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随手收起毯子，目送左雨下了车。
左雨正有些感动，原来自家老板也不完全是冷血无情的资本家。
乌漆漆的车窗却突然摇了下来，一瓶凉飕飕的功能性饮料被递到左雨眼前。
“喝了它，待会儿工作时可别偷懒。”
汽车扬长而去。
左雨恍惚间觉得，那轰鸣的马达声，像极了在嘲讽“自作多情”的自己。
资本家果然是社会永远的敌人！
等到她悲愤地喝完饮料，打着嗝走进房间时，屋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第四十三章 暗流涌动的剧组
“左雨啊，来，过来坐，这是你的剧本。”
大胡子导演热情招呼左雨坐下。
左雨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座位恰好就是围坐的一圈人中，距离唐黎最远的位置。
把左雨安排在特意空出来的位置后，大胡子导演终于松了口气，开始给左雨介绍现场的演员。
寒暄了一圈，左雨发现自己除了唐黎外，只认识之前试镜时见过的陈虞。
对方虽然没拿到杜嫣儿，却转头拿下了戏份同样不少的贵妃一角，也早早地坐在人群中研读着剧本。
不过她似乎对试镜时输给自己很不满意，瞥向自己的眸光带着隐隐的怨气。
左雨却没空搭理她，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左雨看什么都很新鲜，正兴致勃勃地向身边人请教接下来的步骤。
一开始自然是由导演给大家讲戏。
左雨没想到大胡子导演看上去蠢萌蠢萌的，涉及到专业部分却也是实力过硬。
他不仅口才出众，讲起戏来也是深入浅出，井井有条，一看就是对整部戏都成竹在胸，才能如此举重若轻。
接下来则是大家一边读剧本，一边自己揣摩角色。
左雨正沉浸在杜嫣儿的喜怒哀乐里，却突然听到唐黎略带火气的质问声。
“编剧老师，请问这段剧情为什么会有改动？”
瞧见剧组最大咖的演员出了声，现场不少人都偷偷停下手中的活，默默观察起唐黎和编剧，导演的沟通。
三人也察觉到大家的异常，默契地走到远离人群的角落处。
“啊，唐老师，是这样的，我们觉得这个证物出现在宫中更加有紧迫感，所以改成了神捕和贵妃一起合作找出来。”
编剧陪着笑解释道：“这样一来，也更能突出您这个角色为了正义不畏权贵的品质。”
他嘴上说得漂亮，眼神却一直瞄向导演求助。
这可是制片人非要改的。
他一个小小的编剧，又不像在国外的同行那样有什么地位，还不是上头说什么就咬着牙改成什么。
“唐老师，我觉得这个改动对整个剧情没太大的影响啊，您是有什么顾虑吗？”
大胡子导演被编剧瑟缩的眼神看得心软，只好出言解围。
“这一段，我记得本来是女主和杜嫣儿一起合作寻找证物，杜嫣儿看到了更多的人间不幸，才让她在复仇之外，找到其他必须击败幕后黑手的理由。”
“这样啊，少一段应该没问题吧，杜嫣儿其他的戏份还是很完整的。”
大胡子导演试探道，他实在猜不出，为何唐黎非要帮不对付的左雨出头。
要知道，除了提前看过完整剧本的寥寥几人外，没人能察觉出此处修改。
就连左雨自己，也不会知道有这么个改动，将她的戏份暗中分给了其他人。
“问题很大，这么一改，杜嫣儿这个角色的人物弧光就很不完整，如果一心复仇，她应该无比惜命，绝不会有什么牺牲自己，拯救女主的举动。”
唐黎快速地翻动着剧本，指出那几处不和谐的地方，神色严肃而专注。
“这，这，她终究只是一个配角，没人会多想吧……”
编剧结结巴巴地答道，他虽然心中无比赞同唐黎的说法，但制片人的压力还是让他不愿就此屈服。
“只有把每一个配角做到最好，才能保证整部剧的质量。”
唐黎叹了口气，“制片人那儿，我会去协商。剧本我们要做到最好，这样演员才会更加严格要求自己，演好这能出彩的角色。”
她说者无意，大胡子导演却是心中咯噔一下。
唐黎不会是要捧杀左雨吧。
她把杜嫣儿这个角色打磨得越完美，到时候左雨一旦表现的不够好，反衬出的效果就会越惨烈。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果然是可怕至极。
