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杏——嗟鸦
时间:2022-03-29 08:06:50

  这是那日发生的事,纪凌宇现在却全不敢回想。他如今心里,全是杏儿,却又没有一个清晰的。因为他心内绞痛,全不敢细细去想,只要细辨她往日的一根头发丝,都能让他五内俱焚。
  纪凌宇混沌地想了下,回忆到的是:杏儿想要章嬷嬷陪在身边,却因他未曾体谅,才舍弃掉,把章嬷嬷送去了她侄儿家。
  他悔恨得心内又是一阵剧痛,闭上眼睛,才抵挡住无法忍受痛楚引起的眩晕。
  “殿下?”木岁寒伸手扶住他。木岁寒这几日也一直在帮着纪凌宇,因为纪凌宇想要在京城戒严,挨家挨户搜查,他出面阻拦和劝慰,还被纪凌宇推开,几乎摔断了胳膊,幸好检查后并无大碍。
  连郊县都找过了,仍没有找到丢了个小姑娘或者小丫鬟的人,纪凌宇的心越来越沉了下去。
  等到这日四处探查的消息汇总回来,他膝盖发软,崩溃地跪在了凤渡江边。
  董民确实找了个好地方,这个地方扔下去东西,很快就被旋涡卷走。这几日,沿着江畔也找了,沿着江流也找了,却毫无踪迹。董民仍挂在江边,也不知是死还是活着。血从滴滴答答掉进江水里,已经越来越少。侍卫们看着他们视如神明的太子殿下突然掉下神坛,且如踏入地狱一般吓人,不用吩咐,也记得帮他千刀万剐。
  “殿下!这样太危险了!”木岁寒被纪凌宇一脚踢走,又连滚带爬拦在他前面。宋烈的脸容扭曲,但他了解纪凌宇,知他要做的事情,是无人能阻拦的,只得帮他脱去外袍,绑好链绳,又细细叮咛一起下水的侍卫,要如何护住太子。
  纪凌宇自己在水里寻了半日,他在水里一个恍惚,有些不知道自己是在找什么?他是在找这个受害的少女不是杏儿的证据,还是……
  若不是有侍卫马上发现了纪凌宇的异常,他几乎晕死在凤渡江里。
  被救上来时,纪凌宇已经呛了很多水,冷得瑟瑟发抖。宋烈拿了被褥把纪凌宇裹在里面,声竭力嘶。
  “殿下!你不能再这样!”
  木岁寒跪在纪凌宇身边,欲言又止,站起来给他端已经备好的驱寒药和姜汤,又跪着捧到他嘴边。
  本就是深秋,天气愈来愈冷。宋烈在江边燃了火堆,让下水的人都上来休息。天气却突然剧变,乌云压顶,看起来暴雨马上就要下来。宋烈等人都求着纪凌宇回宫或者回御树别苑休息一下再说,纪凌宇脸色惨白,打着摆子,却似禁闭了耳朵,什么都没听见。连陛下走到他近前,他也毫无反应。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昭帝怒斥到。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纪凌宇愣了一愣,抬头看了眼似乎劈断天空的雷点,终于看到了昭帝。
  “你这几日所作所为,哪里还有一国储君的样子!”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一个女人而已,你是打算与她殉情吗?”
  这个儿子,从小到大,虽不得疼爱,却一直是昭帝心里最大的骄傲。才几岁时,他的过目不忘就惊诧了上书房的所有夫子;七八岁时,他就给户部出了一个主意,让户部库房银两暴增;十岁时,他就帮刑部断了多年的一桩疑案,平了一桩冤狱……
  昭帝每次看这个儿子,几乎都是抱着挑毛病的心态,因为他实在是太好了,好得让昭帝觉得这个儿子完全与他无关。他甚至连病也不生,昭帝是他的父亲,却已经想不出,他有什么脆弱的时候。
  这还是第一次,他需要提醒纪凌宇,你做错了!
