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庄子那边传来消息,一个樵夫看见萧红珊被人追杀,摔下悬崖,被老虎叼走了。
这都一个月前的事了。
萧覃如今算是挺过来了,好多了。只是伤痛的痕迹,难以消磨。
“玉儿记住爹爹的话,这个世界上,只能相信爹爹和殿下,其他谁也不能相信。”傅景不愿答应他的请求,怕也是和当初的他一样,泥足深陷。
有些人就是这样,光凭美貌就能让人动心,日渐相处,更是无法让人不爱。
萧覃看着眼前的玉儿,好像看见了当初的宛儿。
俏生生地站在农院里,回头看他,皱着眉问他,你还要站那儿多久?
他就想一直站着,一直看着她浇花种草,晾晒草药。
“爹爹?”玉儿叫萧覃。
萧覃回过神来,笑道:“玉儿记住爹爹的话没有?”
“记住了。”玉儿点头。
萧覃离开前,心里始终像装着一块大石头,他看了傅景一眼又一眼。
傅景微微拧眉,将玉儿的手牵紧了几分。
目光淡淡,内心却在忌惮萧覃别在这个时候问什么玉儿愿不愿意跟他回家?
玉儿单纯懵懂,对信任的人更是千依百顺似的好说话,旁人对她稍稍卖一点苦,装一点惨,都可以打动她。
萧覃迟迟不上马车,目光在两人间逡巡。
“萧相怎么还不走?”傅景道,语气里已经有了几分不耐。
萧覃叹了口气,“殿下,臣还有最后一句话想要告跟您说。”
傅景蹙眉,吩咐王福将玉儿带回去。
玉儿其实也很想萧覃的。
之前因为赵嬷嬷不许,后来又去了落霞书院,更不能乱跑,如今就是现在。
好像自她离开萧家后,回去就变成了一种奢侈。
玉儿依依不舍,“爹爹,路上小心。”
萧覃点头。
等到玉儿走了,傅景心中才稍微放松,淡然道:“萧相要跟孤说什么?”
萧覃复又叹了一口气,像是要说出这件事十分为难。
“殿下,这件事我本来不想与你说的,但为了玉儿的安全,臣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告诉你。”
“小心夏国之人,小心重家!”
“其他的,臣不会说了,告辞!”
傅景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神情思索,小心夏国,小心重家?
重云?
傅景送萧覃离开后,忽然问了句徐诏。
王福适才想起,“徐诏去了有段时日了,应该快要回来了吧!”
徐诏亲自出马还需要调查好几个月,里面怕不仅是因为时隔久远,恐怕还是有些别的困难在里面。
傅景带着玉儿去郊外庄子玩了几天,直到明王即将大婚,贵妃又送来请柬。
傅景站在院中的石凳旁,将请柬轻飘飘地甩在石桌上,朝坐秋千坐得正开心的玉儿走去。
藤萝架下的玉儿掩在翠绿之中,双手搭在包了一层棉花的白色秋千绳上,迎着天空,满脸畅怀笑意。
旁边的石墩上,小宝也惬意蹲坐着,眯着眼,迎着光。
傅景走到玉儿背后,朝伺候她的青翠挥了挥手,青翠便笑着退下去了。
傅景疼爱玉儿像疼爱到了骨子里,帮她推秋千这事也是常有。
青翠等人时常都觉得自己在做梦,堂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怎么会屈尊降贵给人推秋千呢?
