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庭心中恐惧更甚,“是臣保护不力,臣甘愿受罚。”
从密林间照进来的阳光是温暖的,玉明熙身上的血一片冰凉,她骑上马背。
胳膊、腿上的伤口生出剧痛,就像是刀子割在肉里,伴随着马背的震颤一下一下让她痛得更深,玉明熙几乎快要疼晕过去,但想到裴英很有可能在她昏迷的时候丢了性命,她不想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她努力维持清醒,眼中全是那个被她看着长大的少年。
直到这时她才看清自己的心。她施众恩却薄情爱,她贪恋权势不想被人掌控,却陷进了追逐权力的漩涡中,迷失了自我。
她想要有人坚定的站在她身边,自私的想要自己成为那个人心上的唯一。那个人不会是将她看作亲人的林枫眠,也不会是把它她当做长公主来敬仰的张祈安。
从头到尾,把她当做一个女人来爱的,就只有裴英。
作者有话说:
公主和小裴都很孤独,如果能在一起互相取暖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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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
【<img src="http://static.jjwxc.net/images/kingtickets_0.gif?var=20140327">在这历史性的时刻,在这伟大的时刻,作者大人你有看到我地雷般诚挚的心么?】
【我怎么感觉又要重生一次】
-完-
第51章 、51
◎裴英,你的命是我的◎
长公主带着护卫赶回营地,密林中的薛庭带着一众城北军收拾满地的尸体。
确认长公主已经走远,副将一边抬尸体一边问薛庭:“将军,您跟公主交情不浅,她怎么会因为太上皇跟您生这么大的气,外头不是都说公主与太上皇早就决裂了吗?”
方才玉明熙怒斥薛庭,所有的城北军也一同跟着跪下听训。
他们为了猎场的安全,提前四五天就在这里布下了防卫,可依然没想到会有漏洞。
薛庭挨个扯掉刺客的面罩,需要确认他们的身份,一边看一边回答:“这次是我负责猎场的安全问题,没能及时赶来保护公主的安危,是我作为臣子的失职,公主训斥我是应该的,与交情深浅无关。”
薛庭没有怪罪他,副将抢先认错,“是属下无知,只是实在看不懂,长公主和太上皇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止他看不懂,这满京城的人就没有一个能看得明白的。
这两个人说是姐弟,却没有血缘关系。
说是政敌,但太上皇在位时只是打压了长公主一派的官员,并没有动长公主。而现在长公主掌权,也只是架空了太上皇,并没有伤他的性命。
联想当初宫宴上的逼婚一事,实在不由得让人猜想,这二人是不是有什么不能摆到明面上的关系。是太上皇一厢情愿,还是二人真的有过什么……
王公贵族的私密事从来都是京城百姓们最爱在背后议论的事。长公主人品贵重,温柔又善良,是人们口中和善的贵女,而太上皇却风评不好,这两个人被说到一起,实在让人看不明白。
地上躺了十几具尸体,城北军是骑着马过来的,没有办法一下子带走这么多尸体,只能派几个人先回营地去拉拖车来,原本是用来拖野兽尸体的,却装了这些恶人。
副将费了大力气把尸体一具一具抬到拖车上,又来了更多的城北军以此地为中心,向四周展开搜寻,查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将军,尸体都装好了,咱们回营地去吧。”副将擦擦脸上的汗看向薛庭。
薛庭脸色有些难看,副将以为他是在担心回到营地后会被长公主责罚,宽慰他说:“属下一定张将军查清此事,将功赎罪,下来公主应该不会太过怪罪。”
树林之上的天空澄澈明亮,薛庭愁眉紧锁,吩咐人先把尸体带回营地,他留下一部分人在此处,势必要追查到刺客的来历。
薛庭留下了副将,“我虽然担心公主责罚,但是更害怕……太上皇他出什么意外。”
如果李英真的因为他的疏漏死了,那他罪过可就大了。
忧心忡忡之时,听到不远处有士兵跑过来禀报,“将军,属下们抓到了一个刺客。”
薛庭惊讶,“竟然还有活口,在哪儿?”
士兵指向他身后的方向,“属下奉命在四周巡查,发现灌木丛中有血迹,顺着血迹找到了一个受伤的刺客,现在我们的人正把他往这边带。”
死人嘴里问不出是非来,如今逮到了活口,只要能把事情常问明白,他身上的罪责也能减轻一些。
薛庭等不及了,带着人追过去,正碰见被两个士兵架着拖过来的刺客。那人满头是汗,肚子上一个好大的伤口,是被剑刺伤的,薛庭走过去扯掉了他的面罩,看清那人的脸,他当时就怔住了。
围在一旁的士兵也看见了刺客的真面目,顿时局促难安。
副将不安道:“将军,这……该怎么办?”
