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摇头努力澄清, “真的没有,我只是那天晚上将她当做了你……蜜儿你放心,安娘不是说了吗?只要生下孩子她就会走。”
沈蜜摇了摇头,此刻竟有些不知宋远是真不懂还是装傻。
“表哥,别傻了,你觉得她一个弱女子孤苦无依,能走到哪里去,她说离开,没了孩子,没了人生念想,那八成是要去寻死,一了百了的,表哥,你若是还想让她活命,就别再说了,咱们两个就此撂开手吧,对彼此都好。”
沈蜜说完的那一刻,明显感受到那双手一瞬的脱力,借着这个空当,她抽身离开。
宋远浑浑噩噩立在原地,到现在都没完全消化这一夕间的变故。
看着那道翩然离去的身影。
明明昨日他还完全的拥有着,眼下却满盘皆输,这他感受到了痛彻心扉的滋味。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安娘去死,但他又清楚地知晓沈蜜的脾气,若是要让她与别人共事一夫,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该怎么办……
宋远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只觉自己的魂魄都被抽空了。
*
沈蜜满面憔悴地回到岚梧斋内。
早已了解到事情前因后果的脆桃上前来安慰她。“姑娘,您别伤心了。”
沈蜜此刻不想同任何人说话,便对她道:“脆桃,我很累,我想睡一觉。”
脆桃点点头,“好,那我去给小姐铺床。”
沈蜜却道:“不必了,我就躺一会,你一会空了,去书房替我跟父亲说一声,退了宋家这门亲事。”
听到沈蜜轻描淡写地说着退婚事宜,脆桃瞪大眸子讷讷不敢应。
只以为她是一时气头上的发泄之语。
“小姐,可是您和宋公子刚订亲才没几天啊?这,这怎么可以……”
沈蜜却坚定地对她道:“脆桃,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脆桃挣扎着,“我……我不是不听,只是姑娘……”
沈蜜第一次对她板下了脸,不容置疑地说着:“脆桃,你须得听我的,这是我的命令。”
脆桃支支吾吾,最终还是勉强应下她,“好,好吧。”
沈蜜回到卧房,关上房门背靠在槅门上,终于将最后一点理智用尽、
无声呜咽,流下两行泪来。
她和宋远,终究是有缘无分了。
*
玉林园内,傅昀州正站在院中,欣赏着一树丹桂飘香,风过枝头,落英翩然而下,坠一地金黄,有种明净旷达之美。
傅昀州派去打探消息的萧策回来了,他对着傅昀州抱拳道:“都督,今日沈府果然闹起来了,上香的一行人从明觉寺匆匆归家,而后便在正堂群聚说事,大半日都闭门不出。”
傅昀州露出了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了然神情,问道:“沈三姑娘如何了?”
萧策不紧不慢道:“据说是要退婚。”
傅昀州得胜一般地轻声笑了笑,漫不经心道:“想来也是,她的性子定会如此。”
说罢,他又嘱咐萧策道:“萧策,明日一早差人去给沈姑娘递话,就说本都在翠微居宴请她,至于来不来,全凭她自己的心意。”
萧策抱拳告退,“是,属下记住了。”
*
日暮时分,夕阳西下。
宣德堂的书房内,沈黎将沈蜜叫了过去,不敢置信地问她:
“蜜儿,你当真要退了这门亲事?”
沈蜜认真颔首,“是,我要退了这门亲事。”
沈黎难以接受,不住道:“这……可是你跟宋远才刚定亲,这一下子又……”
沈黎想着想着,用力地甩甩头,否决了沈蜜的要求,“不行不行,你让父亲如何能这么做?为父实在是没办法这么做。”
沈蜜却道:“父亲先前不是说,只要女儿幸福吗?如今这般,你让女儿如何幸福?”
沈黎语重心长道:“蜜儿,你须得知道,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就是常事,宋远那小子此番确实犯了糊涂,那咱们打他骂他一顿出出气也就过去了,至于那个安娘,你若真不能与她和平共处,不跟她处就得了,她不是自己也说了,生完孩子会走,你就让她走呗。”
沈蜜叹息了一声,看着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父亲,一脸正色道:“父亲,女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与她人共事一夫的,再说那安娘,若是她走后生无可恋一死了之,你说女儿这辈子和表哥还能好好过日子吗?”
