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大的皇帝是病娇(重生)——堇色蝉
时间:2022-03-29 09:38:39

  常柏骑在马背上,突然觉得自己是骑虎难下。他原本就是玉明熙派到裴英身边的,一开始是照顾他保护他,如今夹在二人中间,不论跟了哪一个,另一个人都会敌视他。
  “属下谨遵王爷之命。”常柏并没有思考很久,瞬间就臣服于裴英。
  他如今的官职是跟在裴英身边才得来的,虽然他暂时看不通裴英的想法,但至少能确定,王爷一定不会伤害郡主。
  ——
  京城城门大开,城中民坊街市热闹繁荣,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铺子间的烟火气升腾到天空中,远望伫立在京城正北的皇宫,一派威严肃穆,在渐冷的秋日中,红墙衬着琉璃瓦,更显皇族贵重荣耀。
  皇帝解了玉明熙的禁足后没几天,大理寺的调查结果也出来了,户部确实有贪污受贿的官员,却并非玉明熙,而是户部尚书。
  人证物证具在大理寺留存,当天,工部尚书就被抓进了刑部,连带着诬告的督察御史金理也一起关了进去,等候皇帝定夺处罚。
  老皇帝坐在御书房中愁的弯了腰,桌上的折子只增不减,可他年纪大了有心无力,便随手判了户部尚书官降三级,金理告错了人罪过不大,只罚奉半年。
  二人的处罚判下来后,户部尚书的位置就空了下来,皇帝放眼望去整个官场,只有玉明熙最熟悉户部的情况,能替他打理好这一团烂账。
  秋末时分,玉明熙领了任命书,坐上了户部尚书的位置,一时风头无两。
  帝华殿中,老皇帝被太监扶起来吃药,迷迷糊糊的还没睡醒,精神十分憔悴。喝下药后,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疲惫的坐回床上。
  太监退下后,外头躬着身走进来一个身穿盔甲的身影,跪在龙床前回禀,“陛下,六王爷今日又去了郡主府上,二人过从甚密,在朝堂上又沆瀣一气,只怕是……”
  皇帝垂着松垮的眼皮看他,“他们姐弟关系好就随他们闹去,朕如今的身体是不行了,迟早要把这皇位传给我的皇儿。”
  闻言,赵洵只得又说:“朝中近日有人在背后议论,说……六王爷并非陛下的亲生骨肉……”
  “胡说!”皇帝拍着床板猛然坐起,“当年朕与月娘情谊深厚才有了这么一个孩子,朕微服私访时遇到歹人袭击,是她舍命相救,母子二人坠入悬崖才换来朕一命,是谁敢造次,竟然怀疑皇家血脉!”
  赵洵忙低下头去,不敢再言。
  关上帝华殿的大门,赵洵眼中没有了一开始的从容。
  自从裴英认回皇家之后,他的计划全被打乱了,如今在皇帝的眼中,裴英是最合适的继位人选,甚至为了让他继位,故意给玉明熙放权,就是为了让她支持裴英,帮他稳固朝政。
  赵洵不由得害怕,他曾经几次三番要杀死裴英,等到日后裴英登基大宝,他哪能有活路。
  宫墙之外热闹喧嚣,宫墙之内围绕着垂垂老矣的皇帝,谁都不敢闹出大动静惹皇帝厌烦,墙头停了叽叽喳喳的麻雀,浑圆的眼睛四处张望着满目秋日萧瑟之景。
  帝华殿外台阶下,宋治平抬头看着从殿门外走下来的赵洵,恭敬问道:“大人,陛下可曾有吩咐?”
  赵洵从他身边走过,径直走向宫墙之外,两侧高高的红墙遮挡视线,抬起头来只能看到高墙之上一方天地。
  “你可知道我一个文人是如何坐到现在的位置?”
