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点点头,却听到宋皇后淡淡道:“宇儿,也是不得父母喜爱的孩子。”
这是何意?杏儿觉得皇太后对纪凌宇也很好,皇后对他也很好,不然不会为了他,接受她这样无才无德无势无家的太子妃。
她在心里暗暗琢磨着,喝了一大口茶,连苦都没意识到,却不防被呛到,宋皇后忙拿了帕子给她拭去嘴边漏出来的茶水,无奈嗔道:“就苦成这样吗?我怎么从来没尝到过?罢了罢了,我让人备些别的茶好了,皇太后说,你最爱喝没滋没味的茉莉花茶?只爱这个吗?”
杏儿用宋皇后的手帕捂着嘴咳嗽好,宫女忙接了去清洗,宋皇后的嘴角还噙着嘲笑。
“我也会对殿下好的。”
杏儿小声说,带着点羞涩,语气却很坚定。
宋皇后脸上的表情滞了下,又恢复如初,吩咐宫女说:“把新做的皮氅拿来试吧,天气眼看越来越冷了。”
纪凌宇是抱着被废弃太子之位的觉悟,离开京城去找杏儿的;或者说,那时候的他,太子不太子,已经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可是等他带着杏儿回来,没有被废弃不说,昭帝反而把更多的朝务转到了他手里。以致他比之前还忙碌起来,好容易挤出时间去见杏儿,她要么在上书房上课,要么在陪皇后或者皇太后,要么被那些不知趣的皇弟皇妹们陪着。即便见到,也因了她愈多懂了男女之事,就愈多了羞怯,反不如以前。
她那时候傻乎乎的……
每每生出欢喜,都要热切与纪凌宇表白。
每每被他亲近,虽也会羞,却也会发自于情地容忍和迎合。
可是这日,纪凌宇在上书房外张望,她知道了,就主动偷跑出来。
两人躲在附近的林间私会,纪凌宇故意又逗她:“好杏儿,给我偷偷亲一亲……”
他说了此话,却并没上前,因着大抵会被棱一眼躲开,接着就连牵牵小手也要百般央求才肯。
杏儿果然又飞棱了他一眼。这一眼,就似燕雀的翠羽一般,只要那么扑闪一下,就会亮了人的眼睛,抓了人的心,痒痒想要追上去。
可是,她棱完了,却并没逃开,却低着头,往纪凌宇跟前又挪了半步。
她仍是害羞的,低垂的粉颈也似被晚霞裹照,耳垂上缀着的白色珍珠,就似一滴雪珠落在了红梅上,抖抖颤颤。
这里离上书房很近,纪凌宇反倒不敢再多看,才想胡乱岔开话。她却又挪了半步,把头柔柔贴在纪凌宇胸口,伸臂环保住他。
杏儿忍了忍羞,才敢仰起头,闭目垂睫,等他终于俯身亲了来,就抬臂垫脚,努力巴住纪凌宇的肩,主动送上去任他碾碎樱桃,采透蜜津。
最后倒弄得自己站立不稳,被纪凌宇堪堪揽在怀里,贴着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冷静下来,又羞得几乎不敢出林子回去。
纪凌宇还有政务,杏儿还需回去上课,两个人依依不舍告别。杏儿走到林子边,最后一次回头对纪凌宇招手,微微扬声叫:“殿下!”
“嗯?”
杏儿却没了后话,笑眯眯又招了招手,低头走出了林子。
自这次回京入宫,日子似乎过的也挺快。杏儿得了赐婚,渐渐与宫里的主子和仆从们熟悉,再也不会分不清东南西北而迷路,还过了一个喜气洋洋的春节。
除夕夜时,宫里放烟火,杏儿被皇子和公主们围着,只得和纪凌宇遥遥相望,倒似牛郎织女一般,不得守在一起,纪凌宇暗暗叫苦。好在他们总算心有灵犀,两个人只远远对视,就互通了心意,都偷偷腾挪位置,等到钟鼓楼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终于躲在了众人身后,偷偷牵了手,相视而笑。
年前的宫里,不仅要备办年货,还要为太子大婚忙碌。大婚之日,定在来年春天。明珍特意拿了本黄历标注了,每日算着还有多少日。杏儿嗔她何需如此,没人的时候,也会偷偷看上一看,数上一数。
时间越来越近,杏儿也不再去上书房,每日里忙着试穿霞陂,熟悉典礼。本来很安心的她,也被这些催生出几分紧张来。
还有四日,纪凌宇对她说,要从鹿鸣坊迎她,所以今日就要搬去。杏儿不疑有他,凌晨就出了宫。等到了鹿鸣坊的宅子,却发现里面甚是热闹。
她心里暗想,难道这日就要举办什么宴席,为何之前没人告诉于她,万一有什么典礼规矩,她不懂做错了可如何好?
