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孩子回来的时候，柳素素已经烙好了一盘饼，黄瓜切成了细丝，又洗了一点酸菜出来，再加上切成段的大葱和甜面酱，桌上摆的满满当当的。
“先洗手再吃饭。”
原本准备撒丫子跑进来的孩子们连忙停下了脚步，小路第一个动手，从水缸里舀了小半瓢水出来，接着，从韩锦开始，从小到大，都伸出了自己的小手。
小路慢慢的倒着，借着缓缓流下的水流，几个小家伙飞快的搓了搓手，等到都洗干净后，水瓢又到了韩锦手里，他来倒，小路洗手。
“娘，洗手好麻烦啊，咱们以后可以不洗手了吗？”韩程嘟着嘴道。
他也不是讨厌洗手，从前洗手是没有这么麻烦的，直接打上一盆水，在里面想怎么洗就怎么洗，还能玩一会儿水呢。
但自从不下雨后，娘就让他们像现在这样洗手了，一瓢水都不够，他们都要小心翼翼的洗，洗完了的水还要用盆子接着，用来浇菜或者喂鸡。
柳素素看他一眼：“那吃了灰进肚子，要去医院打针的时候，有些人可不要哭哦。”
她也不想额外浪费水，但孩子在学校浪了一上午，就连最干净的韩绣绣都变成小脏爪子，这要不洗洗，准会肚子痛。
也是现在还有点水，再等一段时间，估计只能给他们用湿毛巾擦了。
韩程一想那场景就抖了抖，觉得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的洗手吧。
他迈着小短腿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菜陷入了疑惑：“娘，这个黄瓜还没熟呢。这个饼也没有味道，娘你是忘了放盐吗？”
柳素素赶紧把他嘴里的饼薅了下来，这孩子，真是小老鼠转世吧，一言不合就上嘴。
“不是这么吃的，娘给你们示范一遍。”说着，就用筷子夹了一点甜面酱，涂在面饼上，黄瓜丝、酸菜丁都放上去，最后把饼皮折起来，弄成了一个圆球形，塞到韩程嘴边：“试试看？”
小家伙们都没见过这种吃法，连忙将信将疑的看向韩程，韩程“嗷呜”一大口就把卷饼咬了下去，一边嚼一边仔细品尝着，突然，眼前一亮道：“好吃！”
都在一起住了这么久了，几个孩子也都知道，虽然他们这个弟弟又傻又贪吃，但有一点——品味特别好，只要是他说好吃的东西，那就绝对没有难吃的。
于是都放心的开动了起来。
刚吃着，韩烈也回来了，现在家里条件紧，他也不在外面吃了，毕竟食堂的东西再便宜，那多少也是要赚一点的，回来吃能省就省一点。
等他擦了把脸过来，柳素素就把大葱往他面前一放。
韩烈不是特别爱吃大葱，但就饼的时候，有这个会香一点。
韩程不是没看过他爹吃大葱的，从前他觉得这东西味道很奇怪，但这回儿看到韩烈拿起葱段，沾上一点甜面酱咬一口，又来一口饼，吃起来特别香的样子，有些心动了：“爹，好吃不？”
“辣的，试试？”韩烈把葱往他面前一放。
韩程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韩烈知道他就是感到好奇，小孩子肯定吃不惯这个，刚准备把葱收回来，韩程就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好吃！我喜欢这个！”
柳素素想说就没有你不喜欢的，不过他竟然喜欢吃大葱，还是有些惊讶到了。
事实证明，韩程是真的喜欢吃，吃饭时就吃了三根葱段，等到下午要去上学了，还从厨房里拿了两根，一手拽着一根，一边走一边吃。
“你怎么还吃？”韩前问道。
“好吃啊，哥，你吃不？”韩程问道。
“我不要，我们都不要。”韩前连连摆手。
“不要拉倒！”韩程觉得他们不懂得欣赏，吃的愉快极了，等到了学校，正好把两根葱给吃完。
等进了教室，三强过来找他：“小程，你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韩程说完，站在他面前的三强就一皱眉：“你吃了什么呀，嘴里好臭！”
“不可能！我早上刷了牙的！”韩程用小手捂住嘴，哈了一口气，下一秒，差点没把自己给熏死！
真的好臭！
可是他明明刷了牙的……不好了！
韩程连忙跑到韩前那边，哭丧着小脸道：“哥，我要长虫牙了！”
“不会吧，娘不是每天都给你检查吗？”
