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指挥使的小厨娘——映在月光里
时间:2022-03-29 08:13:01

  萧闻闭着眼睛,半躺在临窗的罗汉塌上,脸色苍□□神萎靡,与平时见到总是不可一世的模样大相径庭。
  记得在后院河边,两人初次遇见,那时候他几乎人事不省,醒来睁开眼时,眼神中的狠戾凌厉,齐映月现在回忆起来,依旧感到心惊胆战。
  哪怕他再痛再累,也是骄傲无比,不像眼前的他,这般虚弱无力。
  齐映月没来由的心酸,她慌忙转开头,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屋外安宁静谧,只有蝉鸣不时响起。石头蹲在墙脚下,见到齐映月出来,连着瞄了她好几眼,蹭着挪到她的身边,低声说道:“大人把虾蓉汤都吃完了。”
  齐映月看向石头,一时没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石头垂着头,手一搭没一搭在地上划来划去,神色怅然失落。
  “我在北边出生长大,家里穷得很,从来没有吃饱过。后来得幸遇到了公子,那时候公子被流放,艰难得很,不过公子厉害,没多久我们就能吃饱了。日子一天天变好,公子与我们这些人,始终有个习惯,就是一定要吃饱。我是饿怕了,公子是忙起来没有功夫吃饭。公子说,不吃饭就没有力气,不能好好做事,不能好好活下去,所以能吃饭的时候,一定要吃饱,做好万全的准备。”
  齐映月以前以为石头是哑巴,现在他说话,也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蹦出来,听起来很怪异,却无端让人难受。
  “姑娘做的饭菜,太甜,公子不喜欢太甜,也不喜欢太咸。姑娘做的,公子还是都吃完了。”
  石头声音中夹杂着疑惑不解,抬头看着齐映月,眼含期盼:“姑娘,我什么都能吃,以后姑娘给公子做饭的时候,可不可以少放些糖?”
  齐映月看着石头可怜巴巴的样子,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嘴张了张,终究没有作声。
  石头好似有点急,一个急转,挪到了齐映月面前,仰望着她继续请求:“上次公子遭了暗算之后,身边的护卫人手增加一倍,可公子把大半护卫都留在了庄子里,连我也被强留了下来,如果我们都在,没人能伤得了公子。姑娘,看在公子待姑娘比自己还要重要的份上,请多替公子着想一些,拜托了。”
  天气很热,齐映月却感到全身冰冷。
  方嬷嬷在对她说,石头也在对她说。
  每一句话,都是萧闻对她有多好。
  他们所言的,皆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可这份好,实在太过沉重,沉甸甸的,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如果她不答应萧闻,她就成了千古的罪人。
  这与话本上所写的那些,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又有何不同?
  齐映月宁愿一辈子给萧闻做牛做马还他恩情,也不愿意因报恩而与他在一起。
  胸口闷得慌,几乎快透不过气,齐映月喘着粗气,几乎小跑着离开了紫藤院。
  庄子很大,幽深的小径通向不同的院落,齐映月站在岔道口,却不知该何去何从。
  不管去到哪里,都是萧闻的地盘。
  “月亮。”突然,齐昇的声音在唤她,齐映月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应了。
  齐昇提着长衫下摆快步走来,急着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萧公子可好?”
  齐映月僵硬地点头说道:“先前大夫来看过,现在他睡着了。”
  齐昇长长舒了口气,说道:“我先前见到方嬷嬷急着来找你,感到不对劲,出来找你时遇到了章梁,问了两句才得知公子伤得不轻。月亮,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齐映月眼神一片茫然,是啊,她站在这里做什么?
  齐昇这时发现齐映月神色不对,见前方不远处有座凉亭,关心地说道:“月亮,我们去那边坐一会。”
  齐映月也没处可去,跟着齐昇来到凉亭里坐下,落寞地问道:“阿爹,萧闻对我很好,若是我不答应他,是不是我就成了白眼狼?”
  两人先前才见过,而且商议好了退路,齐昇不清楚为何短短功夫,齐映月就深受打击的样子,拧眉问道:“你对萧公子提出了要离开?”
  齐映月摇摇头,说道:“我进去的时候,见他睡着了,只站了一阵就离开了。我是听到方嬷嬷与石头他们说,萧闻对我如何的好。”
  细细把方嬷嬷与石头告诉她萧闻曾做的那些事,一字不拉全部说完,齐映月再次问:“阿爹,我是不是白眼狼?”
  齐映月的挣扎,苦涩,茫然无助,看得齐昇心疼不已,连忙说道:“月亮,你当然不是白眼狼。亲事当不得儿戏,报答的方式有许多种,不是非得拿亲事去偿还。月亮啊,你记得,对长辈亲朋也有感激,对陌生人也有感激,感激,绝对不是男女之情。”
  齐昇见齐映月苍白着脸,失神看着远处,暗自叹息一声,温声问道:“月亮,萧公子不是不讲道理之人,不如你亲口问问他,听听他是如何作答?”
