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一早,自己这个儿子急哄哄地进了宫,在她这里坐了将近半个时辰。非年非节,且前几日阖宫大宴前,他刚刚留宿宫中,皇后实在没法用他思念母亲这条来骗自己。
扯了许多有的没的,他突然开口说:
“阖宫大宴上,听说慕家有位姑娘未曾献寿?”
经他一提醒,皇后也想起了这么回事,不过事出突然,谁也顾全不了那么多。况且六殿下出了事,宋家合该夹紧尾巴做人,更不会生出什么说法。
本打算就这么算了时,自己这个向来不在这些小事上留心的儿子,却突然细致起来,皱眉道:
“太后寿辰献寿是难得的荣耀,未免臣子心有戚戚,母后该加以宽慰才是。不过要赏,也不能只赏一人,否则会引起慕家后院不睦。”
“至于进宫谢恩,母后喜爱清净,倒不必许多人。六弟刚受了责罚,慕家难免人心惶惶。依儿臣看,为安慕家人心,就由两位嫡女一道前来便是。”
向来孤傲的儿子突然心细如发,又不厌其烦地滔滔不绝嘱咐自己,皇后见他这副模样,立刻就明白他特来这一趟就是为了此事。不过他说的也有礼,一桩小事而已,她便应下了。
可今日他又赶来这一趟,皇后就不得不多心了。
殿中的两位姑娘,一个柔和端庄,一个娇艳明丽,却不知他是为了哪一个而来。
轻抚手中的玉如意,皇后道:“让他进来吧。”
外面脚步声传来,松竹般的香气伴着春风拂过慕笙笙的脸庞,她暗道了声倒霉,他八百年不来皇后宫中一趟的,竟然也能这么巧的碰上。
月白色锦袍瑰丽,刺绣雅致,男子头戴白玉冠,腰间系流云带,长靴笔挺,英俊凌然。
走进坤泰宫时,面容肃然,仿佛压制着什么。
目光悄无声息地从那抹月白色绣山茶花的身影上扫过,心头微微一动。
他们今日倒是同色。
抱拳拱手:“儿臣给母后请安。”
从他甫一进来,皇后就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这一身锦袍华丽无极,又细心地束冠束腰,打扮的像是新郎官般笔挺精致。这是要干什么?
皇后心中疑问,他上朝时也是穿成这样?
慕笙笙悄悄在后面抬眼看了看,也被他这身装束惊到了。
她记得楚寰一向自诩俊美,从不在衣着打扮上用心,今日是发生了什么事,要穿的如此隆重?
皇后:“坐下吧。正巧慕家夫人携两位姑娘进宫谢恩,你先前应是还未见过。”
楚寰在雕花方椅上坐定,慕筱筱便十分有眼色地上前请礼,盈盈下拜:
“臣女慕家排行为一,闺名筱筱,见过宸王殿下。宸王殿下长乐未央。”
冷凝的眸光扫过一旁垂首不语的女子,俊美的脸庞浮现一抹笑意,他难得的和颜悦色:“早听闻慕家长女才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多谢殿下夸赞。”
慕筱筱嘴角几乎要翘到天上去了,说完这话,依旧眼巴巴地等在中央不曾退下。
粉面含春,笑意盈颊,端的是一副春心萌动的少女模样。
皇后却无声叹了口气。
她是知晓自己儿子的脾性的,慕家这位大姑娘显然不是他此行的目标。
果然,楚寰未置一词,垂首饮了口茶。
慕筱筱呆滞了片刻,意识到自己忘形了,眸间闪过羞恼,不得不退了下来。
楚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碧绿的茶汤微震,荡出了一丝涟漪。他无声地拨弄着手上的扳指,静静地等着。
今日他特意盛装前来,便是要让慕笙笙在母后面前露怯。只有让母后对她失了耐心,她才能知道,宸王府根本不是她能高攀上的。
而刚刚那位慕家大姑娘的表现,就十分合他的意,只要慕笙笙也被这恢弘富丽迷了眼,对自己欲罢不能,才能让她那些小心思再也无处遮掩。
他静静地等着。
然而,静默了许久,她始终垂着头,没有迈出那上前的一步。
莫不是被自己惊着了,生出了退缩之意?
楚寰喉间滚动,刚要出声。
“二姑娘,”皇后适时开了口,温声道:“这赏赐虽是本宫送出,主意却是宸王出的,你也该谢过宸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