因为快要换牙了，柳素素怕他们长虫牙，现在不仅让他们少吃糖——当然了，还有个原因是家里的钱要省着点花了——还会每天都检查一遍，督促他们早晚都刷牙。
要是有虫牙，娘肯定早就说了的。
“可是我嘴里好臭！肯定是虫子的尸体在我嘴里坏掉了！”
在孩子的世界里，虫牙就等于里面真的长了虫子，而且韩程听过鬼故事，死掉的尸体就会散发出臭味，他嘴里这么臭，肯定是他把牙齿里的虫子给吃掉了！
一想到自己竟然馋到了这个份上，韩程一张小圆脸上满是惊恐，他吃虫子了！
他不干净了！
韩前觉得没这么严重，但也不能放着自己的傻弟弟不管，就道：“那你张嘴我给你看看。”
“哥，你可别被吓到啊，虫子的尸体肯定很吓人，我都不想吃晚饭了……”
话还没说完，韩前就凑了过来，吸了口气，恍然大悟道：“什么虫子啊，你这是大葱吃多了！一股子大葱味！”
韩程可怜兮兮的表情顿时就僵在脸上了：“大葱吃多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这么说，他没长虫牙看？
“对呀，要你别吃那么多还不相信，快去多喝点水吧！”韩前无奈极了，这可真是自己的傻弟弟啊。
等回了家，柳素素知道了这件事后，哭笑不得：“要你别贪吃吧，娘说的话你还不相信。”
幸好大葱吃了没什么坏处，不然可不敢想象后果有多严重了。
而且她刚刚准备去做饭，去案板上一看，就说装大葱的碗怎么空了呢，合着是被这小家伙给拿走了。
“那爹也臭臭的了？”韩程问道，他没发现过爹这样啊。
“你爹一次最多吃一根，你也不看看你吃了多少。”
柳素素笑道。
韩程一想，好像还真是。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刚想出去，突然发现这脚下怎么全都是土啊。
“娘，这土怎么都跑咱们屋子里来了！”韩程惊讶道。
“是我弄进来的。”柳素素道，“娘准备试试看，能不能种蘑菇。”
现在干旱，不管干什么都受限，但现在的条件还远远没到能人工降雨的程度，要想日子能过下去，就不能坐以待毙，得找点新的出路。
也不拘是什么粮食，反正只要能吃，能饱肚子就行了，柳素素想了想，今天去山上挖笋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往常这时候早就下过几场春雨了，山上到处都是木耳和蘑菇，这么一想，柳素素就打算自己试试。
蘑菇在野外，是下了雨才有的，但人工种植也是完全可行的，最重要的是，它不像庄稼一样，需要那么多的水，还特别速成，过不了多久就能收获起来。
这样一来，不管行还是不行，都不会耗费太大的精力了。
好在田里的活计办公室还是轮着来的，她现在两天才需要过去一次，要足够的时间，可以琢磨一下这个。要是真能种出蘑菇的话，至少又多了一层希望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去医院检查我的头疼了，所以有点短，明天三更补回来！还是红包哈~
说起虫牙，我以前一直以为只有在后牙，就是最里面才会长虫牙，但我不久前突然发现，我一个才四岁的妹妹，竟然在两颗门牙中间长了一个虫洞，现在两粒门牙已经从平的变成尖的了，特别尖，吃东西咬一口就是两个洞，太神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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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75章
◎偷水◎
不过种蘑菇这个,比起庄稼来说就要更复杂一些了。
需要室内栽培倒没什么，正好家里的杂物间里的东西清出来，铺上一层土就行了,接着还要做肥料。
这种肥料是混合的农家肥，用玉米杆、鸡粪和石灰等混合在一起,放在阳光下晒干，虽然比较麻烦,但也不算是问题。
最大的问题还是培养料,需要有这种培养料才能长成蘑菇，但柳素素从前没种过蘑菇，现在天气这么热，不下雨,山上也很难找到。
就在她以为这个法子行不通时,今天去军务处那边,张团长一听就乐了：“小钱他对象家里就是种这个的！去问问他说不定能行呢！”