进了主院,发现宋皇后和皇太后竟然也都来了。
宋皇后正在对着一些衣裳首饰说什么,看到杏儿,招招手道:“我的傻女儿,今日是你的生日,虽晚了一年,但是女儿家,总要好好及笄了,才好大婚。幸好这大吉之日,算出来刚好,岂不是上天成全。”
杏儿这才想起今天这个日子,原是洪玉瑾过的那个生辰,正是去年的今日,洪玉瑾过及笄礼,她才无意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感动?难过?感慨?或者别的……只是鼻子酸楚,眼泪汪汪乱冒,忍也忍不住。
“快些洗漱好,还要上妆呢。”
宋皇后的脸上,不知为何也有了点裂缝,却很快又掩饰了过去,笑着说。
这可能是京城最盛大的及笄礼了,皇后亲自做了及笄礼中母亲该做的事,皇太后也到场为杏儿插了一只钗。
到场的人,除了杏儿以前认识的,还有很多不认识的,皇亲国戚,世家大族,几乎就没有不来的。
洪玉璃和洪玉琳也都来了,各自送了杏儿一只钗,虽算不上珍品,却特意另外放了起来。
镇远侯虽未能赶到,也让人送了极为厚重的礼物,并且对杏儿说,他即日就可进京,定会为杏儿大婚再送上一份大礼。
木岁寒也送了一只钗,木头雕刻的,看起来普普通通,还被明燃嘲笑说是不是木翰林缺钱花。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礼物,是太子殿下送的。
太子殿下一共送了十六箱礼物。
第一个箱子里,是婴儿抓周的一些玩意、各种金锁玉锁和拨浪鼓等,还有婴儿才可用的包裹批被和小枕头。第二个箱子里,是小儿可以玩的绣球和一些玩具……箱子往后,便多了些锦绣绸缎和首饰头面。原来,每个箱子都是弥补给杏儿每岁生辰的礼物。
杏儿看着那些好看到极其想穿,却实在穿不了的小衣服,很是可惜,唇角的笑意却如何也抑制不住。
第十六个箱子打开,在天光下,立时煜煜生辉,晃了人的眼睛。
“这是太子妃的凤冠霞帔……你可愿接受这份薄礼,嫁于我为妻?”
纪凌宇对着杏儿说,座中感叹声一片,有惋惜,有羡慕,也有不甘。杏儿只怕自己一开口就要哭,紧紧咬着唇,无声地重重点头。
因着这十六箱礼物,那些因为纪凌宇突然赐婚,“遗弃”了无数佳丽,几乎由爱生恨的小姐们,又有很多人忍不住把太子殿下放在了心里,并且开始打算重新算计……就连座中有些已嫁的女眷,心里也掀翻了波澜。
可是,纪凌宇和杏儿却全未注意到,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当夜,纪凌宇恋恋不舍和杏儿告别。
“据说成婚前三日,新郎新娘不能见面,否则不吉。因此这次我离开,就真的见不到你了。”
因着皇太后和宋皇后都等在外面催促,杏儿被亲得有些慌张,却也舍不得推拒,只是他没完没了,便怕皇太后和皇后进来,羞得都几乎发了抖,慌张不迭对纪凌宇说:“你快回去。等三日后成婚,你做什么我都由你就是了……”
纪凌宇抓住她的手,勾住她的纤细小指,贴着耳朵说:“这可是你说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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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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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猜猜是不是只剩一章就完结,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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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呀别呀,想看他们甜甜的婚后生活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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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加个小剧场不,想看他俩拌嘴或吵架,一定很有趣。】
-完-
第86章 、086大婚(正文完)
◎正文完结(会有番外掉落)◎
杏儿才觉上了当,怒目嗔他,他却忽又肃正了颜面,问:“你可是真心想嫁给我,留在宫中做太子妃?”
杏儿抬眸疑惑。
“若是阿余带你私奔,离开京城,不入皇宫,你想与他过什么样的生活?”
纪凌宇又问。
杏儿认真想了想,说:“我就想每天都能见到你,不要像以前那样,总是要等着你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出现,不知道你离开后可会好久见不到。”
纪凌宇有些担心,进宫并不是杏儿心甘情愿的。却没想到,她所想的,并无有宫中的可怕和无趣,反而是以前自己忽来忽去,更让她在意。
他竟是完全没想到,只觉得自己已经是费心费力挤出时间,经常去看杏儿。却不知从杏儿而言,是如何被动和不安。
“我不会再走了。”纪凌宇握着杏儿的手保证,“以后绝不让你等我来,我去哪里,都带你在身边,让你能看的到我。”
杏儿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你要做个好太子的。我没事。我在上书房听夫子说,天下太平,皆是因为皇朝安稳,治理有方。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你若有政务在身,就去忙你的,我等着你。”
纪凌宇突然觉得有些眼热,他侧头避免看着杏儿,却听杏儿问:“阿余,若你不做太子,想要做什么?”
