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微微一笑,那小子竟然手脚挺快,不必他替他操心也好。
傅景设宴,他免不了做足表面样子,要给各位大人敬酒。
而酒不过三旬,玉儿便累了。
毕竟是宴会,人多就有些吵。
这时候萧明珠和牧宣也早已回来了。
萧明珠看着玉儿好像有些犯困,出声道:“玉儿,你是不是困了?”
玉儿强撑着小脑袋,眼睛里陡然放光,“不困。”
她喜欢热闹,这种人多的热闹就更喜欢了,而且还能看跳舞,她也喜欢看跳舞。
可是话说完,她就打了一个哈欠。
“还说不困?来人!”傅景吩咐道,想要差人把玉儿送回去。
“我来吧!我送玉儿回去。”萧明珠早就不想在这儿呆了,这里除了她和玉儿两个女子,其他都是男人,说得也都是冠冕堂皇的官话,没意思的很。
傅景看向萧明珠,虽然担心,但还是点头,并派了其他人护送玉儿回去。
玉儿路过宋余乾时,宋余乾终于忍不住叫住,“玉儿。”
他在众人视线下走出。
“乾哥哥!”玉儿高兴叫着。
萧明珠也没想到宋余乾会在,她下意识地想到了现场不可名状的画面,看向傅景。
傅景却只是神情冷淡如常,一派淡漠威严之姿,倒是他身边的王福显现出了焦虑之色。
这宋余乾作什么死,非得在傅景眼前叫住太子妃!
好歹从小一起长大,可当半个哥哥,萧明珠立马挡在宋余乾面前,提醒道:“宋大哥,你非要这时候叫住玉儿吗?”
萧明珠身为萧家人,自然清楚宋余乾与玉儿的关系。若无意外,她甚至可以叫宋余乾一声妹夫。
玉儿闻言不解,乾哥哥为什么不能这时候叫住她?
宋余乾当然知道萧明珠所指何意。
就连重阳都告诉过他,或许又得等上些时日了。
他不知道重阳还让他等多久,也不知道这一天能不能到来。
但是他现在可以看见她。
“玉儿,这是九生莲的莲子,可克百毒,于你大有裨益。”
“九生莲莲子?”此话一出,宴席上的大部分人都沸腾了。
就连傅景也蹙了下眉。
可克百毒的九生莲莲子,历经九消九长,耗费九年才能有一颗,是有价无市的宝贝啊!
此物按理说,只存在传说中。
玉儿拿起宋余乾手里的莲子,她虽不懂九生莲多珍贵,但听宋余乾的描述,就知道这是个好东西。
“谢谢乾哥哥。”
萧明珠看着两人亲切熟稔的模样,又看了眼已经有些脸黑的傅景,心中叹道:这是什么修罗场?
宋余乾竟然压过了傅景一筹?
萧明珠平日看杂书看得多,听书也听得多,据她所知,九生莲存于夏国,是不授外人的。
所以这东西,是傅景都不可能得到的大宝贝。
而傅景脸黑,自然也是知道九生莲。
在他少时中毒,被人认为是怪物之时,曾有大夫言他所中乃毒,只有传说中可解百毒的九生莲可解。
等到玉儿离开,傅景还是有些回不过神。
“殿下,司马大人叫你呢!”王福喊了几声。
傅景冷冷抬眼看向司马乘。
举着酒杯的司马乘只感觉被那凉凉的阴冷目光一扫,心中无语:“……”
他怎么又惹到这位阴晴不定的殿下了?
他好歹是傅景大舅子,傅景能不能给他点面子?
傅景心情不喜,管他谁的面子。
傅景随便应付,在司马乘敬完酒后便道:“孤不甚酒力,各位大人请尽兴,不必顾及孤。”
说完就打算离去。
哪知,傅景才刚起身,就传来醉醺醺的一声,“太子请留步!”
傅景看向醉酒之人。
那人明显喝醉了,走路都走不稳。他推开身边拉他的人,一步一跄,指着傅景道:“太子,你这样不行!”
“你是太子,你不能沉迷酒色。你竟然为区区一个女子,宴请这么多大臣来……”
“黄尚书,您少说点吧!”身边人真想一脚给他踹出去。
不能喝酒就别喝酒。
他趴在地上,替醉酒之人求情,“请太子恕罪,黄尚书只是喝醉了才胡言乱语的,绝没有冒犯太子的意思。”
“我没喝醉,我看见了。太子前几日在宫门口就抱了一个宫女出宫。今日这儿又有一个,再加上太子妃。”那人掰着手指,“三,三个!”
