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被拉长的影子有他的族人、父母,那地上的鸡鸭鹅似乎也被放大了。
好像象征着自己一辈子都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族人手里都好像握着块烙铁,嬉笑着说:你这只恶魔,活该下地狱,让恶鬼撕碎你肮脏的灵魂。
他被圈养在鸭舍里,吃他们隔夜的剩饭,他不知饱足,感觉不到饿意。
但饿极了会胃痛。
有时候剩饭都没有,就同猪、鸡鸭抢食吃。
后来那个看似健康的弟弟没几岁就夭折了,他的母亲精神状态已经到达了顶峰。
她举着镰刀,见人就砍,砍伤了前来阻止的丈夫,又冲出门外直奔鸡舍,神色癫狂可怖:“妖孽,我剁了你。”
当年他已十岁,脸色蜡黄饿的皮包骨头,可眼神不见惧意,仿佛习以为常。
她毫无章法的向他挥起镰刀,嘴里气喘吁吁的诅咒着。
死存亡关头他爆发出了力气,夺下镰刀,像削土豆皮似的朝她狠狠的划了十几刀。
他眸中猩红近乎魔怔,直到其中一道致命伤在脖颈。
他割破了她的喉咙。
母亲捂住脖子,却怎么也止不住像泉水似的喷涌出来的血。
鲜红的血溅淋了他浑身,宛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那副凶狠的模样吓坏了族人,一时竟无人上前阻止。
族长和长老直呼冤孽,破例将他扔到山底,让山神惩罚恶人。
可连鬼神都似乎眷顾着他,让他在人间浮浮沉沉,历尽万难。
他骤然惊醒,额头渗出冷汗。
黑暗中空气安静的可怕。
这具古怪的躯体已经令昨日的伤疤开始结痂,又痒又痛。
许久,习惯性的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只荷包,黑暗里荷包细腻的触感令他心中平静许多。
这是她给自己做的荷包。
鼻尖似乎萦绕一股淡淡的馨香,他贪恋的将它放在掌心,脑海忽的翻涌起记忆。
“李逐光,这个名字真好听。”
“手指不痛吗?”
“看来咱俩还要继续磨合磨合啦!”
“他们.....凭什么这么对待你。”
昨天晚上她看到三号他们明明那么害怕,怕的抱住他的时候手还在抖,却依旧把他护在身前,那一瞬间他甚至听到了尘封在心底的冰破碎的声音。
他的身体很痛,可在那一瞬间他感受不到痛意,仿佛已经上了天堂。
她的头发很乱,呼吸也很急促,她像是把他当做最珍视的宝贝,即使当场死掉也要和她的宝贝合葬在一起。
李逐光只要这么一想,就有些高兴的说不出话来。
他也有人关心了,也有人为他而不顾一切了,他不知她为何总能说出让他这样高兴的话、总能做出让他高兴的事情来,他觉得有些疯狂,他太高兴了,高兴的一些忘乎所以。
脑海里全是她。
开心的、愤怒的、伤心难过的、泼辣的、柔弱的。
笑起来那双眼眸弯弯成个月牙儿,哭起来那双月牙儿掬着两汪泪,让他又心疼又觉得有些可耻的愉悦.....
原来,她心里是在意自己的吗......哪怕只是本能善意驱使。
可不管哪个样子的她,他都很....他忽的浑身一僵,又想起那日老板娘神秘兮兮的说,这就是你中意的姑娘吧?
中意.....是喜欢吗?
他喜欢她。
他心跳加快,呼吸似乎都急促起来,手上的荷包却不敢用力抓,李逐光眼神毫无焦距的盯着天花板,感到脸颊泛起一阵热意。
蓦的,想到了什么,心中的滚烫猛地被泼了冷水。
他偃旗息鼓,久久无言,“.......”只冷笑出声,眼眸化不尽的阴郁。
中意她又如何.....于他来说,周密就是天上的星星。他抬头仰望着都已觉得是幸运,感谢她施舍了光芒,一点点温暖了、照亮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