沈黎确实没有考量到这一点,他哽住了:“这……”
沈蜜上前几步恳求他,“父亲,你就答应我吧,女儿求您了。”
沈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一时间无理反驳,只好用礼教规矩来劝她:“女儿,那你就大度点,容下那女子又何妨,我看那安娘不像是个不好处的,她本就是个可怜人,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行吗?”
沈蜜义正辞严道:“父亲,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和表哥在一起,安娘是个可怜人,我若是和表哥结婚,她只会更可怜,日日活在自责中无法自拔,而表哥对她,也将陷入两难之地,若是对她日日冷待,那这样铁石心肠的人,难道就不会让人觉得可怕吗?”
沈黎陷入了沉思,这确实是个两难的境地。
沈蜜见他神色松动,乘胜追击道:“父亲,您就答应我吧,只有退了这门亲事,以后女儿才能幸福。”
沈黎满面愁容,说不出的烦闷,“可你以后嫁给谁?你可知道,先前因为那傅昀州,街巷就已经生了不少流言,若是再退婚,还不知道有多少闲言碎语等着你,到时候你嫁给谁?整个清河就没有一个媒婆敢来上门提亲了!”
沈蜜并不惧他的锋芒,反而顶了上去,“那我就一辈子陪着父亲不嫁人,也总比同别人共事一夫好。”
一番话,弄得沈黎哭笑不得。
沈蜜又道:“难不成父亲一个七品县令的俸禄,还养不起我这么一个小姑娘?”
“你……”沈黎被她彻底说服了,摇着头无奈道:“哎,罢了罢了,那以后为父就帮你张罗看看外地来的年轻举子吧。”
沈蜜冲他福身,乖巧道谢,“多谢父亲体谅女儿。”
沈黎吹胡子瞪眼睛,“将来若是遇不到好的,到头来可别怪父亲。”
沈蜜拖长了调子回他,“父亲,知道了——”
*
一夜雨疏风骤,雨打芭蕉。
这一晚上,沈蜜睡得很不踏实。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沈蜜说不难过是假的。
毕竟曾有一刻,她是真的想嫁给宋远的。
她想与他执手安度此生,淡云流水,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可所有的一切,终究还是打破了。
上天不让她顺遂,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一夜半梦半醒,翌日一早,沈蜜自朦胧中转醒,净脸梳妆,穿戴齐整后,推开房门准备出去。
闲庭寂寂,一抹素白的身影直挺挺地跪在阶下,一动不动。
宋远着一席月白航绸直缀,跪在槅门外的长阶下,目光肃然,一动不动宛若磐石一般。
直到沈蜜出来,他才将视线移到了沈蜜身上,整个人稍稍动弹了几分,用满是愧疚的神情看着她。
沈蜜赶紧上去便要扶他:“表哥,你这是做什么,我受不起的。”
宋远不肯起来,执拗道:“表妹,我也是没办法了,舅父要退了我同你的亲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时心乱如麻,只想求得你原谅。”
沈蜜蹙起了蛾眉,语气很是无奈,“表哥,我不是已经同你说清楚了吗?你为何还要……”
宋远觉得自己是大概是疯了,可他眼下控制不了自己的举动,只想到她面前来负荆请罪,道歉认错。
“蜜儿,都是我的错,可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沈蜜呐呐:“表哥,你这又是何苦……”
宋远拽着她的袖子道:“蜜儿,你素来心软,就原谅表哥这一次,好吗?”
