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傅景和牧宣出宫,好巧不巧,又遇上宋余乾与一带帷帽的女子纠缠。
牧宣吹了个口哨,“哟,宋大人真是艳福不浅啊!小傻女又来接你了。”
傅景抬眸,眸色不由自主地发冷,宋余乾?
仿若再次听见了玉儿说的“喜欢”,傅景不自觉地心中堵塞,有些不爽利。
宋余乾一身绿色官袍,并未注意到已经上了马车的太子殿下,“牧将军误会了,此乃长青表妹。”
宋余乾似乎遇到了难事,脸色不太好看。
“哦,不是小傻女。”牧宣摸了摸鼻子,挑眉钻进马车。
他坐在一旁,神色惊奇地唏嘘,“没看出来,宋余乾这家伙还挺风流的,连自家表妹都不放过。不过萧相那边,能放过他吗?”
傅景掀开车帘,看到宋余乾和白衣帷帽女子的手握在一起,眸光骤然一冷,如寒枪突刺。
身为有婚约的人,竟然在百官下朝之时与别的女子拉拉扯扯?
“她不是小傻女。”傅景收回手,冷道。
牧宣磕着松子儿的手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殿下,你方才说什么了?”
傅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下去!”
他今日不想看见牧宣。
牧宣站在大街上,莫名其妙地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他做什么了,惹傅景这么不待见?
摇了摇头,干脆去附近茶楼吃茶听书去。
傅景回到太子府。
承安殿外,玉儿围了一条狐狸毛披风,全身雪白地站在屋檐下。
遥遥看见傅景回来了,高高兴兴地提着裙子下着台阶。
傅景看着不远处的女子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近,英俊的脸上,神情莫名地比平日似乎还冷淡了几分。
他脑海里还浮现着昨日之景,可却没了昨日之情。
第34章
◎殿下好像变了一个人◎
玉儿早上起来,回到暖阁梳洗时才知她昨日太困了,竟然霸占了傅景的床。
但她早上起来,身边也没有傅景,不知他睡的哪儿?
而且,她又没感谢傅景。
所以她早早地就候在这里了,要做第一个看到殿下的人。
玉儿脸上莹白如玉,昨夜的异样已经全部消失了,脸上是正常的白里透红,像又大又好吃的桃子。
她看起来很高兴。
而傅景看着她越走越近,神色越发冷淡,甚至眉眼深处,溢出淡淡不喜。
玉儿在傅景身边一步远处立定,抬头撞入一双深邃的眼中,冷冰冰的,看她像冬日的冷气一般冷淡。
“殿下?”玉儿小声地叫着,微微皱眉,杏眼不解,殿下好像变了一个人。
她想了想,难道是她今天没抱他,他生气了?
想通之后,玉儿立马笑着伸出双手,殿下和小时候的立凡一样,要人哄着。
她跨出的脚步还没上前,额头上便抵了一只手。
她手晃了晃,看着傅景身上的黑色衣袍,碰不到殿下!
掌心的温热传来,玉儿愣愣地抬头,殿下不是要抱抱吗?
“以后也不准抱孤。”傅景冷道。
玉儿茫然无措,怔愣愣地颦眉,殿下的掌心是热的,话却是冷的。
玉儿不由自主地委屈得像只受伤的小兔子。
傅景却将手收回,如风一般从她身边跨过。
就像昨日之事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玉儿不记得了,傅景也想努力忘记。
傅景从没想过自己的人生中会出现一人。
他冷心冷情,甚至认为情爱荒诞而可笑,那样不堪一击的东西哪值得他关注。
傅景细细想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与玉儿太过亲密了。
他并不排斥玉儿,以至于玉儿与他一旦越界,他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加上昨日饮酒,他才会差点做错事。
以后只要两人保持距离,便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他也能如以前那样专心,再也生不出那些可笑心思。
傅景再次想起来,再次认为昨夜的他确实可笑,竟会认为自己喜欢上了一人,还是如今傻了的她。
玉儿站在青石板铺就的院子中,水润的眼眸眨了下,探头探脑地抱着暖手炉回头,殿下好像不喜欢她了?
玉儿回想起马车上的诺言,那殿下还会永远陪着她吗?
玉儿在傅景面前吃了个闭门羹,赵嬷嬷和张嬷嬷都紧张下来询问。
玉儿摇了摇头,“没事。”
殿下一定是遇到了难事。
她现在可以每天接殿下回家,殿下每天都能看到她,已经比在兰苑的时候很好了。
在兰苑的时候,她见到大家的机会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多。
小姑娘到底不记仇,还善会自我满足,不过一会儿就笑了起来,回头问道:“嬷嬷,我的小金锁呢?”
