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谁再跟表妹亲近,恐怕就是下一个要触霉头的。”
“永州都督权势滔天,咱们惹不起啊,你说这沈舅父不是害我们吗?”
“如此处境,就算她沈表妹长得天仙一般,咱们也不能娶啊,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咱们以后避着走吧,小心惹一身骚。”
“只求林祖母能快些回去,现在觉得再待下去都是晦气。”
三人的议论声,不大不小地传来,走在廊下的沈蜜听得一清二楚。
那一刻她没有恼怒,亦没有难过。
只觉哂然。
这样也好,倒是让她彻底看清了这三人真面目。
转过跨院桥,走至一处林荫道时,不远处立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穿着航白直缀,似在等她。
是宋远。
宋远见她一个人默然垂首走着,上前与她搭话。
“表妹这是怎么了?好似闷闷不乐?”
沈蜜淡笑着摇了摇头,欺霜赛雪的芙蓉面上,眼尾稍稍垂着,不甚欣然的模样。
她岔开了话题,问他:“表哥怎的不与我保持些距离?”
宋远浅笑,乌黑的瞳仁熠熠生辉,“那表妹可就错看我了。”
沈蜜稍稍一愣,有些不解,“今日这一出,表哥应该是看明白了吧,与我走得近,恐怕会生是非。所以今后表哥还是同我疏远些好,省的平白惹了麻烦。”
宋远听她老生常谈地说了许多,并未露怯,反而笑着道:“小妹你知道的,我平生就不爱循规蹈矩,明知山有虎,我却偏向虎山行。”
沈蜜莫名被他感染,心中生起股暖意,仰头对他道:“表哥,有时候我还真挺佩服你的。”
能不顾世俗眼光,坚守自己的本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宋远笑得嘴唇弯弯:“那小妹心情可有好些?走,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好。”
沈蜜脆生生应了声。
两人一起来到正厅的时候,众人还未就坐,正立在厅堂内说话寒暄。
沈黎面南,站在最中间的位置。
他身后的白墙上挂着幅田园山水风光的水墨画,用红木框装裱起来的,霎时显眼。
他指着墙上的墨宝对众人炫耀着。
“此画乃是今日来的廖青大师所赠的,当真是意境高远啊!”
“是啊是啊。”
众人看着画,交口称赞。
沈黎说话间,目光瞟到了并肩入室的沈蜜和宋远,眼神中一下子生出了几分惊喜。
“蜜儿和远儿来了。”
众人纷纷转目过去,眼神各异,揣着各不相同的心思。
秦姨娘见气氛怪异,从女眷堆里走出几步迎上来,热情地对沈黎道:“老爷,这下子人都到齐了,要不要喊开宴?”
沈黎回过神来,顺着她的话道:“好,那就开宴,开宴。”
大家纷纷入座后,下人开始上菜,堂中的气氛亦缓和了许多。
林老太太和沈黎坐在一处,皆是坐北朝南,沈蜜和秦姨娘还有沈临一家子坐在东面,沈如和郭秀才坐在一道,另外一众林家表亲坐在南面和西面。
沈如今日穿了件素锦缎面绸衫,面上粉润润的,和一席烟青色航绸锦袍的郭秀才坐在一起,两人很是相配。
沈如撺掇着郭秀才给外祖母敬酒。
郭秀才斟了一杯酒,恭恭敬敬地站起来,捧着杯子对着林老太太遥祝。
“小生头一回来沈家赴宴,诚惶诚恐,先敬老太太一杯,祝老太太松柏长青,日月长明。”
林老太太看着唇红齿白的郭秀才,满眼都是欢喜和慈爱,口中不住地喃喃着,“好啊好啊,真是个一表人才的好孩子。”
席上的气氛瞬间热络了起来,众人陆续站起身子敬酒,一派和乐温馨的家宴景象。
外头风拂树梢,时不时传来几声鸟鸣。
沈蜜坐在座上,自顾自地夹菜,低头吃着。
林老太太眼尖,见她今日好像兴致不高的样子,突然在席上开了口。
她今日是后来才去到法会上的,不知道傅昀州来过后,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亦不知道孙连州早已对沈蜜产生了嫌恶之情。
不知缘由的老太太哪壶不开提哪壶,对着孙连州使了个眼色,谆谆地提点道。
“州哥儿,怎么不给你妹妹添个菜?”