  “自然是大人聪慧谨慎,颇得圣心。”
  赵洵摇摇头,走在前面步伐轻缓,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因为我知道,形势比人强,与其依靠一成不变的宠信,不如牢牢把握时机,搏出个天地来。”
  宋治平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谨慎道:“如今朝中只有一个太孙可用,大人想要搏,总该名正言顺才是。”
  赵洵轻笑:“秋叶快落干净了,再能熬的烛心也要被这秋风吹灭了。”
  秋风之后,便要入冬了。
  漫漫长街上,卖糖的小摊前排了长长的队,正值秋收结束的时候,新熬的麦芽糖格外甜腻,小孩子们纷纷跑出门来买上一块糖吃。
  玉明熙抱着小侄子站在队伍里,身上披着披风,显然有些吃力。身旁的小燕和长孙怡都想把李澈接到自己手里,被玉明熙谢绝。
  “好不容易陪嫂嫂出来逛街,说好了我来带澈儿,怎么能食言呢。”
  许久不出府门的长孙怡笑起来有些勉强,他在娘家隔壁院子里住着日子也不好过。家里那么多亲戚并不都是好相与的,澈儿年幼,她又没有权利能保全他,只能对家里人陪笑,寻求庇护。
  好在他们母子二人并不是完全被人遗忘,玉明熙时常派人去他们府上送东西,有她照应,娘家人不会对他们娘俩太苛刻。
  玉明熙不经意的说,“嫂嫂若是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对我说,我能有今天全都是仰仗了乘风哥哥,必定要好好对待你们母子。”
  太子去后,连带着府邸、荣宠、尊重全都没了,虽然皇帝并没有忘记有这个孙子在,但他忙于政务又要权衡朝堂上的各方势力,必然不能像重视太子一样重视李澈。
  长孙怡并不傻,她知道玉明熙有利用李澈的意图,但她没得选。她不能得罪娘家,还要找个能真正庇护李澈,对他好的人,玉明熙是最好的人选。
  “我能有什么难处,如今你得势了,我们母子也跟着长脸。”长孙怡微笑着应她,眼神中却带着些许疲惫。
  玉明熙犹豫了一会儿,杏眸微动,“嫂嫂若是愿意,可以带着澈儿搬到我府上。”
  长孙怡心中一惊,思索着她话中的意思。是想要庇护他们母子,还是想挟持……
  看出长孙怡的愕然,玉明熙感到心中悲凉,曾经她还是个有名无权的郡主时,嫂嫂待她推心置腹,现在她手握重权,有左右立储的声望与权势,嫂嫂反而怀疑她的用心了。
  她把李澈抱给小燕,让她们两个等着买糖吃。自己拉着长孙怡走到一边,在人来人往的路边光明正大的谈论。
  “我听说沛国公府上有人不老实,借着澈儿的名头出去为虎作伥,之前我自身难保,也没能替你们处理这些事,如今把你们接到府上,澈儿可以安心读书,您也不用再操心与娘家的关系。”
  长孙怡低下头,眼中已经物是人非,“明熙……我只是没想到,你一个女子竟然能走到如今的位置。”
  玉明熙因她的疏离而心痛,“嫂嫂,我还是我啊,走到如今的位置是动了些心机,但我没有害过人命,我问心无愧。”
  长孙怡没有立刻答应她,只说“让我想想吧”。
  久违的一同出门逛街就这样不欢而散,只有李澈抱着玉明熙的脸亲了又亲,舍不得离开姑姑,又不得不乖乖跟着母亲回府。
  手上拿着没吃完的麦芽糖,玉明熙望着母子二人乘坐的马车渐渐远去,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
  明明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可为什么长孙怡看她的眼神中满是警惕。
  自从裴英搬府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他来府里见她的次数屈指可数,二人更多的是在官场上相见。玉明熙作为户部尚书,有资格进入议事大殿上早朝,她站在裴英右后侧,瞧见他穿朝服的样子,那样的端正而陌生。
  她记忆中的少年不是个懂规矩的人,是她让他套上了王爷的身份,穿着一丝不苟的朝服,扮演着一个忠臣良将。
  熟悉的人一个个远去,玉明熙看着自己身上华丽的衣服,空荡荡的手腕,将麦芽糖放到口中,一口吞下,齁的嗓子疼。
  “郡主,麦芽糖不是这么吃的。”小燕着急的喊出声来。
  玉明熙环顾四周,轻易就从人群中分辨出自己的护卫,瞧见了几米之隔的距离外,青竹手上也拿着一支糖。
  她看向小燕,笑着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既然找到了好人家,挑个吉利日子,尽早成家吧。”
  小燕看到了她身后不远处的青竹,软嘟嘟的脸害羞的低下去,“不要,我不嫁人,我要永远陪在郡主身边。”
  玉明熙摸摸她的头,“傻姑娘,你就算嫁人了,也还是可以在我身边服侍的。”
  两人慢慢的在街上走,难得的悠闲。
  玉明熙将自己的安排娓娓道来,“兰儿的兄长薛庭掌管着京城的金吾卫,他手下缺个副将,我看青竹老实肯干,打算让他过去。正是年末最重巡查安全的时候,如果他能做好,就能留在金吾卫中。”
  小燕害羞的点点头,对玉明熙的安排很是感激,随即,听到她问。
  “小燕,你觉得我变了吗?”
  即将迈入年关,玉明熙就要二十一岁了,普通的女子在这个年纪都已经是孩子的娘亲了,她却仍是孑然一身。
  小燕看不懂玉明熙的惆怅,笑眯眯的说,“郡主容貌过人,只这么看一眼还当是十六七的姑娘呢。”
  玉明熙低声笑了一下,也就小燕心思单纯,与她之间的关系不掺杂任何利益才觉得她一如从前。
  已经走到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而且,她并不后悔。
  步行间就来到了软香阁楼下,红红绿绿的灯光下是衣着单薄撩人的妓子在门外用尽手段招揽嫖客。
  看到两个姑娘直直往门口走来,妓子们声声调笑,催促着二人赶紧回去,“这位小姐看好了,我们这儿是青楼,可不是姑娘家能来的地方。”
  小燕也不知怎么突然就走到了这儿,她只是跟着玉明熙的步伐,得了她的授意后便掏出钱袋子来给妓子们一人一个银元宝。
  出手如此阔绰,妓子认钱不认人,忙将二人请进去。
  来了这么一位大方的小姐,老鸨赶忙下楼来迎,还要避着些楼里的客人,不能让他们吓坏了金贵的小姐。
  “小姐来我们这软香楼是吃茶喝酒,还是欣赏舞乐?”