张嬷嬷一愣。
玉儿也想起,这不是在兰苑,她的宝库不在这里。
玉儿低头看着怀里的小暖炉,只有这个东西是她的。
玉儿没回暖阁,直接去了傅景的寝殿,问了婢女得知傅景此刻应在书房,又转去了书房。
“姑……太子妃,你无事找太子殿下做什么?”张嬷嬷还是不太喜欢太子殿下。
虽然昨夜太子似乎挺在意玉儿,还给玉儿请了大夫,但她还是认为玉儿该离太子殿下越远越好。
太子殿下喜怒无常,对你好时捧在手心,对你不好,踩脚底都还好,就怕命没了。
但玉儿也不知被太子殿下灌了什么迷魂汤,今早起来念叨了一个上午太子殿下,还说昨天晚上她做梦了,太子殿下送了她好多花。
梦里的能当真吗?
今日赵嬷嬷也出其安静,没反驳张嬷嬷鼠目寸光,不懂规矩,只是在一旁静静跟着。
昨夜的香露是她叫人抹的,骗太子府的人说太子妃喜欢。
但其实,那香露有轻微媚.性,只不过大多数人不知道而已。
她听闻玉儿因为抹了香露出事后,心惊胆战,连在夜里偷偷上药,张嬷嬷进来了也不知。
直到平安无事地到了早晨,她才虚虚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也发现,此前在承安殿伺候的人已经换了一批,听说是王福怕昨日的人伺候不力,再出现此类情况,换了一批更聪明得力的过来。
赵嬷嬷惯比旁人多个心眼,她已经猜到,那些人恐怕没有好结果。
是她害了人,她不能再莽撞了。
所以今日也出其安静。
“我还没谢谢殿下,殿下对我很好。”玉儿没发现赵嬷嬷的异常,高兴道。
玉儿忽然想起今日傅景冷冰冰的样子,又不自觉地有些难过。
殿下真的不喜欢她了吗?
玉儿到了书房,小太监进去通传。
傅景敛眉,沉默半晌。
他不想与玉儿过于亲近,也未曾想到玉儿会来主动找他。
王福在旁默不作声,他也看见了今日傅景对玉儿的态度。
昨儿个夜里还替人擦脸掖被,今天就翻脸不认人?
怪哉!
伴君如伴虎,傅景阴晴不定,王福即使有心也不敢掏出来。
默默瞧了眼屋外,屋外空荡一片,春冬交替之际,在外面站久了也冷,“叫太子妃回吧,殿下还在忙,得空了会去看她的。”
傅景对此没应声,只是微微低下了头,继续看手中的信件。
淮水一战后,北狄战败,如今割地求饶,相关事宜已经提上议程。不日,北狄使臣便会来京。
恰逢太后寿辰,夏国君主也派人前来贺寿。
夏国与楚国交好,近几十年来都和平友好,无任何冲突,但还未好到一国太后寿辰,也需大费周章,长途跋涉地来此恭贺。
这是个借口。
小太监下去后,傅景问起夏国近况。
夏国近年来风调雨顺,国泰平安,其君主重白励精图治,治下有方,本就是一方大国,如今更是如日中天。
按照如此成长之势,是没必要刻意讨好外强中干的楚国的。
傅景看了眼那来自重白之子重云的信件,暂时置于一旁,从书架上翻出了一本记录过往移民的《移民志》。
这一看便看到了晌午。
一壶热茶凉透,王福见没人来换茶,出去一看,惊讶叫道:“太子妃,您怎么睡这儿了?”
王福推了下玉儿。
玉儿嗜睡能睡,轻一点的推搡完全叫不醒她。
她和衣躺在门牖上,身上披风把她包得严严实实,露出一截修长手指和一抹小小的金铜色。
头顶的凌虚发髻如云盘回,被压得微微变形,脖间一缕青丝如垂绦,从披风上划过,垂在她与门牖的间隙中。
慵懒安详的睡态,其实让人有些不想打扰。
玉儿生得太美,脸色的莹白肌肤与身上的雪白辉映,这般无一不雪白地睡在外边,是让见者惊艳的。
王福举望四周,守在殿外的人呢?
太子妃来了也不禀报一声,还让人睡在了外面?