薛庭冷道:“带回去,交给公主处置。”
营地里乱成了一团随行的五个太医在太上皇的营帐里进进出出,时不时端出一盆被血染红的水,整个营地无人敢靠近那里。
小皇帝听到外头的混乱,本以为是谁打了猎物回来,欢欢喜喜的走出来看热闹,出来时去看见玉明熙抹着眼泪从马上爬下来,她一身的血,整个人虚弱的都要站不稳了,依旧不管不顾的往前走。
老太监跟在小皇帝身边,瞧见小皇帝奔着长公主过去了,赶忙叫上满营帐的羽林卫贴身保护皇帝的安危。
“姑姑!”李澈两条小腿跑得飞快,靠的越近,越能清晰的听到玉明熙的哭声。
在他记忆中的姑姑从来都是温柔的美人,可今日所见却是她满身伤痕,混乱不堪,显然是从一场厮杀中侥幸存活下来。
他已经失去了父亲,不能再失去姑姑。
李澈越想越害怕,还没跑到玉明熙面前,眼中就蓄满了泪水。
小皇帝跑过去停在她面前,本想抱住她摇摇晃晃的身子,可他长得太矮,还不到姑姑的脖子高,只能拦在她面前问:“姑姑这是怎么了?是被野兽袭击了?快,快去找太医过来!”
去路被拦住,玉明熙看着不远处裴英的营帐,想要走过去,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她抬起一只手,把血蹭在衣服上,随后用稍微干净些的手轻轻抚摸李澈的头发,“澈儿乖,姑姑有事要忙,你先回营帐去,一会儿姑姑忙完了就来找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皇帝往一旁推,营地上服侍皇帝饮食起居的宫女见状,赶忙过来扶住她的身子。
玉明熙艰难的往前走,伤口血流不止,她疼的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凭着一个模糊的轮廓,坚定向前,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如果今日没有裴英救她,那死在林中的人就会是她。
小皇帝被玳令领着往营帐走,他转过头来看着玉明熙的背影,心中满溢悲伤,小声问玳令:“姑姑她,她不会死吧?”
玳令低声安慰,“长公主洪福齐天,她一定没事的,咱们带了很多太医过来,他们会治好她的。”
此刻所有的太医都在太上皇的营帐里,止血,配药,五个太医还有数不清的医女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每一个人的脸上都神情紧绷。
玉明熙让两个护卫去找医女拿药把伤口敷一敷,她在宫女的搀扶下进了营帐。
医女端了一盆干净的温水跪在床前,一块柔软的毛巾擦拭男人身上的血液,没两下,雪白的毛巾就被染成了黑红色,在水盆里洗干净了,又接着重复,不一会儿整盆水都被染成了血色。
身负重伤的玉明熙走进来,太医看到她身上的伤势,着急道:“公主怎么也……”说着转头就吩咐医女,“快再去拿两份止血散!”
又一个太医过来劝她:“公主快别在这里呆着了,您需要静躺着,不然失血过多您也会有性命之忧啊。”
“我知道我的伤到不了死人的地步,找个人给我包扎一下就好。”她坐在营帐中的桌边,目光落在昏迷的男人身上。
“可是您身体金贵,还是赶紧回营帐去好好处理伤口……”
玉明熙冷声打断他:“不用再多说了,我要在这里看着他,不管是生是死,我都得在这陪着他。你们一定要尽全力救治太上皇,若能把他救回来,本宫重重有赏!”