  玉明熙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亲和有礼,“劳烦妈妈,我要找你们这儿的一位姑娘,名叫如霜。”
  闻言,老鸨的满脸堆笑瞬间垮了下来,为难道:“您这是……她之前惹了些事端,如今不方便见客……”
  小燕掏出一锭金子放到老鸨手心,握住金灿灿又分量十足的金元宝,老鸨立马痛快答应,引着玉明熙去后堂,一边走一边说,“这如霜之前可是我们软香阁的头牌,后来被人打坏了脸,不能接客了,只能打发她在后头做些粗活。”
  走来的地方一路污浊,脚下除了灰尘就是泥水,穿过满是油污的厨房后来到洗衣房,里头四处堆着散发着异味的衣物被褥,尽是青楼里污秽的味道。
  狭窄的洗衣房里坐了三个浣洗女,有两个年纪大了,听到来的人便机敏地抬头。唯有一个低着头坐在矮板凳上,狠搓着手上的衣服,不理会来人。
  老鸨没好气的吆喝她:“如霜,有位小姐来找你,快出来见人。”
  穿着粗布衣裳的女子缓缓站起,遮住自己生了粗茧的手,转过身来时露出那张被毁了的脸,脸上尽是被抓伤啃咬的疤痕,乍一眼看上去十分骇人。
  玉明熙将人安静的置物间,留了小燕守在外面。
  她随手坐下,看着眼前局促不安的女子,心中淡然。若是从前的她定会同情这个不幸的女人,可她知道如霜与李禄、赵洵之间纠葛不清的关系,对她生不出一丝可怜。
  “你与赵洵是什么关系?”
  坐在面前的贵人衣着华丽,举止端庄,谈吐之间尽是大家风范。如霜自卑的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粗糙的手上,回她,“奴婢与赵洵是同村,他来京城考功名,奴婢为谋生入了软香阁。”
  能来到这儿问她这个问题,如霜猜想到面前的人是个大人物,她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到了如今,是有什么便说什么。
  “他与你感情深厚,为何没有赎你出去?”
  “他科举落榜那天来找过我,说自己手上有笔钱能赎我出去……但是我没跟他走。”
  “为什么?”
  “王爷能给我的,他永远也给不了我。”
  早在赵洵落榜之前,李禄便成了她的恩客。沦落风尘的人哪里还会想着情爱真心,没有钱,一切都是妄想。
  玉明熙没有继续问下去,如霜却自言自语的继续说,“后来他又来找我,说有办法帮我做王府的侧妃,我信了他。那天他帮我扮成丫鬟混进五王爷的诗会,三王爷一见我就喜欢的紧,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
  落魄的女人叹息着自己的遭遇,泪珠一颗颗滚落下来。玉明熙已经不想听了,起身走向门边。
  如霜情绪激动,冲着她说:“他变了,他不爱我了!赵洵心里有一个必须得到的人,为了得到她,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玉明熙背对着她,眼中露出惊讶,只片刻便消退下去。
  她忽然想笑,表情却依旧苦着。
  原来他的爱从来没有落在自己身上,蓄谋已久的接近,只不过是因为遭情人与旧主背叛而伤透了心。
  期待已久的寒冬伴着大雪降临,京城铺上一片宁静而纯粹的雪白。
  孤寂的雪天中,汤药按时端到帝华殿,老皇帝坐在床上,屋里烧着热烘烘的炉子却暖不了他逐渐枯死的身躯。
  半碗汤药下肚,老皇帝面容狰狞的抓住了喂药的小太监的手,青筋紧绷的手被慌张的小太监一把甩开,随即跪在地上哆哆嗦嗦不敢动弹。
  皇帝大病的消息传来,玉明熙连夜进宫,并非是为了看望老皇帝,而是要亲眼盯着传位的圣旨从帝华殿中被请出来。
  她来的还是晚了些,殿外的雪地上跪倒了一片妃嫔,皇后和五王爷,连同被禁足的李禄都在,独独不见裴英。
  过了许久,一身黑衣的男人拿着圣旨从帝华殿中走出,冷风吹动手腕上的镯铃声,在黑夜中宛如一曲悲鸣。
  随后走出的老太监不敢直视裴英,仰天痛呼:“陛下驾崩!”
  “父皇!”五王爷哭喊着冲进殿中。
  李禄愤怒的从地上爬起来,上前揪住裴英的衣领,“父皇为什么只让你陪侍在身边,一定是你做了手脚!”
  “王爷慎言!”玉明熙走上去拉开李禄。
  当着众人面,裴英微笑着将圣旨捧到玉明熙面前,他什么都没说,玉明熙却看到了他眼神中的欣喜,在这悲怆寒冷的雪天,她后背发麻,鬼使神差接过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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