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又是一阵客套之后才拜别多罗世子,赶回王府,因元念伤势严重,正巧元景的府邸离驿站更近,所以元景吩咐下人先将元念带回自己府中,待他回府时,苏晚晚已妥善安排了元念,看到元景回来,她并没有多问,只是将大夫诊治的结果告知了他。
元景轻轻握了握晚晚的手,便去探望元念,晚晚直愣愣的看着元景远去的背影,这个男人总是彬彬有礼,对她态度也谦和,两人自成亲以来更是相敬如宾,可晚晚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一丝爱意,所有事情仿佛就是按着章程进行着,甚至床第之间也感觉不到元景的任何激情,不过是应付了事,晚晚无数次想象着,如果她是顾子依,那元景就会不一样?可这种事一辈子都得不到答案,这偌大的王府也如她的牢笼,束缚着她和元景。
第16章 第十五章
元启动手打人这事,还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就传遍了平京城,虽当时百姓有人围观,可善之因乔贵妃操办婚宴太过铺张,害怕惊扰附近百姓,所以将驿站的防线拉的特别远,因此围观的百姓只是看到了两个皇子打架,并不知道到底是为何而动手。
驿站那边的送亲人员虽知道睿王是猜测他们的郡主与承王关系匪浅而动手,可事关郡主清誉他们自然不会到处宣扬,又因元景及时安抚,倒也未造成太大的困扰。可元启回府平静下来后,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当下便赶到宫里向梁仲瑄请罪。
“睿王殿下,陛下让您回。”
高远对着元启躬身说道,元启听罢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让站在他身前侧的高远险些闪不及受了这一跪,着实把高远吓了一跳,赶忙退到一边候着。
“儿臣错了,请父皇严惩。”
殿内的梁仲瑄没理会,元启便一直在院中跪着。
元景这边接到旨意入宫觐见,走近议政殿,便看到乔贵妃匆匆赶来,元景知道乔贵妃必然是来替元启求情的,便停下脚步在殿外静候,可梁仲瑄也未召见乔贵妃,乔贵妃无奈只能在元启身边跪下。
倒是高远眼尖看到殿外的元景,便过去请元景,
“礼王殿下,陛下在里面等您很久了。”
高远叫了,元景只得对着乔贵妃施礼后,跟着高远入了殿,看着元景进去,乔贵妃也是气,低声对元启说道,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万事都可私下和他理论,怎么要闹到驿站门前去?”
元启现在想来也不知道怎么就气昏了头,当时看到元念和多罗世子笑着谈论多旗郡主的喜好,那一瞬间就血气上涌,怎么也控制不住怒火,一拳就朝着元念飞过去,如今想来也觉得理解不了。
元景入殿时,梁仲瑄正躺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手里摆弄佛珠的碰撞声是殿内唯一的声响,议政殿内四周书架林立,所以光线不大好,总是常年点着油灯,这种环境中一旦太过安静,就会透着静谧的气氛,加上梁仲瑄的气场,总是让元景感到畏惧。
“儿臣参见父皇。”
听到声响,梁仲瑄皱了皱眉睁开眼睛,看到元景他半倚着太师椅示意元景免礼,高远看到梁仲瑄起身,赶忙拿了两个垫子放在梁仲瑄背后让他靠着,然后默默退了出去,
“今日你在驿站安抚多罗世子一事,处理的很好。”
“儿臣惶恐。”
梁仲瑄揉了揉太阳穴,调整了一下姿势,靠在垫子上,好半天才说道,
“辽东如今虽是我大楚的属国,但我们不可轻慢!”
听了这话元景微微笑了,见他这个反应,梁仲瑄不解的转头看着他,元景赶忙拱手说道,
“儿臣只是想起母亲也曾经说过一样的话,我们对待辽东的态度是让南镜和西凉的百姓看的,即使成为属国,我大楚也决不轻慢,这是我们的气派。”
“她自然是懂的。”
梁仲瑄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元景微微抬头,竟在梁仲瑄脸上看到一丝丝落寞,这让他甚是惊讶,但梁仲瑄很快便恢复以往的表情,淡淡的说道,
“太医回禀了元念的伤势,手臂脱臼需要休养,元念府中无妻子照应,你先多照拂他一下。”
梁仲瑄说完,便从太师椅上站起来,轻轻捶了捶背,又对着元景说道,
“接待辽东事宜还是要元念去办,这时他退下来,反倒会被人说是心虚,这样对郡主声誉不好,你在旁多协助吧。”
“儿臣遵旨。”
“爹爹。”
元景话音未落,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不一会儿元吉便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他进来时还在回头张望,大概是好奇乔贵妃和元启为何会跪在外面,进屋后又看到元景在,反倒忘了他是来找梁仲瑄的,一下子扑进元景怀里。
“景哥哥。”
元景看到元吉也很高兴,一把将元吉抱起来,笑着说道,
“吉儿长高了,也重了,哥哥都快抱不动了。”
“他哪里是长高了,就是胖了,吃的太多,好在每日跟着子珏习武,要不然可得变成个球。”
梁仲瑄字里行间尽是责怪,可不难听出,那语气里却是满满的宠爱,元吉听了梁仲瑄的话,对着元景吐了吐舌头,元景笑了,对梁仲瑄说道,
“吉儿还在长身体,吃得多才能长得好。”
梁仲瑄叹了一口气,看着元吉的眼神都是慈爱,这种眼神元景从未得到过,梁仲瑄只有在看着元吉和成阳时才会有这种普通父亲的眼神,思及此处元景多少有些黯然。
“这时间你怎么来这儿了?”
