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出去看,却又不敢离开杏儿,只得在窗棂处听了一听,关好门窗,又来安抚杏儿,让她不要怕。
杏儿倒是并没害怕,因着外面并无特别大的喧嚣。这虽应该是她的家,却是全然陌生的地方,她也不敢轻易出去看。
晨起后,外面守卫的头目,叫赵四光的,让章嬷嬷带话,说有事要禀报。杏儿走至门口,他难得地压低了声音:“小姐可好?这洪府很不安宁,昨日竟有窃贼出没,而且武功极高,要不是我们人数多,几乎有负侯爷重托。我已让人去禀报侯爷了,小姐莫怕,我们漠北军,就是死,也会守住自己的职责的!”
杏儿回头倒是对章嬷嬷偷偷说:“嬷嬷,你说你在洪府很多年了,可知道洪府有什么仇怨?”
心里忍不住暗暗幻想,莫不是因了什么奇情深恨,洪府才遗失了她,再或者,也是因为这个,洪府才不打算认她?
可惜,章嬷嬷完全想不起什么有用的线索,说实话,伯府在京中,虽是破落贵族,却也并未与人结过仇。洪老太太老练奸猾,轻易不与人翻脸。洪大老爷则是个只爱吃喝玩乐的,最是怕事,袁氏更是个温和脾性,什么都听婆婆和夫君的。
杏儿这里没理出什么头绪,镇远侯又增派了一队侍卫,呼啦啦列队,几乎把小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下别说洪家人,连洪家的奴仆都远远避着西慧院。
洪大老爷想劝说侍卫们离开,完全没人理,只当他是空气,可是气了个半死,就跑到中正院对母亲抱怨:“不忠不孝的死丫头,如今傍上镇远侯,连她老子也不知礼敬了。”
洪老太太也是脸色铁青,但是她比儿子,倒是冷静很多。
“胡说什么!可切莫说这种话,万一被人听到!如今,玉芬和玉菲可住在厢房呢。”
洪大老爷这才想起,焦杏儿还压根不知道自己是她爹呢。脑子里转了转,对母亲说:“母亲,我瞧着镇远侯对这丫头还真不错,一口一个小恩人,又送东西,又派侍卫……要不,咱们认下她,得了镇远侯这门亲戚,岂不是……”
他想到洪府的美好前景,不禁喜孜孜裂开嘴。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没脑子的!”
洪章山被这样骂,却不恼,反嘿嘿笑了声,讨好地看着母亲。
洪老太太不由叹口气。她这个儿子,虽然总被京中人嘲讽是个废物,对她,却最是一片忠诚。即便这个年纪了,在她跟前,仍如稚儿一般,从不与她争论,任骂任怨。
“你啊……”语气瞬间便软和下来。
“唉!早知道她有这机缘,还不如一开始就认了。”洪老太太也有些纠结。
“都接来这么久了,若是才认,说不准她反倒对咱们生了恨,还不如做个对她有照顾之恩的亲戚。再说……玉瑾已入了选,正是紧要的时候!”
洪章山皱眉想了想,说:“可是,万一玉瑾得不到那个位子呢?镇远侯这里,可是十拿九稳的。镇远侯虽年纪大些,但是据说一直没有娶妻生子,连个妾室都无。当年他自请不做励王的时候,先皇就赏赐了他无数金银珠宝,后来今上登基,又赏了一次。人家都说,镇远侯家里,地上都铺的金砖,比宫里还富贵。”
“金银财富……”洪老太太目视虚空,半天才长呼一口气。
“金银财宝,是不经用的。咱家以前,唉!不提以前,就说你小时候,家里和如今比,不也……可是,坐吃山空……”
“空就空呗,我连个儿子都无有,留着给谁呢,还不如吃空了的好!”
袁氏之外,洪大老爷也纳了几个妾室通房,可是,如今除了几个女儿,尚无一儿诞生。这几年,他连妾室都不热衷了,只爱吃喝玩乐斗蛐蛐遛鸟。
“胡说什么!算命的不是说你会老来得子吗。况且,实在不成,从你弟弟过继一个就是了。”
洪老太太最不爱听无有子嗣的话,又把话转回来,说:“镇远侯为何不做励王,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带病打仗,不就是为了避嫌。坐定宫里的,会吃亏吗?还不是因为钱财再多,不如权柄在手。而且,镇远侯绝不会一直留在京中,说不得哪日就又回漠北了。就算那丫头进了侯府,也会跟去,如何能护着咱家。”
洪大老爷忍不住嘟哝:“最好明日就回去!”
“但是若是玉瑾坐定那个位置,咱家就算一步登天,也让你那偏心的父亲知道,你们兄弟,才是伯府的嫡子和根基!”
