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美的脸蛋微微仰着,她眼底噙着一丝泪,却仍是不肯闪避,也不解释,就那样看着自己。
慕垂远心头一软,攥了攥拳,扬起的手无力垂下。他背过身,目光睨视着宋氏和慕筱筱,却在一瞬间捕捉到了她们母女二人来不及收起的窃笑。
慕垂远心头当即一凉。
他缓缓踱了两步,脑海中一时翻涌过许多场景。
从江州回来后,一直到今天,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全部都是冲着笙儿来的,而在江州时,他的女儿多么听话乖巧。慕垂远不禁开始思索,为什么回到京城后,这一切就变了呢。
刚刚他转身的那一刹,宋氏和筱筱的目光可谓令他不寒而栗。
明明笙儿颇受宸王殿下和皇后娘娘青眼,为何要断送自己大好的前程呢?他一时又想到,先头的亲事乃是状元郎孟家,虽然门第不高,但郎君也是一表人材人中龙凤,自己的女儿何至于行这等败坏家风之事?
心中有了怀疑,慕垂远看向众人的目光就变了。他负手而立,再次望向慕笙笙,眼底多了些慈色:“笙儿,为父知道你并不是不懂规矩的孩子,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你便说吧。”
他突然摆出一副慈父模样来,宋氏和慕筱筱都变了脸色,慕笙笙还没有解释,慕筱筱就先沉不住气了:“父亲,这花笺已经在这里了,怎么父亲还说有什么误会?”
“哦?”
慕垂远转而看向自己这个女儿,眸光沉沉:“就算是死刑犯人,也要给个辩解的机会,难道你想代父亲给你妹妹定罪不成?”
闻言,宋氏赶忙拦住了慕筱筱再继续开口,生怕被慕垂远发现此事是她们捣的鬼,扶着慕垂远坐下,和气道:“老爷,你误会筱丫头了,她只是着急,担心妹妹再犯错罢了。”
宋氏深知此时只要捏住了慕笙笙,不叫她出去搬救兵,就凭着这地上散落的花笺,就足可以让她一个名门贵女步入万劫不复之地。因此,她不急不忙,扶着慕垂远坐下,自己也仪态优雅地坐下,面含笑意,看着慕笙笙缓缓道:“笙儿,母亲知道这件事并非小事,你一时慌乱,顶撞你父亲,也实属无奈。你别急,既然觉得此事有误会,你便说来,若真发现是有小人在其中挑唆,我和你父亲绝不姑息。”
她笑意频频,自是做足了一副宽厚继母的样子。
傍晚微风浮动,屋内花香阵阵,大好的春意,却被这起子人给辜负了。慕笙笙只望着慕垂远,她在他脸上看到了怀疑。
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赌对了,慕垂远天性凉薄,并非完全信任宋氏和慕筱筱。
清亮的眸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慕笙笙俯身从粉黛手中接过了花笺。
远山黛影,字迹行云流水,一字一句皆是男女之间互诉衷肠之言。
这诗句荒谬可笑,全然像是不通诗理之人做出来的,为了污蔑她,里面的辞藻华丽又低俗,让人看了忍不住唾弃。
慕笙笙看了,却只冷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慕筱筱恨道:“写出这等不入流的情诗,你还好意思笑?”
“怎么?这上面的诗,大姐姐看过?”
她眼眸横飞,凌厉地目光扫过慕筱筱的脸,让慕筱筱愣了一下,觉得那冰凉的目光一瞬间犹如实质,仿佛她恨不得用那冷冽的目光一寸寸剖开自己的面皮。
慕筱筱被她这目光嚇地向后退了一步,心中发虚,她试图壮大自己的气势,扬声道:“妹妹莫要逞着一张伶俐口舌颠倒黑白,此事人证物证俱在,妹妹即便是想甩脱,也不能栽赃到我身上!”
她一时口快,将宋氏隐藏着准备关键时刻一击的人证说漏了嘴,立刻惹来了宋氏的一个白眼。
那人是她们准备在关键时刻拿出来的证据,怎么能在此刻就被慕笙笙发现?
宋氏立刻打算遮掩过去:“筱筱,不准欺负你妹妹!”
但慕笙笙何其敏锐,她本意就是为了激慕筱筱漏出破绽,她话一说完,慕笙笙立刻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冷笑道:“还有人证?”
宋氏试图蒙混过关,但她还未开口,慕笙笙便冷了脸色,径自坐到一旁的梨木方椅上,微微扬眉:“既然母亲还有别的手段,不如一起拿出来吧,何必遮遮掩掩。”
那一瞬间,面前的少女冷冽的颜色、睥睨的气度,让宋氏这个身经百战之人也下意识退缩。
“这孩子,你胡说什么?”
宋氏讨好笑道:“你大姐姐口无遮拦,怎么还真惹得你误会了?好了好了,快快跟你父亲好好解释……”
她明明恨自己入骨,可仍能装出一副大度宽厚的样子,甚至此刻,被嫡女质问,她身为当家主母,仍然能陪着笑脸。
慕笙笙不禁有些佩服她。
放软了语气,她垂眸落寞道:
“母亲,我知道自己离开慕家那日惹了您不开心,可那日我昏睡着,孟家又来退亲,舅母实在是心疼我,才会将我接走。母亲聪慧,应当早就猜到这花笺并非出自笙儿手中,就请母亲怜惜我一个孤女,替我向父亲解释解释吧。”
她这厢突然柔弱无助,宋氏心里恨得牙痒痒,但谁叫自己先前摆出了慈善继母的架势呢,如今也只能依着她的话替她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