  齐映月呆看着齐昇,呐呐问道:“问他?”
  齐昇朝她鼓励地笑了笑:“对,你去问问他。旁人看到的,并不一定为真,还是要听一下本人的意思。当然,说出来的话也可能有假,需得再看是否言行一致了。”
  以前李水生嘴上说得情深义重,最后却做出那等禽兽不如的事情。齐映月深知话不可尽信,哪怕是萧闻亦如此。
  因为与李水生定亲,她没有期待,也就没有伤心。
  如今换成萧闻,齐映月已看清自己的心,不能再如面对与李水生的亲事那般坦然。
  心动之后,一切都变得患得患失,小心翼翼。怕以后余生,再也不得平静。
  齐映月垂下了眼帘,片刻后说道:“算了,我就当什么都没听到,等萧闻伤好之后再说吧。”
  齐昇见她神色恹恹,也没有多劝:“外面热,回屋去歇一会吧。”
  齐映月嗯了声,与齐昇道别之后回到碧荷院。
  方嬷嬷等在院门口,见到齐映月回来,神色为难,挣扎了片刻,还是走上前说道:“姑娘,公子醒来了,奴婢熬了药送进去,公子没有喝药,把屋里伺候的人都赶了出来。大夫说公子身子折损得厉害,姑娘,你去劝劝公子吧,让他好歹得喝了药,不然身子怎么受得住啊。”
  已经欠下萧闻太多,齐映月虽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却不会连这点小事都拒绝,立刻转身去了紫藤院。
  石头依旧蹲守在屋门口,除了他之外,章梁也在。
  两人见到齐映月,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眼神瞬间都亮了。
  齐映月自嘲地笑了笑。
  章梁跟在萧闻身边,估计他也有一大堆,萧闻曾经如何待她好的话要说。
  幸好现在萧闻吃药要紧,章梁只默默见礼,目送着齐映月进了屋。
  细帘卷了一半上去,屋里明亮了些,萧闻惨白的脸色看得更加清楚,目光沉沉如同狼一般,幽幽看了过来。
  齐映月极力稳住心神,装作若无其事走上前,端起案几上的药试了试温热,说道:“药已经凉了,不过现在天气热,这个温度喝下去正好,快吃药吧。”
  药碗递到萧闻面前,他只定定盯着齐映月,一动不动唤了声:“齐映月。”
  以前萧闻平时都叫她齐月亮,偶尔取笑她时,则是胖月亮。
  齐映月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如此正式,端着药碗的手抖了抖,应道:“什么事?”
  萧闻声音低沉,连声质问道:“你究竟在怕什么,躲避什么?所有想法都憋着,一个劲自己在那里瞎琢磨。你连杀人都不怕,连嫁给李水生那样的人都不怕,你连与我说句实话都不敢,我连李水生都比不上,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又来了,齐映月被连番逼迫,无力得手抖得几乎快端不稳药碗,垂下眼帘深吸一口气,避而不答,坚持说道:“药凉了,先吃药吧。”
  萧闻伸手夺过药碗,仰头一口气喝完药,将碗随手一扔,哐当一声,药碗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齐映月心跟着碎裂声一阵发紧,她看向碎掉的碗,怒意在心里翻转。
  念着萧闻受了伤,想先冷静之后再与他好好谈一次,转身往外走去。
  “齐映月,你这次走了,我再也不会见你,从此以后都不会理你。”萧闻冷硬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我向来说话算话。”
  齐映月脚步微顿,然后加快了步伐。
  身边窸窣的动静之后,一阵风从齐映月身边卷过。
  她抬起眼,看着挡在身前,胸脯上下起伏喘气的萧闻,实在忍不住,毫不客气嘲笑道:“你不是向来说话算话吗?让开。”
  萧闻臭着脸,冷冷说道:“你还没走出去,不算!”
 
 
第34章 、正文完
  ◎无◎
  齐映月快被萧闻的厚脸皮气笑了, 眼神从他身前飘过。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打量,萧闻跟着挺了挺身,牛气哄哄地抬起了下巴。
  都这时候了, 他还在骄傲, 齐映月无语至极, 按耐着怒气,面无表情说道:“萧公子还是去好生躺着吧,否则又得流血不止, 我可承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萧闻脸色难看了几分,气急败坏哟了声,“又是萧公子了, 齐月亮,你翻脸简直比翻书还要快!”
  “哟!”齐映月学着他那样阴阳怪气叫了声, “又是齐月亮了, 萧公子, 彼此彼此!”