听了这话,洪大老爷忍不住笑了。
“昨日里,洪章武给了我一千两银子呢,说听说我在修建院落,给封的贺银。”
“你就轻易收下了?”洪老太太气得伸手怒戳儿子额头。
洪章文、洪章武是老伯爷的庶子,但是如今却都做了官,比两个嫡兄在京里有面子多了,连带着他们的生母柳姨娘,也被称老夫人,出入穿金戴银,丫鬟成群。
洪老太太气得打发走儿子,让徐嬷嬷去找洪玉瑾来。
作者有话说:
阿余:哈哈哈哈公务终于忙完了,总算有空去看我的小杏仙儿了,开心~期待~撒花~
阿余:???
阿余:……
阿余:!!!
漠北兵侍卫:……
漠北兵侍卫:小姐还真的需要誓死护卫啊!得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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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告:阿余迎战“漠北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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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34章 、034看戏
◎“你吓到杏儿了!”◎
西慧院里,杏儿也在和红叶、章嬷嬷发愁外面的侍卫。
红叶恼道:“侯爷难道带兵进京了吗?”
章嬷嬷说:“我听见他们好像说,是侯爷的侍卫亲兵,护卫侯爷的,一共也没多少人。”
杏儿也面有愁色:“这么多人,咱们的锅小,做不了多少饭,他们饿了怎么办?他们既然是纪正希带来的,总是客人,要是饿到可不好。”
红叶和章嬷嬷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杏儿又说:“纪正希给我银子,我还不要,幸亏他非要留下,正好,咱们去买些米面菜肉吧。如今厨房里的,怕是不太够。”
章嬷嬷看看红叶递来的眼色,只得笑着劝:“小姐莫急,侯爷既派了人来,自然有安排的。哪里需要小姐耗费心思在这上面。”
“可是……”杏儿并不认可这般对待客人。
“小姐!小姐?”
突然传来清脆而熟悉的声音,不是明珍还有谁。
杏儿忙出去,喊了声“明珍姐姐”,明珍才从门口侍卫的阻拦里脱身,跑了进来。
“好几日未见小姐了,小姐可还好?”
明珍见了杏儿,喜不自胜,匆匆行了个礼,伸手就想抓住杏儿仔细瞧瞧,又把伸出的手捏成拳,蜷缩进袖子里,在身侧蹭了蹭。
她们几个,原本几乎是把杏儿当个可怜的小妹妹,加上杏儿很爱与人亲近,就未免有些没大没小。后来经了宋嬷嬷训导,才改了过来,但有些下意识的习惯总是免不了露出来。
杏儿却自己上前,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欢乐地晃了晃,又招呼她身后的明润和明秀,然后好奇地看向明秀身后。
“主子让我们来照看小姐。这个是明栩。”
明栩身形瘦削,面色冷清,对杏儿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却与假红叶对了对眼神,微微点了下头。
明珍又说:“洪家怎么乱七八糟的,我说是来伺候焦小姐的,他们也不问是何人所派,也不核实下身份,就一股脑把我们领来了。倒是门口那些个怒目金刚挡了我们。好生奇怪,洪府内院里怎么会有男侍卫?会不会对小姐不利,不然我派人送信,让主子再派些人来……”
杏儿尚未回答,红叶倒是噗嗤一声笑了,说:“可别了,你瞧洪府这院子才多大,镇远侯塞人进来,主子也塞人进来,我瞧洪府院墙都要挤掉了。”
于是和明珍大概说了镇远侯的事情,明珍捂嘴笑道:“这倒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杏儿就问这是什么意思,尚未得到回答,却想起更重要的事,说:“外面那些侍卫,会阻拦阿余吗?我想去对他们说,若是阿余,就放了进来,可行?”
明珍忍着笑,说:“没关系的,小姐不用费心。而且主子这两日公务较忙,恐怕一时难以脱身。”
小院子一下子多了好几个人,几乎住不下。不过洪府以为这院里院外多出的人,都是镇远侯派来的,因而无论心里多么怨声载道,面上却什么都依着。
这日晚上,杏儿因和明珍几人聊天,又睡得有些晚,大概仍是三更过后,外面又有些声响。
明润听了听,问一旁一直闷不做声的明栩:“你不出去看看吗?”