“都说太子不近女色,太子你怎么能一下有三、三个呢,还尽为女人做些荒唐事!荒唐~荒唐~”
那人打着旋儿说完,又倒下去,彻底不省人事。
王福颤颤巍巍,“殿下?”
“送黄尚书回去。”傅景冷道。
他喜怒不形于色,这话听起来既差又不差,着实让人胆寒。
最后直到众人发现黄尚书真的平安无事,才道摸不透傅景之心。
傅景并没有离开,他在离开众人视线后,便冷声吩咐道:“把宋余乾给孤请过来!”
仔细听,还带了明显的怒气。
宋余乾把请到洛华亭时,傅景已经如一尊雕像稳坐在那里。
他面前空无一物,浑身都散发着冷冽威严的气场。
宋余乾给傅景行礼,“参见太子。”
傅景眼都没抬,冷漠霸道道:“离开京城,以后都不准出现在阿玉面前。”
宋余乾一愣,弓着腰抬头看傅景。
傅景神情冷漠,虽不置一词,宋余乾却有一种渺小感。
他此前一直崇拜傅景,傅景少年男儿,统帅三军,征战沙场,护楚国之疆,佑天下之民。
可他只是一个读书人。读书人的世界,从一开始就是肮脏的。他占着宋小公爷的身份虽不必体会这些肮脏,但并非一概不知。
但他依然宁愿从头开始,以为他会和傅景一样,纵使千万人阻我,而我依然一往无前,终会达至巅峰。
可如今看来,他好像高估自己了。
宋余乾又垂下头,老实道:“臣,做不到。”
周围以肉眼可见的寒气逼拢。
傅景居高临下地盯着宋余乾。
王福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痛心样子。瞧瞧这孩子,放着好生生的活路不走,偏去走那死路!
“殿下难道忘了吗?玉儿本该是我的妻!”
低沉而又平缓的声音之下,紧握的双手逐渐绷紧,宋余乾满腔的愤怒与不甘。
那本该是他的人,他为何要让!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刹那间崩碎。
傅景猛地站起身来,一掌拍在身边石桌上。
谁能忍受得了自己的妻,自己的心爱之人被别人说成是他的?
傅景望着只是弓着腰,看不见一切的宋余乾。
即使看不见,傅景也能猜到宋余乾脸上一定很不甘。
不知过了多久,傅景忽然冷笑,“你的?你拿什么护她?”
“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宋国公府?”
霸道鄙视的声音如巨大的天幕,笼罩在宋余乾身上,让他压不过气。
傅景双手负于身后,轻蔑道:“别说宋国公,就是当朝丞相也护不住她。”
“除了孤!”
除了他,这个世上没人护得了玉儿。
傅景的气场无声笼罩着,好像能延伸至百米之外。而身处中心的宋余乾似乎已经不能思考,只能被其淹没泯灭。
“不,不对。”宋余乾心中似乎还有道光,他唇瓣颤抖道,“还有夏国,夏国二皇子……”
他可以护住玉儿,他也可以帮他!
“呃!”
宋余乾被傅景扼住喉咙,高高举起,眼中凶光凛凛,“你以为孤不敢杀你,是因为重阳?”
斜长的凤眼中,好似在看一只惹人厌的蝼蚁。
宋余乾被箍得脸脖通红,连双眼都快速挤出了血丝。
傅景不杀宋余乾,只不过是事后想起,他手里已经攥了一条玉儿亲近之人的性命,不想再攥一条罢了。
“就算孤现在杀你,那些躲在暗处的人能奈孤何?”傅景眼中轻蔑。
只听他一声令下,“杀!”
树影丛间,刀光起伏,寒刀喋血,月华照倾。
而宋余乾被握在傅景手中,毫无还手之力,也无人施救于他。
他像一只浸在水里的蚂蚁,连浮上岸都来不及,就已经随着巨浪,被巨浪裹挟,永远看不到岸的方向。
“是你的才是你的,不是你的,再怎么做梦,也别把梦当成了真。”
宋余乾于重阳,不过一颗棋子罢了。
于傅景,也不过是一个看在玉儿面下,没杀的人罢了。
曲青接到消息,他们前去保护宋余乾的人全死了。
“宋余乾怎么样了?”重阳停下笔皱眉问道。
“还活着。”
还活着?