不远处,小太监找了件厚实的鹤氅正急急忙忙地跑来。
而此刻,傅景也在犹豫后出来了。
小太监一见傅景和王福,立马跪下磕头,“殿下恕罪,是太子妃不让奴才进去通传的。”
玉儿一直未走。
之前还有张嬷嬷和赵嬷嬷陪着她,可她见小太监十分局促,以为是人多的缘故,就把两位嬷嬷赶回去了。
又安慰了几句小太监,才一个人默默地抱着暖手炉和小太监一起呆在外面。
可她哪是个能吃苦的人,站得累了,就蹲了下来,蹲累了竟然睡着了。
小太监怕她着凉,又谨记玉儿的话,别去打扰太子殿下,便去找了件鹤氅想给玉儿盖上。
傅景目光深邃地看着睡在他书房门前的玉儿。
一张小脸上,鼻子小巧,樱唇红润,睡得毫无戒备,像只慵懒抱着尾巴熟睡的小狐狸。
“找人送太子妃回去。”傅景挑眉怒道,真是哪里都敢睡!
又看了眼小太监,小太监忙低下头,傅景微微半阖着眼,放低声线道:“下去领二十大板。”
小太监心中一惊,正想叩谢,却被一道寒光扫过。
小太监斜瞟了眼熟睡的太子妃,立马悄无声息地退下去,然后一溜烟儿地跑掉了。
要知道,傅景手底下从没有这么轻的惩罚,他这可是捡了条小命。
傅景趁着王福离开,看着玉儿又气又恼,怎么会有这样笨的人?大冬天地睡在外面?
傅景看见玉儿身上有截手指露在外面,不由自主地蹲下身将玉儿身上的披风掩了掩,遮住那截暴露在外的手指。
修长深邃的眼眸满是怒气,玉儿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绒毛短小稀疏,透露的神态安详静谧。
傅景目不转睛地看着,最终被自己打败,伸手在玉儿脸上轻轻抚摸。
“怎么这么傻?”
他只不过是不能见她而已。
第35章
◎委委屈屈的,像谁欺负了她。◎
王福去找人,回来时似乎看见傅景好像做了什么。
哦,是将玉儿身上的披风给她掩了掩。
殿下对太子妃,还是心疼的。
他不知,背身而立的傅景,是真的心疼了。
王福找来的两个蓝衣太监互相望了眼,似乎不能将玉儿弄醒,便想将玉儿背回去。
傅景背对几人站着,听着背后的细微声响,微微回头,余光扫到一个太监的手碰触她臂间。
那双手好似宽大,却十分丑陋,特别是挨着她雪白臂间的云袖,丑得让人不忍直视。
玉儿还在睡着。
傅景好像再次看见她在萧府被人欺负,便是这样的一双丑陋至极的手,心中没来由地窜起一股怒气,在质问他,要让他碰吗?要让他碰吗?
眼看那手就要碰到了。
“退下!”忽然一道寒声,好像冰垛子。
傅景快如闪电,已经上前亲自抱起了玉儿。
动作稳而迅速,留两个太监呆若木鸡,不知所以地站在原地。
王福也被吓了一跳,见傅景抱着人走了,连忙小跑跟上去。
傅景脚步生风,好像要远离和维护什么似的。
廊檐下,傅景面有薄怒,脚步匆匆。
他身材高大,衬得玉儿娇小成一团,一双脚虚晃在他臂弯。
玉儿脸对着傅景怀里,呼吸有些不畅,未被披风遮住的小腹还有些冷。
睁眼一看,熟悉的容颜渐渐清晰,“殿下?”
傅景凌厉的下颚线条冷漠而阴沉。
傅景闻声脚步一顿,垂头看向玉儿,心不合时宜地跳动发闷,似才想起,他之前是不想与玉儿这般亲近的。
“殿下,你忙完了?这个送给你,谢谢你替我找回张嬷嬷,还把兰苑的人带来了。”玉儿举着暖手炉,在傅景怀里甜甜笑道。
傅景面色无常,冷道:“孤送你回去。”
傅景抱着玉儿进入暖阁,兰苑众人都惊呆了。不仅是兰苑的人,就连太子府的众人都无不心中又惊又怕。
惊的是,太子殿下竟然抱玉儿回来,怕的是,他来了,伺候不好会人头落地。
傅景将玉儿怀里的暖手炉拿出来,盖上被子就要走人。
却不料一只细腻的小手拉住了他。
“殿下!”玉儿忙跪坐起来,乳白色的被子滑倒她白嫩的脚丫旁。
她伸出另一只手也拉住傅景,抬头认真道:“殿下喜欢什么,玉儿可以去学。”
她感受得到,感受得到傅景与之前不一样的冷淡与疏离。
他好像不想要她了。
说话冷冷的,眼神冷冷的,连态度也是冷冷的。
傅景刚要走,背后又响起一声,“殿下?”
委委屈屈的,像谁欺负了她。
“你什么都不必学。”傅景转身道。
玉儿双眼含有些微水光,纵然心里有些伤心,可她谨记着傅景不喜哭的人,所以她不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