小钱是去年结的婚，虽然现在光景越来越差,但也不能耽误大家正常的过日子。
但因为小钱品级不够，对象不能来随军,他还是住在宿舍里，好在,他找的就是附近的女同志。
是枣庄的。
也就是之前柳素素和赵部长参与了枣庄的水坝建设后，后来两人一直担心这一次的水坝还会不会再决堤。
就在旱灾之前,那边还下过一场大雨，柳素素没空,张团长就让小钱跟着赵部长过去看一眼,要是有什么事,他们也能出一份力。
幸好的是大坝没事,这一次抵抗住了汹涌澎湃的洪水，除此之外，还让小钱认识到了自己心仪的女同志。
柳素素倒是没想到还有这回事，不过也是，军区离枣庄毕竟还挺远的，不知道很正常。
小钱听她说了想去看看后，便笑道：“这有什么难的，素素姐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直接过去。”
宜早不宜迟，当天下班后柳素素就和小钱一起过去了。
枣庄开车都要一个多小时，走路太慢了，两人是找张团长借了自行车过去的，一到那里，小钱的对象就等着了，是一个看上去有点黑，但五官很清秀的姑娘，人也很大方，见了柳素素寒暄了几句，就带着她过去了。
现在还允许小规模的买卖，他们家除了种田农活以外，就是靠种蘑菇为生了。
“蘑菇用不了那么多的水，但也是要整天补水的，现在这么久不下雨了，家里的蘑菇都少了好多。”小钱对象一边说，一边把屋子门打开，“啪”的一下开了灯。
柳素素还没看清里面的场景呢，就被汹涌而出的味道给冲到了。
她想象过味道会不好闻，但没想到会这么臭，就跟腐烂的树根一样，直冲人鼻子。
别说她了，就连来过好几次的小钱都直捂鼻子，小钱对象道：“素素姐你要是种的话，千万要找个离屋子比较远的，不然这味受不了。”
柳素素点点头，他们住的房子的杂物间正好在外面，挨着厨房，平时做饭的时候把门关上就行了。
培育这些要用塑料盖着，小钱对象家用的是雨布代替的，一掀开，借着灯光就看到了灰褐色的蘑菇，是最常见的平菇，有些已经成熟了，一朵挨着一朵，看上去就特别喜人。
“……播下去差不多一个月就能熟，正好明天就要摘了，摘了之后就直接吃，或者晒干了保存也行。”小钱对象给柳素素讲了一遍种植的方法。
现在不比后世，种植的方法网上一查就都清楚了，对于现在的人来说，这些手艺，那就是安身立命的饭碗，小钱对象一家也是靠这个，家里条件才慢慢变好的。
整个枣庄，除了他们，也没人会种这个了。
这要放在平时，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把自己吃饭的手艺告诉别人，但已经到了这时候了，有些地方连饭都吃不上了，他们虽然只是一般的农民，没有什么太大的抱负，可能帮得上忙的时候就不会那么迂腐，想着守着自己的技术过一辈子。
柳素素他们还没找来之前，他们一家就已经把这个法子告诉不少人了，现在从小钱口中得知军区需要后，更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柳素素在最开始，对于这几年的饥荒，只是一个很浅薄的印象，除了吃不上东西，地里颗粒无收的人间惨象以外，再也没有了别的感受。
但此时她看着小钱对象认真的在纸上写着注意事项的侧脸，突然觉得，这几年确实很难，但比起难熬的日子，大家一起想法子，努力克服困难，让生活过得越来越好的拼搏，更加令人动容。
从小钱对象家离开后，柳素素手里还多了一小篮平菇，刚刚摘下来的，还新鲜极了。
柳素素不肯要，但小钱的岳父岳母一定要给，说他们早就听说了，柳素素在办公室特别照顾小钱，这些是给她的谢礼，就一点平菇，家里就是种这个的，不值当什么。
柳素素只好收下了，不过到了军区，趁小钱不注意准备回去还车的时候，又偷偷分了一半给他。
一回到家，几个孩子正在堂屋里写作业，见她回来了，忙问她去干嘛了。
“都吃饭了吗？”柳素素不答反问道。
“吃了，但是没吃饱。”韩程道，爹给他们煮了粥，加上咸菜吃的，但是粥水太多了，他就去上了两次厕所就饿了！
“行，那娘给你们做好吃的。”听了这话韩程立马就想凑过来了，柳素素赶紧把他按回去：“先好好写作业，写完了才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