太医们眼下也忙得手脚倒悬,看玉明熙神情坚定,流了那么多血还依旧保持神志清醒,知道她现在身体里有一口气撑着,便顺了她的心意。
“是,臣等一定尽力。”
没过一会儿,有个小医员提着药箱过来,跪在她面前。
“公主,小人失礼了。”
玉明熙紧咬牙关,“快点吧。”说完转过头去吩咐宫女,“快去营帐给我拿件干净的衣服。”
宫女领命离开,医员从药箱中拿出剪子,将她腿上伤口四周的衣裙剪开,大腿上的刀伤几乎快要砍到骨头,一片血肉模糊。
用烈酒冲去伤口四周的血迹后,将白色的止血散撒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疼让玉明熙攥紧了拳,几乎要将牙齿咬碎。
她感觉自己快要昏过去了,可是迷迷糊糊望着躺在床上的裴英,他的胸膛微微的起伏着,双眼紧闭,仿佛在下一秒呼吸就要停止。她不能昏过去,如果连她都不在,裴英还能靠谁支撑。
他们都没有父母,一个亲人远在边境,一个亲人不像亲人。她怕极了被人欺骗,对待感情小心翼翼,而裴英从小缺爱,对她的疯狂生长。
明明可以拥抱在一起取暖,却生生被对方逼成了仇人。
割肉刮骨一般的痛抽干了她全身的力气,玉明熙一手撑在桌子上,额头上冷汗直冒,额发湿漉漉地黏在脸上。
医员抬头问道:“公主,不然您先喝点酒吧,一会儿我要为您缝合伤口,怕是要疼得更厉害。”
她脸上一片惨白,疼的嘴唇都发白了,摇摇头,“本宫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可他却满身都是这样的伤,你就缝吧,我还受得住。”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腿上的伤,伤口有手掌那么长,类似的伤口,她不止一次在裴英身上见过,甚至在他腰上的那一处,足有小臂那么长,伤好之后留下的疤像一条蜈蚣一样盘踞在他腰上。
伤不在自己身上,永远不会知道那有多痛。
医者父母心,身在皇宫的医员不常替人缝补如此狰狞的伤口,再过一会儿,他要用针线将伤口缝合,只是看着都觉得要痛入骨髓。
医员劝她:“公主,太上皇正在昏迷,您就算不在这里他也不会知道的。”
“他知道……”玉明熙忍着痛说,“是他救了我的命,我绝不能留他一个人。”
医员劝不动她,掏出了银针在火焰上消毒后,扎进了血肉中。压抑的痛呼堵在喉咙里,玉明熙整个下半身都疼的失去知觉了,上半身摇摇晃晃,被一旁的医女扶住才没有歪倒。
疼痛持续了半炷香的时间,玉明熙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
缝伤口结束后,医员将她腿上的伤口包扎起来,胳膊上被箭划破的伤口并不深,散了止血散后也一并包扎好。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玉明熙一身衣服被血和汗水浸透。
她看向躺在床上的裴英,营帐里已经没有那么多的人,只有一个太医在他床前喂药。
玉明熙在医女的搀扶下硬撑着站起身来,宫女将拿过来的新衣服围在她腰间遮住了被剪破的衣裙。
她坐到他床头边,看着他虚弱的模样,心中万分忐忑。
她真的好害怕,如果裴英死了怎么办?她的良心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零零散散的汤药喂进去,躺在床上的男人突然身体抽搐起来,紧接着胸口猛烈的震动着,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口鼻处流出血来。
玉明熙大惊,忙坐到床上将他上半身扶起,让他顺利将口中的血液咳出。
她着急的问太医:“他伤情如何?”
太医苍老的面容苦着低下头去,“直中胸口那一箭,伤到了太上皇的心脏,回来的时候已经失血过多,微臣已经尽了毕生所学之能,如今血止住了,剩下的就看太上皇的命数了。”
就连皇宫里自有资历的太医都这么说,玉明熙心凉了大半,抱着人靠在自己怀里,问太医说:“有几成把握?”
老太医犹豫答:“三……三成。”
“哼。”玉明熙冷笑一声,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恐惧和悲伤,流下泪来。
太医小心翼翼地劝她:“公主,您身上还有伤,千万小心啊。”
玉明熙摇摇头,倔强着抹掉眼角的泪珠,平淡道:“都下去吧,本宫想跟他单独待会儿,没有本宫的吩咐,谁都不要进来。”
闻言,老太医无奈的起身。营帐里正在忙碌收拾的众人也停下了手上的活计,向玉明熙行礼后,退出营帐去。
耳边的吵闹顿时静了下来,仿佛入梦一般。
外头的暖阳照在草地上,连营帐里面都暖烘烘的。和暖的风从外面吹过,隐隐能听到树林中风吹树叶的声响,还有骏马的嘶鸣和树间的鸟鸣声。
一切都是那么春意盎然,生机勃勃。经历了数次大雪后迎来的春天,是充满了生机与希望的季节。
落下的门帘阻隔了里外两个世界,外头春光明媚,里面是浓浓的血腥气和久久不散的压抑。
医员医女们不敢擅自离去,候在营帐外随时听吩咐。老太医去向皇帝禀明情况,只这一会儿的功夫,营地上的城北军就增加了两倍。
树林中的刺客尸体尽数被运出来,为了方便识别身份,被一个一个摆在空地上。
营帐里面安静了好久,玉明熙抱着昏迷的裴英,手指穿过他手腕上的银镯按在他脉搏上,感受着那微弱的跳动。
她小声呢喃着:“你若是喜欢我,为什么不大大方方的追求,非要堵着我,强迫我,你说是我了,哪怕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也会觉得害怕吧。”
“虽然现在是这样埋怨你,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一个人,若是我能好好教你,或许你也不会走这么极端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