  这几日在宫中,听报纪凌宇所作所为,昭帝一直有种不真实感,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纪凌宇并不同于他的其他儿子,他不像他的儿子,却只是这皇朝的太子殿下。高高在上,无懈可击。
  他怎么会发了疯一般,什么都不顾?
  真的仅仅就为了那个小姑娘吗?
  昭帝甚至觉得这是一桩阴谋。
  ◎最新评论:
  【好短小,是我的错觉吗?虐得真好,就是把我吓到了,杏儿应该不会出事吧】
  【来啦来啦】
  【唉】
  -完-
 
 
第75章 、075小狗
  ◎“你杀了我最心爱的人!”◎
  一声雷响,天上的乌云被炸开,倾盆大雨泼了下来。
  “你给我起来!”昭帝怒斥,又斥责开来帮纪凌宇遮雨的人,“都走开,让他淋!”
  那日纪凌宇早朝未去,下属对昭帝报说太子有恙在身。可是,他一早出宫门,又派了人马到处搜寻的事,昭帝如何不知道,虽在朝上未曾声张,下了朝,却气得在御书房大发雷霆。本以为他只是事急从权,一时意气,却不想,他竟疯了一般,全无往日理智,搅扰得京城不宁,且从那日,再无回过宫里。
  昭帝不予理会,想看他到底能荒唐成怎样。但是知道有臣下去劝,却也假作不知。可惜,来劝纪凌宇的人,无一不失望而归。
  若是他这般沉沦,如何能放心将这江山交给他!
  昭帝这两日也气到全没了笑脸,恨不能让人把纪凌宇抓回去痛打。又听说他竟然自己以身犯险,下凤渡江寻人,扔了几个砚台和镇尺后,还是摆驾出了宫,来到此处。
  大雨打在纪凌宇头上,他几日未曾梳洗,又刚从水里出来,乱糟糟几乎像是街边的乞丐。
  昭帝气得又骂:“竟如此不顾体面,我今日就在这里看着,你死在这里,才算干净,以免你继续辱没纪家的祖宗。”
  纪凌宇发着抖,牙齿都在打颤,他被昭帝踹了一脚,才抬头望了望天,注意到打落身上的急雨,风声雨声雷声,天地都似在震颤嘈杂,他一直紧绷的脸,终于拧在一起,眼泪混着雨水流了下来,他压抑地哭泣,浑身都痛得颤抖。
  昭帝记得纪凌宇小时候,从来不哭,无论发生什么事情。
  他那时候其实总盼着,纪凌宇能像别的小孩子一样,偶尔哭闹,偶尔耍赖,偶尔撒娇。可是,他几乎不像个小孩子,永远是一副冷峻又略带矜持的样子,脸上若需笑意,也恰到好处,似刻在石雕上的隐隐笑意,不多不少,竟似那些老臣们对着昭帝的样子。
  又一声惊雷,雨越发大了,可是方才要帮纪凌宇遮雨的人,都被昭帝呵斥,跪在一旁,无人再敢上来。昭帝看他在雨水浇灌里闭目颤抖,分明很气,愤怒之下,却又藏着心疼。两种情绪混杂,他忽地向前一步,狠狠抽了纪凌宇一耳光。
  “你要死就快些死,我在这里看着,等你死了,我好把太子之位赐封给其他人。”
  纪凌宇脸上多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却忽地仰头对昭帝笑。
  “好!毕竟,你有很多很多个儿子!”
  “而且,你以为我很想要这个太子之位吗?”
  纪凌宇的眼泪从笑容里纵横下落。
  “我对你,只是一个太子而已。我在宫中,只是一个太子而已!”