可就是这么一回事。
殿下不仅给人推秋千,还亲手给秋千绳塞棉花。
玉儿第一次坐秋千,因为害怕,手握得太紧,把手都捏红了。
傅景便按照玉儿的手掌大小,给秋千绳塞了不多不少的棉花才心满意足。
玉儿发现秋千不荡了,回头一看,高兴笑道:“殿下,推我。”
“阿玉,我们该回去了。”傅景道。
前些日子,玉儿一直闷在太子府,无所事事,整颗心都只顾着担心傅景病情,成天郁郁寡欢。
这几天,傅景带她来郊外私宅散心,闲时还去果园摘李子,明显有开心起来。
此刻,玉儿眉头微微发皱。
她喜欢这里。
这里安安静静,像是另一个落霞山庄,但又不会比落霞山庄显得空旷乏味。
这里可以摘果子扑蝴蝶,还可以去河边钓鱼。
傅景也不会处理很多事,晚上睡不好,白天也可以安心补觉。
“孤改日再带你来此处。”傅景绕到玉儿前方,将玉儿抱了下来。
玉儿一喜欢一个地方,总是想要待许久。
玉儿落在地上,轻轻抱起一旁的小宝,抬头谈判道:“那下次来,我们要待得比这次久。”
玉儿知道,殿下还要处理要事,不能陪她在此地居住太久,她只是盼着下次来,能比这次久一些就好。
第87章
◎傅景眼中情愫未散,衬得他那双凤眼更加深邃迷人◎
京城成衣店落兰轩中。
林素雅正在等她定制的衣裙,掌柜忽然面有难色地走过来,“林姑娘,实在抱歉,方才太子府来人,要小店里所有好看的衣裳。”
“太子府?”林素雅一惊。
“是啊!”掌柜苦恼,“听说太子前几天新得了一个美人,此女犹如天仙下凡,太子得了她头晚的第二天,就叫整个京城的首饰铺把镇店之宝给她送去。”
“这次听说又要全京城的华裳美服。”
林素雅微微一顿,此事她已听说过,还知道那人是玉儿。
“可我那件是定做的,她要去也不一定穿得了,掌柜能否行个方便,就说那件衣服有问题,想必太子府的人也不会拿一件有问题的衣服去讨好那位美人。”
“而且,掌柜是知道的,明日是我姐姐与明王的大婚之日,我定制这件衣裳是为了参加婚宴的。”林素雅眉头深皱,这件衣裳对她真的很重要。
掌柜为难,抬头看向林素雅,美人皱眉,惹人于心不忍,“那好吧,不过林姑娘,你事后可千万别说出去。”
“我明白的。”林素雅微微一笑。
太子之名,在整个京城都算不得好。
是一个活脱脱的暴戾太子,无人敢得罪。
等到掌柜下去,林素雅身边的丫头才道:“还是姑娘有办法。”
要是搁了旁人,这件衣裳准会进了太子府。
林素雅脸上带着寡淡的笑,离开前看到威风凛凛的太子府的人,伫立了好一会儿,才悄声离开。
玉儿回到太子府,看见大家卖力地撕衣裙。
那些衣裙五颜六色,完好无损,十分好看。
撕坏了不就不能穿了?
玉儿好奇地跑到傅景身边,“殿下,好好的衣裳为什么要叫人撕坏啊?”
“阿玉莫管,孤给你看个好东西!”傅景坐在藤椅上,搂着玉儿把手里的万花筒给玉儿看。
“殿下,我知道这个,我的宝库……”说起宝库,玉儿才想起她的宝库没了。
她现在唯一有的,是宋余乾的宝贝玉佩。
“我以前的玩具就有这个。”玉儿轻声道,语中藏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怀念。
“是么?”傅景以为玉儿看到这个一定会开心的。
“殿下。”王福一脸笑意地走进来,明显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他也不避着玉儿,直接道:“皇上宣你进宫了。”
傅景半敛了下眉,闲散的神情变化了瞬,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贵妃一直想抓他的把柄,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可以闹大。
如今傅景主动递上把柄,她岂会按兵不动,不去火上浇油?
傅景这几日被玉儿强迫着补觉,神色其实比以往好了许多。
为了进宫,还需特意画个病态妆。
精致的铜镜前,傅景坐在地上,玉儿半跪着替傅景描眉,一点一点,极为细心,“殿下,你别动!”
玉儿打掉傅景想要摸她脸的手。
近在眼前的女子,明眸皓齿,芙蓉面上满是认真,近在咫尺地散发着诱人气息。
傅景脸上微微带笑,神色安静地看着眼前的红唇形状姣好地合着,像是朱红的樱果,写满了诱惑。
怎么可能让人不动?
傅景忽然噙笑将玉儿拉入怀里。
没有理由,没有缘由,就是想在光天化日之下吻她、占有她。
明亮的光线照射满屋。
玉儿倏地一下被人扯进怀中,惊讶一瞬,反应过来,面红耳赤地用小手锤傅景,“殿下!”
傅景却不为所动。
拉住她乱动的一只手,辗转啃咬,摄取甘甜,回味无穷。
玉儿成心不想让傅景得逞,檀口禁闭。
傅景也不恼,指尖轻抚美人玉颈,极轻极轻,像片柔软的羽毛。
玉儿惊得口中呻.吟,杏眸沾水,唇舌间已抵挡不住,注定成双。
将玉儿吻得气喘吁吁,脸色绯红,傅景才心满意足,抚摸着怀中人的脸,像是看到了很久以后比这更迷人的脸,语气餍足道:“阿玉,等孤好了,你可要说话算数。”
玉儿不解其意,小脸粉红如桃花,好像脸上极细小的绒毛都因为方才的热意而争相舒展,嘟嘴埋怨道:“殿下才不说话算话,说好让我好好画,结果……”
玉儿还躺在傅景怀里,仰头看着头顶的人,乖乖闭了嘴。
“怎么不说下去?”傅景眼中情愫未散,衬得他那双凤眼更加深邃迷人,像要夺人心魂的鬼魅。
玉儿自动跳过这个话题,依着这个姿势,专心致志地拿笔在傅景眉上又画了几笔,“殿下,我画好了,你看看。”
傅景照镜子,果然连眉头都透出几分病入膏肓,又吻了下玉儿脸颊,“孤的太子妃,果然学什么都快!”