老太太话音刚落,孙连州的脸色陡然难看了起来,众人的面色也有些古怪。
席上突然又沉寂了下来。
沈蜜也坐在那儿尴尬住了,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不知情的老太太却还在问着:“怎么了?给你表妹夹菜啊,州哥儿。”
孙连州的脸色愈发沉了下去,黑的都快成炭了。
如此静置了半晌后,他蓦然“啪嗒”一声搁下碗筷,起身说了句:“我吃饱了,先回房了。”
然后拔腿就走。
老太太愣住了,下意识想喊住他问缘由,“你……”
可话刚出口,人已经没影了。
沈蜜垂着脑袋,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这件事情,实在是太难堪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毫不顾忌地落在她身上。
当众被人甩脸子的难堪,让她恨不得钻个地洞藏起来。
“表妹,这莴笋新鲜,快吃点吧。”
蓦然间,一道清朗纯澈的嗓音,将她从难堪中拯救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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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Md那几个表哥真的是无语,至于这么做吗?】
【我来了】
【二更啥时候!!!!!想看】
【那仨表哥什么人呐。。。不能结婚那你们至少也是表兄妹呀】
【
【男配真的都好好】
【宋远人还挺好哈哈】
-完-
第37章 二更
深邃漆眸掠过沈蜜藏身的柳树丛,稍稍停顿了一下
沈蜜抬起一双盈盈水眸, 只见宋远站起身子,正举着筷箸,将一块脆嫩的莴苣夹到她的碗中。
他的嘴角微微翘着,带着温淡如水的笑意。
林氏见状, 亦在一旁帮侄女打起了圆场, “蜜儿, 这个红烧狮子头也好吃,你快尝尝。”
说罢, 夹了一块到她碗中。
沈蜜回过神,赶紧接过两人的话头。
“谢谢表哥、林姨。”
宋远坐下去, 大家又开始动筷吃喝起来。
这一出尴尬的场景才算过去。
*
用完午膳后, 大家各自回房休息,老太太有午睡的习惯,故而沈蜜今日不去搅扰。
二姐姐跟郭秀才上街买东西去了, 不能陪她,大哥呢,还在那儿自责愧疚着, 谁也不理。
沈蜜只好一个人回房去逗猫玩。
今天日子晴好,脆桃把小白和芝芝抱在廊下梳毛, 她用篦子一下又一下地给两只小家伙扒拉着绒毛。
两只小家伙舒服地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喵呜喵呜地来回打滚。
脆桃发现沈蜜来了,笑着道:“姑娘回来了。”
沈蜜走近些,将地上的其中一只小家伙抱起来, 搂在怀中抚着摸着, 月眼儿弯弯的。
“脆桃, 你又带她们出来晒太阳了。”
脆桃道:“今儿个太阳好, 就放它们出来了。”
沈蜜颔首, “确实需要多放它们出来出来,总憋在屋子里会闷坏的。”
脆桃:“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
沈蜜想了想又道:“脆桃,今天天气好,不如咱们带它们去跨院的小池边玩,那里有花草,小白和芝芝准会喜欢的。”
脆桃倏然抬首,眼中一片欣然。
“好啊好啊,姑娘。”
时至夏末,跨院的廊桥边,小池澹澹,荷莲飘香,柳荫阵阵,夏花朵朵。耳畔时不时传来几阵蛙鸣。
沈蜜和脆桃找了树荫下一处白石棋桌坐下,将小白和芝芝放下,两只小猫一开始先试探着新的领地,没一会儿,便撒丫子欢蹦乱跳起来。
白石棋桌靠在墙根边,又隐在浓浓柳荫后,来往之人很难注意到此处。
不远处的廊桥上,走下来两个穿红戴绿的大丫鬟,正在那儿有的没的说着闲话。
四周寂寂,将两人的话传得清晰。
“你们说这都叫个什么事儿,真是让人看不过去了。”
“是啊是啊,这不是给咱们几家公子添堵嘛。”
“那沈三姑娘也就空有张好看的皮囊罢了,先前把咱们家几位公子迷得神魂颠倒的,谁知道背后早已和傅都督暗通了款曲。”
“就是啊,我们家公子平日最是疼惜我了,来了这儿,只看了那沈姑娘一眼,回来就对我毫无心思了,你说这是什么妖媚狐狸精。”
“这样一来也好,孙少爷虽然黑了脸,但过两日必定收了心,回头把你收房做了姨奶奶,你也就不必患得患失了。”
“哎,都是狐媚子害的,我都好几日没睡好觉了。”
因为说到自己,沈蜜不由抬眼看了过去。
这两个都是生面孔,不像是府里的老人。
此地又是安排了一众表亲住的西跨院,沈蜜猜测,或许是林家带着一起过来的。
脆桃自然也听到了,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撩起袖子就要上去同她们干一仗,却被沈蜜拉住了手腕。
沈蜜对她摇了摇头,用眼神阻止了她,让她不要过去。
这两个大丫鬟一看就是平日爱嚼舌根,颠倒黑白的,就算去找他们理论,恐怕也只会是那二人全盘抵赖,没有证据定他们的罪不说。
若是惹来了看热闹的,最后反倒弄得自己一身腥。
毕竟今日傅昀州来祠堂这件事,众人有目共睹,且对她的影响已然造成,所以沈蜜现在,更不想让这件事再次扒开来放在大家面前,被人当做谈资。
脆桃愤愤不平地气不过,沈蜜却紧紧拽着她,不让她出去。
可就在此时,廊桥的另一头,却突然传来了一道阴沉沉的嗓音,调子冷的的刺骨。
“是何人让你们在背后议论主子的?”
