坐在院子大树下的小木凳上,开始说起镇远侯离开凉山后的事。红叶这才觑到机会,偷偷跑出了院子。
镇远侯一心想带杏儿走,把洪家贬低的几乎成了羊圈。杏儿不满道:“那我岂不也成了小羊儿?”
她瞧着洪老太太和洪大老爷讨好的模样,故作不经意地说:“再说,我只是暂时住在这里,老祖宗说带我回伯府呢,伯府想必比这里好的。”
老祖宗听了这话,很是惊喜,忙接口道:“对对对!今日本就要带杏儿回伯府的,这不侯爷您来了,就还没来得及整理动身。”
镇远侯又问了杏儿几回,见她坚决不肯同他回去,就说:“那你们还呆在这里做什么?快去回去给我的小恩人准备院子啊!准备好了,我去检查过再说。或者你们缺什么,全列个单子给我,我让人去采购置办。”
老祖宗不迭说:“不用不用!都是准备好的,怎么会缺了给杏儿的东西呢。侯爷放心好了,早都准备好了,我再去查看查看便是。”
老祖宗年岁已高,杏儿总归有些不忍,就劝到:“老祖宗莫急,也不用准备什么,我都住的惯的。”
虽这么说,因着洪府实际上并无准备杏儿的住处,洪老太太忙告退,对洪大老爷和仆妇细细叮嘱了一番,告诉杏儿,明日回府。
杏儿心里又是忐忑,又是激动。自及笄那日,她再未见到袁氏,打听了才知道,当时便被送回伯府了。所以她才借着方才的话头,让老祖宗应下让她回府之事。
镇远侯与杏儿说了一箩筐话,又吃了一顿饭,才离开。并告知杏儿,他后日再去伯府看她,若是伯府待她不好,定要带她离开。
杏儿笑嘻嘻与她道了别。一回头,发现红叶满脸忧愁地盯着她。
“姐姐怎么了?莫不是怕洪府不好?”
红叶眼神闪躲,讪讪摇了摇头,小声问:“小姐和侯爷很熟吗?”
杏儿想了一想,说:“侯爷想必是很大的官吧?我倒是不知道纪正希是侯爷呢。他在我家附近住了大半年,你觉得他是不是很好玩,很可乐?我可喜欢与他聊天和玩耍了。他懂好多事情啊,又去了好多地方……好厉害呢!”
红叶捏了捏袖角,只想让杏儿“打住”。这种话,听得越多,心里就越胆寒啊。只不停关注着院子内外的动静,琢磨着消息有没有传给太子殿下。
一直等到夕阳西下,然后月亮升起,院门吱嘎打开,却毫无脚步声,红叶才暗暗松了口气,往外望了眼,对杏儿说:“公子来了。”
因着今日见到纪正希,杏儿倒是想起很多往事,正絮絮叨叨对红叶说,闻言“啊”了声,却见红叶已经走了出去,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阿余!你怎么来了?”已经习惯了阿余经常好几日不见,特别是住进洪家庄子后,更是难得一见,杏儿有些惊喜。
没想到,向来温柔待她的阿余,今日声音却有些发冷:“我不能来了?”
“啊?”杏儿凝神想起来,是哪一回,阿余也是这般的语气。
是了,她带阿余去看红狐的时候。这让她想起毒蜂的事,立时觉得有些不安起来。
作者有话说:
纪凌宇憋气中……
你难道不是我一个人的小杏仙儿和小红狐吗?呜哇哇哇哇……
(太子殿下嚎啕大哭,bushi,没有,是作者造谣;
但是如果有谁拍到了照片和小视频,记得私信发给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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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汗
修改保存后,忘记设置发布时间了。。。才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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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正希还是林正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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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32章 、032问责
◎“你……很喜欢这位大叔吗?”◎
“你为何不敢看我?”
阿余又问,语气仍是那般冷冽,毫无往日的温柔亲和。
杏儿有些不知所措,勉强抬起头,盯着阿余胸口金丝线绣成的云龙花纹,闷闷不乐。
“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阿余说着话,一手抓住杏儿的胳膊,他手劲极大,如今衣衫还单薄,一下子便把杏儿钳得生疼。
“竟是连话都不肯与我说一句了吗?”
