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周密慢吞吞的拿着盒子走出来,李逐光还呆在原地,连头上戴的帷帽也没拿下来。
可还真听话啊,她又气又好笑,伸手想打开这个盒子,扣了两下没抠开。
一双大手轻柔的从一侧伸过来,摁住了匣子上方某处玄机,咔哒一声匣子便解开了锁,指尖巧妙的避开了周密的手指。
到现在她的心里莫名的怒气已经散了七七八八,她看着匣子里瓶瓶罐罐的,问道:“哪一罐是治皮外伤的?”
“青色那瓶。”李逐光现在才突然意识到,她可能是想给自己上药,目光倏然落向周密去拿药的粉色纤弱的指尖,一时间心脏又猛地跳动了几下。
周密握住瓶身,拧开上面的小瓶盖,走近几步想让他伸出手。
没成想她刚跨进一步,那人迅速退后两步。
她向来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人,这后退几步让她心中泛起了尴尬,捏了捏小瓶子,刚降下的火气又噌噌噌的冒起来,冷哼一声强装镇定。
“干嘛呀?手指头不痛吗?”
听到她声音他似乎更慌乱了,头一次声音带了小磕巴:“我........我先去净手。”
飞快的转身离开,好像身后有什么蛇虫猛兽。
来到井边,一旁有他早上刚提上来的两桶水,他取下小木盆用水瓢舀了水,放在池子里,取下手套把手泡进去。
冰凉的温度渐渐平息他心中的躁动,呆呆的望着被水浸泡的那双苍白、布满伤痕、丑陋的双手,他到底还在幻想着什么呢。
这几日的相处,他发现她确实不是他以为的、利用他出鬼山,也察觉她似是真的失去记忆,但从她细腻的双手来看,她不是穷苦人家出身。
但与此矛盾的是,她有着,与他见过其他富贵人家大小姐不同的温柔、纯净。
他早知她心思纯净,没有害怕他丑陋的蓝眸,还不嫌弃他身躯肮脏、一起共食已是万幸中的万幸,他还在奢侈些什么呢?
身前的帷帽太长被水浸湿了些,他想将帷帽取下,余光却察觉到周密向他走过来,止住了动作,身体不自觉紧绷。
她一言不发,慢吞吞的挪了过来。
她走进井旁,取了桶中的水瓢,舀了些水,慢悠悠的走到李逐光身旁,把水瓢放进水池,把手放进水瓢中,再慢悠悠的扭头看他。
作对似的:“我也来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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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赢了。李逐光三秒也没忍住,匆忙的将水倒了,飞似的离开了。
周密在身后哼哼,她本来是挺玻璃心的,被人拒绝一次才不会腆着脸去做第二次,今天牛脾气犯上来了,还非得让他上药不可。
慢悠悠的晃到主屋,那人摘下了帷帽,布开碗筷,模样正准备去拿去洗。见她回来,动作一僵。
“李大哥,哪儿去呀?”她笑眯眯的迎上去,李逐光眸光闪了闪,他竟然觉得小姑娘的笑容藏着危险,一时间动作止住了不敢动。
直到小姑娘重新揪开小药瓶的帽盖,不冷不淡的说了句:“伸手。”
见他没有动作,她猛地抬头,眼里似乎窜着小火苗,“伸手啦!叫你伸手没有听见吗。”
她生气了。
第一次被小姑娘吼的李逐光下意识把手递过去,待到小姑娘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他,手上浑身一阵战栗,想往回缩。
周密使了小力制住,看他似是颤抖了一下,火气消散了些,但还是没好气的捏了一下,“别动。”
李逐光别过脸,眼角渐渐染上一层红晕。
他手上伤口被水浸泡后有些泛白,却不似之前看到的狰狞。
被手套遮住的掌心也划了个大口子,很长但不深,好似自己愈合了般。
她撒了些粉末,小心翼翼的涂匀,再取来一旁的纱布,绕着他的掌心卷了两圈,再给受伤的手指也卷了两层。
她认真的样子,像是在对一颗珍贵的、易碎的珠宝。
他心头剧烈颤动,长长睫毛抖了抖,手掌有些酥麻,她温热的气息轻轻呼在他的手背上,令他心乱如麻。
周密在末端打鞋带似的打了个蝴蝶结,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成果,“好了。”
后知后觉,自己刚才又吼又叫的,很失礼,太不淑女了就是说。
她挠挠头,不自在的看着脚尖,“我先把碗洗一下好了。”端着桌上的碗筷赶紧溜走了。
.......
他耳尖有些灼灼的热意,那只被包扎的手好似没了知觉,站着好半天,才低头看着自己包裹着的手,抿了抿唇,唇角泛起一抹清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