沈蜜知道自己眼下不能给他一丝一毫的希望,否则只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她冷淡的说着,“表哥,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了。”
宋远心中一痛,面上露出偏执的神情。
“那我便在此长跪不起,直到表妹原谅我的那天。”
“表哥……”
沈蜜语结,一时间也拿他没了办法。
这时候,一身华丽秋衫的燕歌突然而至,走到沈蜜身边对她耳语了几句。
“都督在翠微居摆宴,问姑娘是否愿意去。”
沈蜜垂眸琢磨了一刻,傅昀州还真是狡猾的狐狸,这时候找人来请,是料准了她回去。
“好。”
沈蜜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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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表哥太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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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娘虽然可怜但是估计她下场不会好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女主成了宋的白月光,以后每次看到她就会想起女主,所以对安娘没有埋怨是不可能的,最多得到宋的面子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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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刚刚好!】
-完-
第58章 密谈
要宋远放手,得沈姑娘跟着演一场戏才行
翠微居临江, 二楼雅间槅窗高大落地,凭栏可眺碧波连天。
沈蜜过去的时候,傅昀州正背对着她负手立于窗前,日色空濛, 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
“都督, 沈姑娘来了。”
燕歌轻轻唤了一声, 傅昀州转过身子,看到了沈蜜。
沈蜜今日穿了件素色团枝绸衣, 袖口处微收,露出半截白雪般的皓腕, 下身穿了条苍绿色的石榴裙, 乌发半挽,别了根素雅的步摇,整个人宛若一朵雨后初绽的青兰, 看一眼便让人心生怜爱。
“都督万福。”
沈蜜轻轻唤了声。
傅昀州转过身,走上前几步抬手示意她起身,“沈姑娘不必多礼。”
沈蜜起身, 傅昀州立在她两步远的地方,瞧见她面色不好, 眼皮肿肿的,不由问道:“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哭过吗?”
沈蜜稍稍别开头,嗓音冷淡道:“都督叫我过来, 是想看我笑话的吗?”
傅昀州感受出了沈蜜今日的心气不顺, 也不恼, 只略带调侃的说了一句。
“看来, 经此一事, 小兔儿的脾气倒是长了不少。”
谁是小兔?
沈蜜忿忿不理他。
傅昀州却悠悠又开了口,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带着解释的口吻。“沈姑娘误会了,我叫你过来,不为别的,是想助你。”
沈蜜抬眸,瞧着傅昀州满面坦然之色,蓦然觉得很是讽刺。
“助我?这整件事情难道不是都督在背后精心策划,现在又假惺惺的说要助我?”
傅昀州凛了神色道:“若非我在背后摆弄,沈姑娘莫非是想成婚后再发现这样的事?我这么做,不正好帮了你吗?”
沈蜜气笑了,此刻倒是一点也不怕他了,勾起檀唇说着嘲讽的反话。
“这么说来,我还真是要好好谢谢都督了。”
傅昀州愣了愣,心安理得地收下她的道谢,仿佛一切理所应当一般。
“道谢就不必了,来,安心陪我吃顿饭。”
此时饭菜已经上桌,沈蜜落座后,傅昀州举起银筷给她布菜。
蟹黄豆腐,鱼脍羮,河虾蒸蛋,清炒时蔬……
一应都是按照她的口味来的,倒是将上回因她落水,没吃上给郭秀才接风洗尘的那桌酒席给补上了。
沈蜜心中如此想着,傅昀州清润的嗓音落在她耳畔。
“沈姑娘现在应当很困扰吧?”
“什么?”
沈蜜被这突然一问弄懵了,抬起眸子不解地望向他。
傅昀州却款款道:“以那宋远的性子,想必不会愿意就此对你放手,他若不肯退婚,你待如何呢?”
沈蜜确实为此事困扰着,可当着傅昀州的面却还是嘴硬道:“这是我与他的事情,不劳都督费心。”
傅昀州瞧出她的口是心非,夹了一块鱼腹上的嫩肉放在她碗中,对她道:“我有个法子,你想不想听。”
沈蜜搁下筷子,到底还是来了兴趣。
“什么法子?”
傅昀州眸子轻动,嗓音悠然婉转,对她道:“沈姑娘若想听,就附耳过来。”
轻浮。
瞧着傅昀州一副将她拿捏的自如模样,沈蜜心中不由地暗骂了一声。
傅昀州端坐着不语,好整以暇地等她决定。
沈蜜纠结考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听一听傅昀州的主意,遂别扭地坐了过去些,离傅昀州近了几分。
傅昀州看着隔他还有两三尺远的沈蜜,犹有些不满意,弯了弯唇发号施令道:“这么远如何听得清,再坐过来些。”
登徒浪子。
沈蜜再次于心头低骂了一声,身子却听话的又挪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