重阳眉头紧锁,傅景居然没杀他,“走,去看看他!”
第116章
◎就当是昙花一现的梦,咱们忘了吧!◎
宋余乾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
不是他的别做梦!
他灌了自己一口酒,原来这成了梦。
“宋余乾!”重阳上前揽住宋余乾,闻着他满身酒气,蹙眉,“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我喝酒也错了吗?”宋余乾嗤笑,满眼自暴自弃的醉酒之色。
他踉踉跄跄地推开重阳,滚倒在地上,干脆也不爬起来。
就这么躺在路中央,望着天上的玉盘。
“玉儿!”他好像看见天上的月亮变成了玉儿,在甜甜地对他笑。
在高兴地叫他,“乾哥哥!”
他缓缓地伸手,却怎么伸,也抓不住。
周围的路人对宋余乾指指点点,重阳也看不过去了。
“曲青,把他扶起来,带他走!”
曲青白了一眼,要他扶一个酒疯子?
他不甘不愿地架起宋余乾,用眼神示意,去哪儿?
重阳找了一间客栈。
可还没到客栈门口,宋余乾就挣扎着推开曲青,怒道:“你们别管我,我求求你们别管我!”
宋余乾双眼生愤生恨,又忽然胃里一阵翻腾,呕吐在旁。
宋余乾吐完就这么枯坐在客栈前,毫无形象。
他双眼已经绝望,管了有什么用,管了有什么用!
他比不上傅景,护不住玉儿,不是他的就不是他的。
宋余乾眼中饱含泪水,他从来没有感到这么无能为力。
“太子说得对,太子说得对!”宋余乾忽然喃声道。
重阳微微皱眉,“傅景跟你说了什么?”
“太子跟我说了什么?”宋余乾眼睛被泪水模糊,他想起太子临走时的话,双眼苦而无神地自嘲道,“太子说……我根本护不住玉儿。”
他头靠在客栈前的柱子上,好像又回到了那时。
傅景甚至都不屑杀他,在听完黑衣人的禀报后就把他扔到了一边,只留下一句,“你根本护不住阿玉!”
是啊,他护不住,他怎么比得过傅景?
比得过那个少时成名,天生贵胄的太子?
他会当皇上,那时玉儿便是皇后,多好啊!
“你护不住,我能护住,我也能帮你护住。”重阳道。
宋余乾闻言,又是苦笑,“可那不是我啊!”
宋余乾套用着傅景的话,痛哭流涕道:“我再怎么做梦,不是我的,始终不是我的!”
他就是没权没势,所以即使重阳在他背后支持他,傅景要杀死他,也是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那样手段滔天的人,才能给玉儿幸福,才能在玉儿危险时刻保护她。
宋余乾闭了闭眼,似乎是下定决心一般,“二皇子,不必说了。我放弃了。”
他放弃了!
“你不能放弃!”重阳发觉自己的冲动,又耐心道,“你难道不喜欢阿玉了吗?她本来是你的妻,是傅景将她夺了去。”
“呵,呵哈哈哈。”宋余乾忽然爬起来,“本来是我的妻,本来是我的未婚妻,她原本是我的未婚妻!”
宋余乾疯疯癫癫地重复着这句话。
曲青看得不喜,疯了。
嘟嘴问道:“公子?”
重阳气急败坏地一敲折扇,又被傅景废了一颗棋子,还是尤为重要的一颗棋子。
“清点这次损失的人。”重阳沉声道,又看了眼前方走路都不稳的宋余乾,“找人护送他回去。”
曲青白了眼,还给他找人,酒疯子!
宋余乾回到宋家,小厮看见了,醉得如此厉害,连忙把他送进去。
临到宋余乾的住处竹朗轩,宋婉看见了。
“堂哥,你怎么喝这么多?”宋婉扶着宋余乾回屋,又叫人打来热水。
宋余乾胃里不舒服,想吐。
宋婉又找人拿来痰盂,捂住口鼻地帮宋余乾接住。
宋余乾舒服了,才看向身边人,他视线模糊,却也还能认出来人,“婉儿,你怎么在这儿?”
宋婉不答反问,拿着帕子擦宋余乾胸前的污物,秀眉紧蹙,“堂哥,你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哈哈!”宋余乾忽地大笑起来,自嘲道,“堂哥无用,把你原本的堂嫂弄丢了。”
宋婉微微一愣,柳眉微颦,试探道:“是……已经在太子府的那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