两人扭头看去,三魂吓去了七魄,她们白日随侍在祠堂外头,就看到过傅昀州沉肃威严的模样。
此刻大都督再次出现在她们面前,可不得让二人吓得魂飞魄散。
傅昀州身着墨色官服,峻拔威仪,此刻脸上笼着一层阴云,看上去颇为森然。
他身后跟着一行护卫,个个身披轻甲,腰上佩着重刀,满身都是冷酷萧索之气。
傅昀州方才来找沈黎说话,刚好从跨桥边路过,听到了二人诋毁沈蜜的谈话。
两个丫鬟吓得连连跪地求饶,“都督恕罪,奴婢们是无心的。”
傅昀州却不为所动,只冷冷吐出一句话。
“拖下去,杖毙。”
两个丫鬟几乎吓晕了过去,哭天抢地地求救,却还是被傅昀州身后的护卫给拖了下去。
傅昀州冷冷地落下一句,“拖远些行刑,别脏了本都的耳朵。”
“属下遵命。”护卫应声而去。
凄厉地哀嚎声犹在耳畔回响。
沈蜜和脆桃站在廊桥另一边的树影里,将对岸的这一切看的真切。
她惊恐地用手捂住了嘴巴,不让自己呼出声来。
傅昀州竟然随随便便就将两个丫鬟的命处置了。
此时,立在小池对面的傅昀州满身威仪,深邃漆眸掠过沈蜜藏身的柳树丛,稍稍停顿了一下。
那一刻,沈蜜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好在他的目光只停留了一瞬,便离开了,应当是没有发现她。
确认傅昀州走后,沈蜜才敢从树影里走出来,她站在阳光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张小脸儿都是苍白的。
脆桃来扶她,亦是吓得不清。
她本想出面骂一骂那两个丫鬟而已,谁能想到,那两个丫鬟竟然被傅昀州直接下令杖杀了。
“姑娘,你没事吧?”
脆桃看着自家姑娘小脸儿煞白,很是担心,反复问她。
沈蜜定了定神,摇了摇头让她不要担心。
“我没事,脆桃,我们回去吧。”
上辈子傅昀州就是这样的人,那个将他所做的那些肮脏事迹,全部说与她听的丫鬟。
后来也是突然暴毙的。
他视人命如草芥,她早就该知道的。
两人抱起地上的两只小白团子,飞快地回岚梧斋去了。
回到岚梧斋后,沈蜜便不再出门了,她躲在卧房内抱着两小只白团子,趴在软软的床上。
她拿了本话本随意翻看着,想让自己忘了白日发生的惊心动魄一幕。
这一呆就呆到了晚上,中间脆桃给她送了点心,除此以外她就再没与旁人说过话。
屋内点着冉冉的安神香,沈蜜却半点困意也无。
她放下话本,脑子还是乱乱的。
全是傅昀州。
与他上辈子的那些过往,还有这辈子的接触,全部穿插着出现在她脑海中。
让她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虚幻还是现实,但那一切却又都历历在目地印刻在她脑海中。
挥之不去,思之即来。
哎,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傅昀州呢?
沈蜜如此想着,抱着两只小家伙下床,趿上鞋子,将她们送回到稍次间去。
将小猫咪们安顿好,沈蜜便回到卧房,坐到妆台前脱簪梳发,准备洗漱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