明润回:“主子让我护住小姐,其他一律不用管。”
之后又犹如石塑一般默不作声。
白日里,镇远侯倒是来了。他站在院子门口喊:“杏丫头,走!我带你到京城有名的酒楼里吃饭去。”
这话说的杏儿立时有些雀跃,她虽算是来了京里,其实一直住在万寿山,根本没见到过京城里的繁华街市。吃不吃都无所谓,却是想出去看看的。
“小姐!”红叶却皱眉道,“小姐改日让公子带你去好了。镇远侯哪里有公子熟悉京城,他也不过回来没多久。”
这话极有道理,但是杏儿只是想出去看看罢了,毕竟她本该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地方的。因而还是应了,略加整理,就要随镇远侯外出。
等杏儿出来,身后带了好几个生面孔,立时拧眉瞪目,打量起她们。杏儿以为嫌弃她带了太多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纪正希,你准我带几个人呢?”
纪正希瞥见明珍暗暗露出的令牌,眸中寒光微闪,轻笑了声,说:“你愿意带几个就带几个吧。”
杏儿笑得眼睛都微弯,讨好地说:“纪正希,你真好!”
纪正希挑眉,“现在知道我好了,你以前可最爱和我对着干。”
那时,爷爷奶奶都还在,一家三口还住在林子里的小屋子里,虽很贫寒,却无忧无虑。而在纪正希离开之后不久,奶奶去世,杏儿和爷爷就搬回了村子……
杏儿一下子忆起这些,不免有些黯然,低头不语。
纪正希也想到此节,想到他找去时,打听到的事情,深恨自己去的晚了。如今又嘴欠,让杏儿难过。以手握拳,把关节捏的咯嘣嘣响,终于想到逗杏儿的话,说:“我带你去看戏!好不好?”
那时候,纪正希对杏儿讲山外面的世界,讲各种有趣的故事,提到过这些故事会编成戏来演。杏儿完全没看过,很是好奇和向往。
“真的吗?去了就能看到吗?”果然,杏儿忘了忧愁,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起来。
最后,几人商议,章嬷嬷、明润、明丽留在了院子里,红叶、明珍、明栩跟着杏儿。镇远侯倒是只一个人,身边连个侍卫或小厮都没带。
一行人直奔云海楼。这是京城最大的戏楼,里面有吃有喝有的看。
纪正希衣着普通得如同普通富户,但是他身高九尺,身姿如松,一下马车,就吸引了众人目光,这云海楼又多的是权贵世家子弟,很快就有人认了出来,讨好地向他见礼,问候道:“侯爷好,侯爷来看戏啊?”
纪正希瞥了一眼,面色冷淡,轻斥道:“让开,让开。没点眼力架吗?”
他急着带杏丫头吃饭看戏呢,这些人挡什么道。
那人忙讪讪让开。
杏儿凑近纪正希,小声道:“纪正希,你这样可不对,举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问候你,你却黑着脸。”
纪正希嘿嘿笑着敷衍过去,在雅间里坐好,点过菜,等着看戏,才解释说:“杏丫头莫要被这些京中纨绔们骗了。这种时候在戏楼里的,哪有什么正经子弟!都是些仗着老子祖辈,混吃混喝的混蛋废物!”
他这话刚说完,明珍几人突然往外走,杏儿转头望,就看到阿余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立时便想起身,才半抬起腰,胳膊却被纪正希抓住,拽住她又坐了下来。
“放开!”Pao pao
阿余在门口突然面冷如霜,轻声斥了句。吓得杏儿一个哆嗦,下意识松开手,原本拿着玩的点戏折扇,“哒”一声掉落地上。
“杏儿莫怕,没有说你。”阿余走近一步,柔声解释,又向杏儿伸出手,“过来。”
可是胳膊还被纪正希握在手里,动弹不得,杏儿回头看了看纪正希的铁掌,想起他连虎豹也能打死,就息了挣扎的心,回忆着当日如何才能让纪正希答应她任何要求,刻意放软了声音,讨好地叫:“纪正希?”
她叫了这么一声,身后阿余声音里的怒气又增了八分。
“请您放开杏儿!”
一回头,看到阿余满面怒容,额间青筋都冒了出来,又关切地叫了声:“阿余!”
“杏丫头坐端正了!别人叫你,你就过去吗?好好坐着看戏。”
杏儿虽不明白,却能感受到两个人之间的敌意,顿时有些胆怯。琢磨了下,阿余虽厉害,但是纪正希可是连熊瞎子都能猎取的,阿余怕是打不过。看来她只能多讨好下纪正希,让他不要和阿余打架。
“纪正希,他是阿余,是一个皇家画师,你进宫可有见过他?阿余是很好的人呢。”
“阿余?哼!”纪正希嗤笑一声,挑眉朝纪正希翻了个白眼。
“是呢。他对我很好……”
“很好?”
“真的!我吃了好多好吃的,还穿了很好看的衣服,特别好看!”杏儿凑近纪正希,压低声音,“他说可以养我呢,以前都只有爷爷奶奶才这么对我。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