  “但是她不一样,我遇到她,才知道我的心是会跳的,你懂吗?你不懂!因为你有无数个妃嫔,你有无数个儿子。你永远不懂,我也是一个人!你永远不懂,我对她,不是很多人之中的一个,而是所有……”
  最后一句话,纪凌宇却有些没了底气。他原是一直这么以为的。他以为杏儿依赖他如小时候养过的小兽小雀,绝不可能离他而去。
  “是我不能没有她!”他终于醒悟过来,边哭边喊。
  昭帝又伸手打了纪凌宇一巴掌,只是这次手掌到了他脸上,却兀地发虚,失了力道。
  这些话,总觉得似是听过一般。
  又一声惊雷,纪凌宇向前跪行一步,抓住了昭帝的明黄色龙袍摆。原本半披在他身上的被褥掉在身后雨水里,他之前是从水里上来的,穿了紧身的劲装短靠,有些地方已经被刮破,露出胳膊和手背上的伤痕。
  “若不是你!我又何必这么谨慎小心!不敢把她放在身边……”
  纪凌宇突然悲从心来,抱住昭帝的腿,才没有晕倒过去。
  “父亲!”昭帝几乎记不起纪凌宇叫他“父亲”的时候,更记不起他何时这样哀伤地唤他。
  “我真的喜欢她,不能没有她!把她留给我!留给我!父亲我求求你!”
  “你胡说些什么!”昭帝斥道,抖腿想把纪凌宇甩开。但是纪凌宇紧紧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
  有侍卫想上前,昭帝轻轻挥了下手,又看了眼遮雨的华盖,打着华盖的四位宫人忙向前挪了挪,好歹遮住了打在纪凌宇身上的雨。
  纪凌宇哭得无法自已。
  “父亲我求求你!”
  昭帝忽地有些愣怔。
  昭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也有一正妃两侧妃。正妃自然是如今的宋皇后,两个侧妃,一个姓丁,一个姓万。昭帝和宋皇后,原本也是青梅竹马,情深义重,直到宋皇后怀了纪凌宇后,昭帝才愈来愈多留在两个侧妃房内。特别是万侧妃,她性情和万皇后极为不同,性情温婉顺从,堪称一朵柔美的解语花。
  那时,宋皇后一心扑在儿子身上,就有些冷落昭帝,待她回转身来,发现昭帝已经“移情别恋”,心中恼怒,愈发不给昭帝好脸,两人竟渐行渐远。
  纪凌宇两三岁的时候,万侧妃怀了身孕,昭帝惊喜不已,几乎要令东宫之人全部把万侧妃小心翼翼捧起来。那时纪凌宇也正是活泼的时候,虽宋皇后让身边人看得很紧,但有一日,他藏起来躲过跟着的人,偷偷跑了出去,就和万侧妃撞在了一起,拐弯之处,他正好撞在了万侧妃身上。
  其实那时他还小,压根撞不到万侧妃的肚子,万侧妃发现他身后无人跟随,突然大叫肚子痛,抓了他要打,逼得他步步倒退,掉进了池塘里。
  幸好有人终于寻来,救了纪凌宇回去,却已几乎只出气不入气。
  那时,纪凌宇觉得浑身疼痛,头晕目眩,连手指也动不得,却听得见屋内的动静。
  当时还只是太子妃的宋皇后,着人把万侧妃和丁侧妃抓来,押在地上打板子。两人被堵塞了嘴,但仅仅是吱吱呜呜的哀叫,也令纪凌宇心惊胆颤,可是他心里清醒着,人却醒不来,没法出声。屋子里渐渐血腥味弥漫,浓得纪凌宇几乎要窒息。
  后来,哀叫声和呻吟声渐渐消失,只剩下板子打在人身上的声音,惊心动魄。
  再后来,昭帝赶来,与宋皇后大吵一架,几乎拿剑杀了她。
  纪凌宇分明实在昏迷中,却真真切切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话。
  昭帝怒骂:“你这狠毒妇人!你明知她们两个腹内,都已有我的孩子,竟能活活将她们打死!”
  宋皇后冷笑,说:“她们的孩子,本与我无关,但是若是有人有了你的骨肉,就拿捏着要来害我的宇儿,我定要让她们给我儿以命赎罪!不仅是她们两个,在宇儿好生生长大之前,我再也不容许任何人敢威胁我们母子!”
  她放声狂笑,“我已给东宫所有的女子都灌下绝子的药,你要么杀了我们母子,另起炉灶,要么,就好生等我的宇儿平安长大!”