芙蓉面撒透千娇百媚,黑色的眸子里秋水层层,眉黛唇红,俏过枝头姣杏,即便纪凌宇日日看,常常见,即便是他一手卓绝丹青,也觉得百看不厌,难描难画。
他微微喟叹一声,说:“我就做个画师,每日给你画一张画,然后挂在树林里的每一棵树上。”
杏儿闻言,笑得如同枝头闹春的桃杏。
“那我要做个猎人,每日去打猎来养活你,你就在家画画好了。”
她一副煞有介事的认真,纪凌宇哈哈大笑。
“莫不是打算就这么说到大婚之日?快点儿走吧!”
门外突然传来皇太后的声音,吓得杏儿慌不迭打了个哆嗦,纪凌宇摸摸她的头,最后抱了抱她,无奈离去。
“等我来迎娶你……”
杏儿似乎听到纪凌宇在她耳边这么说,但是声音太小了,又恍惚是她的幻想。
这三日当真过得又快又慢,杏儿如同一个木偶娃娃一样,听从侍奉的人的话,做这个做那个。明润给她涂抹香膏,得意地对章嬷嬷说:“太子妃皮肤这么好,这些大婚前的功夫,完全都不用做。”
说是这么说,护肤护发最起劲的也是她。
终于到了司天监算好的大吉之日,天还墨墨黑,杏儿就开始为了大婚而准备,随着妆容抹好,发髻梳上,杏儿的心也开始砰砰砰急跳起来。
分明是水到渠成的事,分明只是个仪式,为何还这般紧张呢?
她忍不住想:他此时可也是如此,失了往日的淡定?
因着越来越紧张,后面做些什么,杏儿几乎没了意识,恍恍惚惚,一直等到明珍跑进来说:“主子,殿下要来亲自迎您呢!”
原本按着规矩,太子只需在宫中等着即可,可是纪凌宇和迎娶的官员队阵一起出宫来迎了。
明珍又说:“前面报,太子殿下骑大马,着红袍,一路已经到了长平街附近,沿途皆是围观百姓,都说太子殿下像是状元游街呢。”
杏儿立时目露向往,恨不能提裙就跑出去。
她的殿下,她的阿余,她的纪凌宇……该是如何丰姿俊朗,英武卓绝。竟是看不到,着实有些遗憾。
等终于上了轿,忍不住偷偷掀起盖头,探头从轿帘边缘的缝隙偷看,果见前面高大的马上,红袍的郎君昂然端坐。他忽地回了下头,虽看不到正脸,却扫见俊峰般的侧颜上,笑意焱焱,含情脉脉。
街上原本呼喊声一片,杏儿在轿中简直如同在涛涛波浪声里穿行,这一刻,天地却忽地安静了下来。
杏儿觉得自己因忐忑而狂跳的心,渐渐安稳落下,如同倦鸟归了林。
所有仪式和规程,杏儿早已学了无数遍,又有人从旁提醒,绝无出错。只在纪凌宇终于探手入袖,抓握住她的手时,她才因着心里一颤,空了一步。
今日里,京城几乎是万人空巷。除了洪家。
洪家大老爷头天晚上喝醉酒,大骂杏儿忤逆不孝,不认亲生父母,还说要去拦花轿,告御状……一番胡言乱语,又打碎无数茶碗瓷器。洪老太太本就已经被洪玉瑾气病卧床,听人禀报,几乎没撅了过去。今日一早,就让人把洪大老爷弄来主院,关了起来,以免他真的出去,闯下大祸。
杏儿过及笄礼,京城谁人不知,且这日子办,摆明就是已知杏儿是洪家女儿,又如何?当日皇太后、皇后、太子皆到场,这便是摆明了为杏儿撑腰。
洪家哪里还敢胡乱攀扯?
洪老太太躺在病榻上,后悔得胸口抽疼。若她当日不是嫌弃杏儿是个万事不懂的又瘦又黑小村姑,若她当日不是想靠着洪玉瑾攀上高枝,或许今日,洪家就成了京城的新贵,众人艳羡。
那可是太子妃啊!未来的皇后娘娘!
所以今日,洪家下人们都不敢高声谈论太子大婚之事,但是哪有真的忍得住的,都偷偷议论着。
而洪家的旧仆章嬷嬷,看着杏儿叩拜陛下和皇后,终于真的成了太子妃,激动得眼泪直流,明润在旁笑话说:“瞧嬷嬷哭得,倒似自己嫁女儿。”
章嬷嬷忙把手从眼睛拿开,拍了她一下,“可不要胡说,主子如今是太子妃娘娘,这种玩笑可开不得,要折煞老身不说,要命呢!”
明润嘻嘻笑:“哪里就会,咱们太子妃心善的很。”
可是忽又皱眉合掌,苦恼道:“主子总爱叫我们姐姐,以前就不说了,以后被人听到可怎么办?要去求着主子改掉这个才是。”
明燃却说:“哎呀别怕,反正殿下什么都听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