梁仲瑄问道,元吉拍了拍元景的肩膀,元景这才将元吉放下,元吉煞有介事的拱手回禀道,
“爹爹,今天吉儿骑了马,所以想来告诉爹爹。”
梁仲瑄走到元吉身边,拍了拍他的小脑瓜,说道,
“你的这匹小马是善之辛苦寻得,血统极为精良,日后便是你的坐骑,你要好好照顾它。”
“元吉明白。”
正在几人说话的功夫,高远走进来,是太后要见陛下,梁仲瑄微微叹气,想到太后肯定会插手元启的事,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便起身往太后宫里去了,经过乔贵妃和元启时,梁仲瑄的脚步甚至都没停下过,视若无睹的离开了议政殿。
梁仲瑄到了太后那里,太后先是给梁仲瑄摆起脸色,说道,
“皇帝也太过严厉了,区区辽东何足挂齿,居然为了他们惩罚启儿,启儿那是你的亲儿子,皇帝大义凛然,但里外还是要分吧。”
梁仲瑄倒是很淡然,倚着靠枕摆弄着手里的佛珠,回道,
“大娘娘说里外,儿臣是听不太懂,元念也是皇子,他被打的站不起来,难道元启就不该受责罚吗?”
太后本想说那元念是个什么东西,如何能和元启相提并论,可抬眼看到梁仲瑄的脸色不佳,便住了口,她虽贵为太后,可心里清楚的很,梁仲瑄和她能有什么感情,表面和善无非是梁仲瑄想表现孝道,所以她总归是不敢得罪梁仲瑄的。
“父子是里,那父子之上是君臣,应该就是外,当年圣祖御驾亲征用了整整五年才让辽东归顺,这么多年,大楚对于辽东都极为亲和,现如今元启在成亲前,当着辽东世子的面诋毁郡主清誉,如此这般大娘娘还是觉得元启不该受罚?”
梁仲瑄虽然态度并未变化,可语气已经相当冷淡,太后如何听不出来,当下脸子也不敢甩了,清了清喉咙说道,
“皇帝说的是,元启自小在我身边长大,看他受罚我是关心则乱,还是皇帝清醒,说的极是。”
太后态度软化,梁仲瑄却仍旧没什么变化,喝了一口茶,说道,
“儿臣还有些政务要处理,就不陪大娘娘叙话了。”
梁仲瑄说完便起了身,刚走了两步又转头说道,
“元念已是正经的王爷,有些话不好听,也不适合让他听,儿臣以后会整肃那些嚼舌根的人,也请大娘娘帮忙示警,教导奴才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说完梁仲瑄也没等太后反应便径直离开,看到此情此景,太后宫里的内官薛长青是忍不住了,
“太后,您看看,这皇帝陛下是什么态度!您是他嫡母,他怎敢这样挤兑您。”
薛长青说话声音尖细,初听是很不舒服,但据说薛公公自小便学习唱戏,后来入了内务省,这唱戏的功夫也没搁置,还凭着这唱戏的本领被太后喜爱,一直留在身边伺候。
“他对我能有什么情分,倒是我没看清楚,元念才是他亲生的,自己的心头肉当然是心疼的,今日是哀家莽撞了。”
“太后,奴才是心疼您。”
别看薛长青年纪不轻,却极为能撒娇,哭唧唧的就扑倒在太后腿边,一边委屈着一边还不忘给太后捏腿,也是说不出的诡异。
这边梁仲瑄回了议政殿,看着那两位还在院中跪着,着实有些心烦,走入殿内回头就让高远打发他们走,可这两位如何肯走,高远无奈便给他们支了招让元启去请教乔玉,听了高远的话,乔贵妃才肯带着元启离开议政殿,见这两位远去,高远不禁摇了摇头,这乔丞相是个多八面玲珑的人,可不管是乔氏兄妹,再到大皇子元启,都不及他一分,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乔丞相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刚消停没两天,又有新的麻烦来,元启离开议政殿便去了乔府,听闻是高总管让元启来请教他,乔玉便知道,这大概是陛下的意思,想着也没有办法,便带着元启去了书房。
“大殿下,当日事发突然,礼王殿下当机立断处理的很好,如今大殿下只要放低姿态,去给多罗世子道歉即可,再备些精致的礼物赏赐给使团的每一个人,稍后我让府里的管家协助大殿下去准备。”
听了乔玉的话,元启点点头,乔玉在书房中踱步,思考片刻又继续说道,
“辽东的女子和我大楚养在闺阁里的女子不同,平日里并没有太多礼教束缚,听闻这多旗郡主素来喜欢狩猎骑马,大殿下便投其所好送马匹,就选一匹之前西凉来朝时的送的良马!”