  之前两侧妃被打时,纪凌宇也觉得母亲可怕,可是听到母亲似乎被父亲打,又很是心疼,可是他死活都挣扎不出动静,只能在似乎被禁锢了的躯体内白白着急。
  “宇儿若是出了事,我再赐你生子就是;实在不行,无论谁生的,你挑一个记入你名下,从小养着便是。为何要闹到如此地步?”
  “再生一个?”宋皇后又笑,笑了又哭,“你有很多女人,亦会有很多儿女,所以宇儿对你,只是无数中的一个。但是宇儿是我唯一的孩子,你懂吗?你懂吗!”
  “你不会懂……”宋皇后转头伏在纪凌宇身上哭。纪凌宇想要告诉她,他还活着,却仍是毫发也不能动。
  昭帝还说了什么,纪凌宇一阵耳鸣,真的陷入昏迷中,万事不知。
  再醒来,他打着摆子,高烧不退,却终于能动能言语了。
  那时,东宫一片混乱,太子要废太子妃,太子妃却是本朝功臣世家之后,又是皇太后的娘家侄女,并不是太子要废就废得掉的。
  纪凌宇苏醒过来,却因受了寒,仍是病卧了很久,一直住在母亲房内养着。他敏感地感觉到,母亲身边少了很多人,直到有一次,他偷听到父亲和母亲又起争执,才知,原是父亲要废掉母亲身边所有看重的、得力的人。
  有一日,昭帝喝得醉醺醺,又进来找宋皇后麻烦。那时,宋皇后身边原本的亲近,被昭帝杀的杀,关的关,赶的赶,已经全部换了一遍。宋皇后见他执剑进来,冷笑着问:“今日又要杀了谁吓唬我逞威风呢?”
  昭帝对宋皇后其实极为熟悉,环视宫中瑟瑟发抖的宫人,没一个是宋皇后会在意的。气得挥剑去砍帐子。正在此时,纪凌宇从内殿醒来,带了奶娘来找母亲。
  昭帝转身便抵在奶娘心口。纪凌宇吓得呆住,宋皇后大喊:“纪正玄!你疯了!她是宇儿从小到大的奶娘!”
  昭帝却哈哈笑:“你为了他,杀了我最心爱的人!杀了我一心期盼的孩子!却还想让你的孩子活得开开心心吗?我不仅要杀了他的奶娘,以后他喜欢什么,我就毁了什么!他喜欢谁,我就杀了谁!他最心爱什么,我就让他永远得不到!我还要让他断子绝孙!哈哈哈哈,我还会有孩子,你却不会再有!我要让他也不会有!”
  他说着,一剑穿透了奶娘的心口,自己也呆了一下。宋皇后想要去抱纪凌宇,纪凌宇却被吓得一直倒退,就要到通往内殿的门口时。一只黑色的小东西倏地蹿出来。
  它跑到奶娘尸体边,嗅了嗅,冲着昭帝“汪汪汪”地叫。昭帝又把还滴滴答答淌着血的剑尖对准了小狗。
  纪凌宇忽地从地上挣扎起,连滚带爬跑过来,把小狗抱在了怀里,眼泪巴巴看着父亲。
  自落水后,纪凌宇就似失了言语,从不与人说话,甚至是母亲,就像是傻了一般,木呆呆无视外界的一切。无意中得了这只小狗,才好了一些,他每日抱着小狗的时候,就会找回一些活力,也会嘴巴贴着小狗的耳朵,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宋皇后也哭着跪了下来:“纪正玄,我求求你,放过它!要么你打我板子吧,我打了万侧妃多少板子,你就打我多少,打我更多!我知道今日是她生日,你要如何,我都答应!”
  “父……亲!”纪凌宇突然开了口,宋皇后停下祈求,又是惊喜,又是伤悲地看着他。
  “父亲我求求你!这是我喜欢的小狗,我不能没有它!把它留给我!留给我!父亲我求求你!”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