阿余的语气又冷了几分。
这几个月里,杏儿哪里从他受到过这种冷遇,竟是一下子绷不住,虽然咬唇忍住没哭出声,眼泪却吧嗒吧嗒,大滴大滴往下坠落。
这般默默掉了会金豆子,忍着哽咽说:“我,我不去洪家了……”
话一开口,又哪里掩饰的住哭腔。
本来撇开眼神,没看杏儿的阿余,终于注意到。尚未理清思绪,已经伸手把杏儿揽入怀中,紧紧拥着她,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可是因为洪家还不肯认你而伤心?”
杏儿本还忍着,被他一抱,再也并不住,呜呜咽咽哭起来。哭得他愈发心慌意乱,胳膊就有些没了轻重,箍得杏儿几乎透不过气来,倒是缓解了些情绪,停了哭泣,在他怀里死活挣扎,才被放松了一点。
烛光之下,粉脸上残余的泪珠儿,如同清晨花瓣上闪烁的玉露,湿漏漏,亮晶晶,竟是令人恨不能探舌将这些露珠儿轻轻含去,尝一尝是什么样的滋味。
这些心猿意马,让阿余忍不住脸红耳热起来,他压下心里突然涌起的浮躁,抬起一只手,想要帮杏儿刮去脸上的泪珠,伸至脸颊跟前,却竟然下不去手。有些心不在焉地问:“我的小杏仙儿为什么哭了?”
“阿余今日好生奇怪,是怎么了?”
“啊?”被问了这一句,才意识到方才那般冷厉地对待杏儿,是多么……失态。
这般生气,无怪乎是因为听人报说,杏儿与他那个皇叔不仅认识,还极为熟悉和亲近……
他本该来关心一下杏儿,到底和皇叔是如何认识的,可是听了两个人之间的那些言行举止,心里就不知为何鼓满了气,失了理智。
“对不起,我……”这可如何解释。
杏儿扬起手,用手背蹭了蹭脸上的泪痕,上前紧紧拥抱了一下阿余,才说:“阿余,我刚才好害怕!”
“对不起……”
“阿余,”刚哭过的水汪汪眼眸,殷殷切切,满是担忧和悲悯,反复叫着阿余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获得安慰。“阿余……”
被叫的人,心里又是痒酥酥,又是心疼到要碎裂。
“对不起……我正巧遇到些烦心事,心情不好,语气就不太好……以后不会这样了!”
“阿余你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这个……”伸手把杏儿脸上剩余的湿意轻轻拭去,胡乱想着借口,“也没什么,就是,没画好一幅画而已。”
“可是皇上怪罪于你?”
“是。”
杏儿立时揪紧眉头,看着实在令人不忍,又补充道,“不过我已经重新画了,皇上说我这次画的很好。”
本来因着忧伤微垂的眼睫,立时舒展上去,乌漆墨黑的水瞳里,也撒入了星光,璀璨发亮。
杏儿高兴地说:“那就好!那就好!阿余没事就好。”
阿余想起特意赶来的初衷,却如何还敢再生气,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杏儿见他沉默不语,又微微皱了眉头,扯着阿余的衣服说:“要不,我还是不去洪家了,我跟在你身边好了。”
这话说的阿余又是感动又是惭愧,长长呼了口气,说:“你不是只在洪家呆八十一天么,呆够了,再回到我身边就是了。”
或者重获亲情骨肉,或者彻底死心绝望,总要有个过程,以后才放的下。
“可是我很担心你?”
“嗯?”阿余疑道。
“阿余今日有些怪怪的……”杏儿撅了撅嘴,“无论是家里的鸡鸭鹅和牛羊猪,还是山林里的大小动物,若有异常表现,定然会发生些什么。”
她仰着头,一双黑濯石般的眸子里,满是真挚的担忧。
“阿余,你还记得吗?上次我们去后山,就是你看到红狐的那次……我就觉得你有些怪怪的,结果,遇到了毒蜂。我虽然想见她,想去洪家看一看,可是我好不放心你。要不,我先陪你几天,过几日,再去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