听了这话,元启有些难受,乔玉看在眼中,转念一想,便走到元启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说道,
“殿下切莫难过,如今是因出了事故才需放低姿态,日后成亲便不用处处忍让,如果殿下不喜欢多旗郡主,日后相敬如宾便可,其他还不全看殿下心意,所以殿下千万不要急于这一时。”
元启心事被看透,不禁有些叹息,心中苦闷之情一下子涌上心头,便对着乔玉哭诉起来,
“我自小就知道父皇心里并不爱重我,所以从不敢松懈,处处都努力做到最好,之前那些大臣对我谄媚迎合,我本以为是我的努力得到了认可,也是真心与他们结交,可现下才明白那些朝臣不过是趋炎附势之徒,之前对我百般讨好,如今知我要迎娶多旗郡主,虽表面依旧,可内里却明显疏远了不少,我怎会不懂,他们是知道我与储君之位失之交臂,便不再对我用心,可元启真的不懂,外祖,这到底是为何?为何偏偏父皇最早将我排除在储君之外?”
乔玉听了这话,心里也难免有些心疼,这孩子自小有多努力,他自然是看在眼中的,可奈何资质平庸,终究是难当大任。乔玉扶着元启坐下,此刻他放下丞相的身份,单纯的做为外祖对元启说道,
“孩子,我知道你的用心,可你静下心来看看现在的时局,朝中大臣很多都历经两朝,那是一个比一个精明,再说说宗亲门楣,关系复杂多变,牵扯利益更盘根错杂理不清,可我们圣上,少年天子,却能平衡各方势力,不动声色的削弱旧势力,安插新的朝臣为陛下所用,退一万步说,殿下真有信心做到如今陛下这般吗?”
听了这些话,元启不禁陷入沉思,这么多年了他除了用心学习之外,也积极的想要在他父皇面前表现,可不管是朝政,还是军务,他根本插不上手,朝中六部即便有人与他结交,可根本无法为他所用,切莫说夺嫡,就是做个拥有实权的皇子都难如上青天。
“元启,我大楚虽昌盛,可放眼古今,此刻的大楚才是昌盛的顶峰,国泰民安,朝局稳固,而这一切都是陛下的运筹帷幄,这种才智绝非常人可比,殿下细想一番,这盘棋你真的有信心接吗?”
乔玉目光犀利的望着元启,那目光中带着审视,又带着一丝冷峻,元启似乎明白了,别说登基大统,就连眼前这位骨肉至亲,元启都拿捏不下,又如何谈把持朝政?以前元启一直觉得只要自己努力,被父皇认可,那他便有可能成为储君,可现在乔玉的一番话,却如一盆冷水直接将他泼醒。
“殿下,东宫储君不单单要有陛下的爱重,更要有异于常人的能力。”
乔玉说完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不应该说这些的,可元启终究是他的外孙,他真的不忍心看着元启一直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他是真的担心不说些什么,这孩子日后真的魔怔做出什么傻事。
第17章 第十六章
经驿站一事,元启仿佛一夜间成长了不少,安安稳稳的与多旗郡主完婚,元念送走了辽东的送亲队伍,便入宫禀报逐项事宜,呈上奏本,梁仲瑄接过奏本看的很认真,看完后点点头,说道,
“这次处理的不错。”
“儿臣惶恐,多年常驻辽东,疏于礼制,幸得二皇兄多方提点,才能完此重任。”
听了这话梁仲瑄皱了皱眉,拿起桌上的佛珠摆弄起来,淡淡的对高远说道,
“疏于礼制就是身边管教之人的疏忽,你去承王府上好好教教那些人。”
“奴才遵旨。”
高远领旨匆匆出宫赶去了承王府,元念这边着实吓了一跳,赶忙跪地请罪,梁仲瑄就让他在那跪着,自己转身去了院里散步,直到高远回来,他才回到殿内。
“禀陛下,承王殿下府中一众属官约束殿下不利均受笞刑,每人二十板,府内向外传话的几人直接杖毙,韩嬷嬷也受了惩戒,只是……。”
“韩嬷嬷年岁已高如何能受得了刑法?”
元念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他本以为高远只是去惩罚一下他府上的属官,却不曾想连韩嬷嬷也受了罚,她现如今走路都需要拐杖,如何能经得起皮肉之苦,一时间悲从心来,梁仲瑄看了看元念,对着高远问道,
“韩嬷嬷?她居然还健在?”
“回禀陛下,确实是年岁大了,老奴担心她撑不住笞刑,便消减了三个月俸禄以示惩戒,承王殿下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