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不急,死了多没趣儿。”楚宣缓缓道:“我要让她亲眼看着楚寰是如何死在我手里的,至于她,本宫自有安排。”
*
天快亮时,第一场春雨忽然而至。
凉雨滴滴砸在窗棂和瓦檐上,滴滴答答的响声入内,惊醒了睡梦中的女子。
慕笙笙急促喘息着醒来,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听到身旁人熟悉的呼吸声时,才缓缓平复了情绪。
梦境中的厮杀与刀剑尽数退去,此刻尚是平和的岁月。
不过是一场梦。
今年的春雨来的早,又悄无声息,慕笙笙被噩梦惊醒,也没了睡意,干脆起身披衣去廊下赏雨。
春雨细密如丝,带着凉寒,下的急,携着冷风,冲刷着庭院廊下青黑色的卵石,夜空黑沉沉的,看起来像是酝酿着一场大雨。
慕笙笙仅穿了一件粉白色披风,不多时便觉手冻的发寒,她紧了紧披风,想将双手凑到唇边呵口热气。
刚刚抬起手,皓腕便被一只大手抓了过去,温热的掌心将其覆住,热源顿时传了过来。
熟悉的松木香窜入鼻息,来人从背后将她拢在怀里,慕笙笙顺势将两只手都塞进了他的掌心,问道:“是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被雨声吵醒了。”楚寰用下颌蹭了蹭她的鬓发,溢出一声满足的喟叹,问:“冷了吗?”
慕笙笙摇头。
“天亮了就要点将了,你该好好休息。”
“睡不着,明日忙起来,恐怕出城前都不会回府了,不如陪你看会儿雨。”
他的声音清朗若流水,浅声同人说话时,其实是很温柔的。慕笙笙唇角翘了翘,在他怀中选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好。
天际似乎已经泛出了一丝鱼肚白,但被层层黑云压着,只露出了一点点白光,如同光明前的黑暗。
两人静静望着夜幕下的雨,都明白这大约是风雨欲来前最后的安稳了。
慕笙笙抬头,蹭了蹭他的下巴,缓声道:
““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情十分不简单,曹国公联合众位朝臣一同反对,竟无一人赞成我朝出兵,是否很蹊跷?””
“嗯。”楚寰应道:“朝中应当有人与南蛮人勾结。”
法光道士的突然出现,不知何处来的打油诗,朝中众人的阻挠,以及种种迹象,都直指向宸王府。可见,幕后之人的目标便是他们夫妻二人。
慕笙笙眸光闪了闪,有些话到了嘴边,犹豫着吞下又冒出来,她纠结半晌,终于还是开口:
“楚寰,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有一天,我忘了我们之间发生过的所有事情,或者是,我发了癔症,说的话做的事,都和现在的我截然不同,你会怎么做?”
楚寰闻言低头去寻她的眼睛,看了半晌,笑道:
“带你治病。”
“如果治不好呢?”她接着问。
“那就遍寻天下名医,慢慢治,如果永远也治不好,那也没关系,反正你已经是我的王妃了,我们还有很多年,可以再一起拥有更多的回忆。”
酸涩涌上眼眶,慕笙笙几乎哽咽,强忍着将泪意压下,转身认真地看着楚寰,澄亮的双眸无比真诚,她一字一句道:
“楚寰,如果真的有一天,你发现在你身边的我,和现在的我不一样了,我求你,不要再相信我。休了我,或者杀了我,无论如何都可以……”
她的话未说完,唇瓣被温热覆住,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倏然而逝,未说出口的话被他制止:“为什么说这些?你怎么会不是现在的你?”
“没什么。”慕笙笙垂首,将头埋进他怀中,温热的泪意顿时涌出眼眶,将他胸前的衣襟浸透,素白的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袍:“楚寰,不管如何,你要相信,现在的我,很爱你。”
雨声淅淅,浅浅入心。
“当然,我相信,我也爱你。”
*
半日间,大夏国风声鹤唳,宸王殿下即将亲自点将带兵前往大燕的消息传遍了,战事当前,人人自危,连京城里最火爆的戏楼人都少了许多。
永宁侯世子赵枫照例去戏楼时,听见隔壁桌在议论京城时下最热闹的事。
“那首打油诗,你可听说了?”
“听说了。那日在街头,那么多人,有不少人拿纸誊下来了,如今京城人人传遍了,只是没人敢在明面上说罢了。”
“你说这事蹊跷不蹊跷,那个道士逃了那么久,怎么会突然回来的?”
“搞不好就是个疯子,如今两国交战,这人大约是别国送来的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