  “你!”萧闻气得胸脯起伏,难得被她噎得哑口无言, 干脆捉住齐映月的手臂往回拖:“你过来, 我们好好讲清楚。”
  齐映月挣扎了下,见萧闻的面孔跟着扭曲,怕扯到他的伤口, 只得被他拖回罗汉塌上坐下。
  “你不是说一不二吗?”齐映月犹未解气, 嘲讽地说道:“萧公子出尔反尔,实在是令人大开眼界。”
  萧闻警惕地盯着齐映月,好似怕她再跑掉, 手撑着塌沿往后靠在软囊上, 微不可查闷哼一声, 额头有冷汗滴下,看得齐映月面色跟着一白,往前探身过去,手抬在半空,犹豫了半晌,又无力垂下了。
  轻轻呼出一口气,萧闻眼神灼灼望着齐映月,自嘲地笑了:“我又不是第一次为你改变原则,再多改一次有什么关系,随便你嘲笑,我也不会当回事。”
  他脸色一沉,语气也变得凌厉:“齐月亮,你休要再跑,反正你也跑不过,被我抓着了,当心我打断你的腿!”
  齐映月半点都不拿萧闻的威胁当回事,反被他气得仰倒,蹭地起身就要往外走,听到身后萧闻痛苦地呻.吟,她迟疑了下,停下脚步转身看去。
  萧闻懒洋洋靠在那里,脸色惨白,冲着她灿烂地笑。
  太可恶了,这个大骗子!
  齐映月扑上去,要撕烂萧闻可恶的脸。
  萧闻张开双臂,顺势接住了她。
  “齐月亮,我们不要吵了,好不好?”萧闻声音软得不可思议,在齐映月耳边低声呢喃。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根,齐映月半边身子都僵住发麻,脑中一片空白。
  “我知道你害怕,其实我也怕。”萧闻轻叹一声,“我也是第一次与姑娘打交道,不知该如何待你,只能凭着直觉,全心全意对你好。”
  萧闻对她疾言厉色,齐映月遇强则强,能跳起来还击。
  他软下来,反倒令她手足无措。那些压力,委屈,茫然,瞬间一起涌上心头,挣脱出来,跌坐在塌几上,眼泪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齐映月一哭,萧闻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慌乱地安慰着她道:“齐月亮,你别哭啊,都是我的错,我知错,你说什么,我就听你什么。”
  “你说话不算数,我再也不会相信你。”齐映月挪开身子,离得萧闻远了些,边哭边指控:“你对我太好,我还不起啊。你身边的人,都在说你为我付出了多少,我受之有愧,不敢当!”
  萧闻往齐映月身边靠,伸手要去擦拭齐映月脸上的泪水,被她一巴掌拍开了。
  讪讪收回手,呐呐说道:“你敢当,就随便当一下吧。”见齐映月抬着泪眼横过来,捂着胸口,难过地说道:“齐月亮,你别哭了,你一哭,我比这里挨了一箭还要痛。”
  齐映月也不想哭,拿帕子拭去泪水,试图理清所有混乱的情绪,抽噎着说道:“先前你说,你也不懂情为何物,你只是感激我的救命之恩而已。感激与情意,完全是两码事。你对我很好,为了保护我,自己身受重伤,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对不起,我可以为奴为婢,却无法因此跟你在一起。”
  萧闻见齐映月不哭了,终于长长舒了口气,听完她的话,一颗心又提了起来,不服气说道:“齐月亮,我以为,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应当早就还清了你的救命之恩,我并不欠你什么。你这样看我,就是不讲道理了。”
  齐映月被萧闻指责,委屈得眼眶又红了,萧闻见状,很大度退了一步,连忙说道:“没事,没事,你可以不讲道理。”
  边说,边认真观察着齐映月的脸色,小心翼翼建议:“齐月亮,我们今天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开,但是你不能哭,因为你一哭,我肯定马上认输,好比你考试作弊,胜之不武,你不能欺负我。”
  齐映月愁肠百结之中,被萧闻逗得又想笑。
  萧闻见齐映月脸色缓和了,彻底放下了心,斟酌着说道:“我以前就跟你说过,心里有事不要憋着,胡乱猜想,造成不必要的误会。齐月亮,什么叫感激,什么叫情意,你能分得清楚吗?你也感激我对你的好,同样也对我有情意,对不对?”
  齐映月心思被当面戳穿,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过这次没有躲避,故作镇定答道:“是,我承认。只是这点情意,不足以支撑我们过一生。以你的地位,哪怕是尚公主都可以,我只是乡下来的姑娘,哪敢高攀你。”
  萧闻眉毛挑了挑,嗤笑道:“齐月亮,皇上适龄的公主都出嫁了,最小的公主才七岁。”
  齐映月瞪了他一眼,沉下脸说道:“我就是打个比方,没有公主,其他的郡主县主,世家闺秀总有吧?你不要装傻充愣,你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萧闻若有所思点点头,“这倒是,经你一提,我发现,京城对我有意的姑娘还挺多,也经常有不怕死的人前来给我说媒拉线。听说好几个,还是什么京城明珠,知书达理,精通琴棋书画,性情端庄温婉,比你的脾气好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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