他忍不住暗自抹了一把冷汗，无声地庆幸自己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唐黎。
剧本的纠纷就这般悄无声息地被解决，到了中午放饭的时间。
唐黎的经纪人找了个角落，把准备好的减肥营养餐布置好后，坐在唐黎身边，陪着她有一口没一口地吃了起来。
“阿黎，我稍一不注意，你怎么又为了那丫头得罪了陈制片。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记仇了。”
“云姐，我只是为了让整个剧更好。”
“哎，你呀，心里想什么我还不清楚吗。有些人该放下了，为了他爱屋及乌更没必要。”
“云姐，我明白的。”
唐黎点点头，自嘲地笑了笑，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左雨，眉眼间有若有似无的倔强和温柔。
房间的另一个角落，陈虞正借着袖子的遮掩，偷偷地调整着手机摄像头的角度。
她的镜头对准的，正是准备打开盒饭的左雨。
瞧着左雨秀丽的面容，她就忍不住恨得牙痒痒。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已经打点好了制作人，还提前拿到了试镜的台词，自己怎么会输给这么一个从没演过戏的新人。
不过敢得罪她陈虞，就注定要付出代价，怎么害得一个人声名狼藉，她可有的是办法。
你左雨怎么也算是当红爱豆，平日里肯定是锦衣玉食，眼中只有那些米其林和网红店。
剧组这简陋的盒饭，自然会觉得难以下咽，看都不想看。
只要她能拍到左雨发火或者嫌弃的样子，再偷偷爆料给那些听风就是雨的八卦营销号，角色“被抢”的大仇就能报上一大半。
因为本来爱豆转型演员，在路人眼中就会自动低人一等。
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被扣上不专业，不敬业的帽子。
若是真的坐实耍大牌，娇生惯养搞特殊化，剧里就算人设再好，也会被追着从头骂到尾。
日后想再扭转这坏印象，也是难上加难，事半功倍。
而没有了好的路人缘，演员之路走起来可就是千难万险了。
“贱人，这就是和我抢角色的代价！”陈虞嘀咕了一声，冷笑着侧过身子，确认镜头能完美捕捉到左雨的表情。
可下一刻，她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四十四章 怀恨在心
打开盒饭的左雨瞬间双眼放光，似乎她手中不是一份几十元的普通标配盒饭，而是什么高级料理。
只见她乐呵呵地夹起一只鸡腿，啃得那叫一个眉开眼笑。
那享受的样子让陈虞都忍不住打开自己的盒饭，尝了一口那唯一的荤菜：红烧鸡腿。
“咦。”她勉强咽下口中的鸡肉。
这鸡腿做得口味略重，裹满了红烧酱汁，并不怎么好吃。
‘难道，她发现了自己在拍她，故意演给自己看？’
陈虞又扒拉了一下乏善可陈的盒饭，心中一阵猜疑。
而那头的左雨，正乐呵呵地就着红烧酱汁扒饭。
要知道，自从顾衍接手后，她的饮食水平大幅下降。
整日里都是少盐少油，青菜粗粮，偶尔的荤腥也是不怎么调味的鸡胸肉。
剧组盒饭里这重口味的红烧鸡腿，差点让她吃到热泪盈眶。
这才是人类应该放进嘴里的食物，顾衍安排的那些，简直就是对东方文明悠久美食文化的侮辱。
趁着顾衍的邪恶势力还没渗透到剧组，她一定要多享受几顿。
久违的吃饱了一顿后，左雨干劲满满地投入到下午的工作中。
可很快的，导演宣布的剧本改动就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陈虞角色和女主的一段宫中高能互动剧情被删掉，换成杜嫣儿和女主在贫民区一边遭遇追杀，一边找寻线索。
‘自己这是被加戏了？难道是老板偷偷给导演打钱了？多浪费啊，不如直接打给我多好。’
左雨无辜地看着新剧本，她本来只是来打打酱油外加学习一下，怎么就成了传说中的加戏咖。
“导演，为什么要改我的剧情？”
陈虞怨毒地瞟了左雨一眼，紧握着剧本，不甘心地质问导演。
“不好意思，是我的疏忽，拿错剧本了。之前大家看的是旧版本。”
编剧连忙出来打圆场，谁叫他的地位最低，只能主动背起这口黑锅。
他一边给大家解释，还一边朝陈虞使着眼色。
陈虞犹豫了一下，黑着脸坐回了座位，吓得身边几个演员下意识地挪开了座位。