玉儿脸色微红,但也是一脸掩饰不住的小得意,软软糯糯地道:“玉儿也是第一次画,殿下不满意也只能受着了。”
就算她画得不好,殿下也只能给她受着。
傅景进宫,果然不出所料。
秦洛勋说他德行不检,强抢民女,还抢了太子妃的亲妹妹,引得太子妃大怒,此等恶劣之举,实在是德不配位。
还说他骄奢淫.逸,花费上千上百人力搜罗人间华服首饰,就只是为了讨美人开心。此等做法,若被旁人学去,岂不是坏了楚国朝堂之上的清正之风。
又暗示傅景如今身中剧毒,命不久矣,权力在他手里,属实浪费。不如交出太子之位,好好养身体,等身体好了,再说不迟。
傅景身边也并非无人,一条条反驳,言这些都是小事。自古便有姐妹共侍一夫的先例,再加上傅景如今不过是一时失意,做错了一件小事,哪用得着废太子?
再说了,不说傅景此前功劳,也有苦劳,傅景此前无过,此次亦是小过,总得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
两边人吵个不停。傅景因为身体不佳,加上性子沉冷,一句话未言。
皇帝被吵得脑瓜子直疼,他干脆问道,“傅景,你怎么看?”
傅景脸上一沉,他能怎么看?
皇帝不喜他,以前口口声声都叫的太子,而方才却直接喊他傅景,不是已经有了决定。
“儿臣全凭父皇做主!”傅景脸色苍白地道。
“那你就把太子之位先让出来……”皇帝不耐道。
“噗!”一口鲜血忽然血贱御书房。
傅景身边的人连忙道:“太子吐血了,传太医,传太医!”
贵妃宫中,听得始末,气得摔东西,“什么时候不吐血,偏偏这时候吐血!”
秦洛勋也咬牙切齿,握紧拳头狠狠地敲自己大腿。
他在现场,更深有体会。
除了萧覃这个老顽固没开口,其他几位先帝遗留下的老臣都在求皇帝开恩,那样子,倒不是口口声声说的那样寒了傅景的心,反倒是寒了他们的心。
傅辰在一旁,脸上的黑痣好像抖了一下,眯了一眼,继续吃自己的喜糖。
淑贵妃看着他就来气。
本来放他去淮水监督移民一事是为了给他脸上贴点金,结果人回来后,居然对皇帝说出“再也不想去淮水那种穷乡僻壤”的混账话。
傅辰以往不是没干过给自己脸上贴金这事,但却是头一次去这么远,去这么偏,办这么一件几乎没有先例的事。
下面的人不像以前,摸不准总来问他,把他都问烦了。
而且那地方真是太穷太苦,美人都没几个。
他真是此生都不愿踏足淮水了。
淑贵妃起身,抓起一把糖就往傅辰身上扔,“你还有没有点出息了,没看见我跟你舅舅正忙得焦头烂额?”
傅辰一愣,忙讨好道:“母妃生什么气,明日就是儿臣成亲的大好日子了。这次不行,咱们就下次!”
反正以前每次都这样。
傅辰脸上的黑痣带着笑意,一点不恶,反而显得滑稽,真是让淑贵妃越看越生气。
“下次下次,哪有那么多下次!等傅景当了皇帝,你以为你还能这么好过?”淑贵妃恨铁不成钢地道。
傅辰收敛笑意,他也知道等傅景多半不会放过他,每次淑贵妃和秦洛勋干的那些好事,傅景总是头一个找他,上次的碎.尸,上上次的毒药,上上上次的箭伤……
反正私下里报复这件事,傅景就拿他使劲儿整。
若真是夺嫡失败了,傅景真不能放过他。
傅辰心里活络了一瞬,马上急道:“那母妃、舅舅,你们赶快想想办法啊!”
“你难道就不会想?”淑贵妃指着傅辰的脑袋骂道。
“你们想的不就是我想的?”傅辰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淑贵妃道。
秦洛勋看着两人,暗地里轻嗤,面上却道:“辰儿既然明日大婚,就让他好好准备人生大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