她当然心知肚明，现在这一版剧本才是旧版本。
那收了自家“礼物”的陈制片，可是当着她的面给编剧打的电话。
但现在被改回来，到底又是谁在其中作梗。
猛然间，她想到之前唐黎，编剧和导演三人的私下讨论。
原来是她，这个自以为了不起的老女人，似乎一直不待见自己。
哼哼，她要让她们知道，她可不是好欺负的。
打定主意，她偷偷发了条信息给自己的哥哥。
对自家亲哥的手段，她可是一清二楚，
她能一出道就走得这么顺，对方可是功不可没。
除了这个小插曲以外，随后几天的剧本围读都还算顺利。
第一次正式接触剧组，左雨终于有了机会，把从尹青青和表演老师那儿学到的东西一步步慢慢消化。
而她暗中提防的陈虞和唐黎也都十分安分，并没有任何不妥的举动。
倒是唐黎对角色的理解，和现场的即兴演绎，都让左雨觉得受益匪浅。
如果不是已知对方对自己没什么好感，她倒是很想和这位大佬套个近乎，多学点东西。
最让她震撼的一场戏，是剧中女主向一直倾慕的男二表白，对方却坦承，心中中意的人其实是女主的闺中密友。
饶是左雨两世为人，阅片无数。
她依然被唐黎那混杂着忧伤，倔强和无助的眼神所打动。
她总觉得那一刻，唐黎似乎演出的不仅仅是剧中的角色，还有她自己某些深藏心中，难以诉诸于口的感情。
她甚至忘了对方不喜欢自己，不由自主地在唐黎表演完递了一张纸巾上去。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唐黎倒也还算有风度，接下了纸巾，没有让左雨太过尴尬。
剧本围读顺利结束，接下来就是正式开机仪式。
这天一大早，左雨又被老板的夺命连环Call给吵醒。
“快收拾，我在楼下等你。”顾衍的声音懒洋洋的，似乎也没有睡饱，有气无力的样子。
“衍哥，其实助理开车送我就行了，您要不回去补补觉？”
左雨揉了揉眼睛，有点受宠若惊，毕竟之前除了第一天外，随后的剧本围读全都是生活助理负责接送。
“十分钟，超过一秒钟，XX店的卤粉我就自己吃了。”
顾衍留下最后通牒后，帅气地挂断了电话。
左雨腾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这家店的卤粉她觊觎已久。
可奈何对方只卖早点，排队的人又多，往往清晨一开店就被抢光，太过忙碌的左雨一直没机会尝试。
如今就在眼前，她没道理要辜负送上门的美食。
疾风骤雨般地梳洗完，她兴冲冲地冲到楼下。
可眼前的景象简直让她心碎：顾衍正慢斯条理地吞咽着最后一根米粉，眯着眼很是惬意的模样。
“迟到了一分四十六秒。”顾衍低头扫了眼自己的名牌手表，缓缓地喝下一口汤。
“我……”
左雨欲哭无泪，如果面前的不是自家老板，她拼了命也要暴打对方一顿。
“老板您真准时，走吧。”左雨垂下眼眸，藏住眼中恶狠狠的“杀意”。
“你早饭不吃了吗？”
“不吃了，气饱了。”左雨闷头答道。
“这样啊，那这份我拿上楼问问幽幽她们。”
顾衍转身，从大厅的微波炉里端出又一碗热腾腾的卤粉，抬腿就要上楼。
“老板，您可真是又幽默又大方，做您的艺人，这辈子值了。”
左雨一把捞住对方的胳臂，睁大眼睛，挤出一个明媚的微笑。
虽然堂堂女爱豆为了一碗卤粉折腰，说出去实在不太光彩，但没办法，这小东西它实在太香了。
“拿去吃吧。毕竟你今天要是不吃饱，可是会有麻烦。”
顾衍说话间眉峰微蹙，像是在强忍着突如其来的阵痛。
“什么麻烦？”
左雨只顾着埋头哗啦哗啦嗦粉，一口气嗦了大半碗，才舍得抬头看一眼故作神秘的顾衍。
“你今日印堂发黑，命犯小人，要当心。”
第四十五章 恶毒的报复
‘小人？不就是你吗。’
左雨在心里吐槽了一句，面上却郑重地点点头，“我记住了，多谢老板提醒。”
没办法，给老板的业余爱好当捧哏，这可是打工人的日常任务。
不过自家老板的爱好还挺特殊，居然不是什么高尔夫球潜水，而是客串天桥摆摊的盲人大师，还真是口味刁钻。
顾衍微微一笑，像是没察觉到左雨眼中那一闪而逝的不以为然，自顾自地走回了车里。
左雨以为对方是在无声地催促自己，赶紧又扒拉了两口，打扫完战场准备追出去。
一回头，就见顾衍拎着一双崭新的白色厚底运动鞋走了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