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一件衣裳,与找到凶手之间,孰轻孰重,陈文真的不知道么?
“下官知道了。”许久,他拱手,鞠了一躬,“有劳六扇门了。”
说完,陈文红着眼眶,憋着自己的背痛,咽下所有的不服,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六扇门。
他即便知道儿子死不瞑目,也绝不愿意将这件事托付给靖王,更不愿意因为这件事,而感谢靖王。
作为父亲,他无比想要体面的送儿子最后一程,作为太子的得力干将,他一样不想让抓获凶手,破解凶案的功绩算在六扇门头上。
陈文是憋足了劲,想要亲手抓到那个害他儿子性命的人,但却也因此,不得不正视在刑侦破案这件事上,他确实远不如李锦逻辑缜密。
他也想知道凶手是谁,随着时间点滴而过,陈文与李锦的实力差距越来越明显,使得他内心越发的焦虑。
在刑部这么长时间,他知道时间流逝,对一件凶杀案意味着什么。
也知道这如水一般流走的点滴,累积在尸体与物证上,会带来多大的影响,会抹消多少的真相。
他确实没有李锦的天赋,但又不甘心就此认输。
天知道这六七个日日夜夜,他坐在儿子的灵柩前,承受的是怎样的煎熬。
今日李义的一番质问,反倒是顺水推舟,让他心里日渐增长的焦虑,稍稍缓解了些许。
站在六扇门的门口,他回过头,看着黑底金字的“六扇门”匾额,深吸一口气。
仵作房里,李锦看着眼前一样一样的物证,眉头不展。
“这明细是你看着写的,对么?”他回头,扫了一眼周正。
“正是。”见李锦这般模样,他不解的上前两步,在他身侧诧异的瞧着,“是缺了什么东西么?”
若是缺了还好说。
“多了。”李锦将纸递给了周正。
“多了?!”周正愣了一下,接过纸仔细的校对。
见过丢物证的,见过破损的一塌糊涂的,头一回见到多了的。
他转过身,看着已经埋头走刀的金舒,轻垂眼眸,思量些许,什么都没有说。
他知道,此刻的金先生,两耳不闻窗外事,谁说什么她也不会回应。
眼前的那具已经开始腐败的尸体,比他们在场的几个活人,可是更有吸引力。
他这般想着,不知为何,心底竟然腾起一丝不情不愿的情绪。
自己花了这么大力气,又是散步传言,又是在上书房里唇枪舌战,好不容易把这陈家的二公子给弄了回来,结果这人,连个表示都没有。
起码说个谢谢嘛!
可下一秒,李锦又觉得自己的这种堵,来的莫名其妙。
金舒为什么要谢他?
六扇门的仵作,查验尸体那是职责所在啊,而他为了破案,去找刑部要回物证,也是他六扇门门主应该做的事情。
李锦背手而立,半晌,自嘲般的一声轻笑。
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觉得一定是最近案子多,压力大,才生出些莫名其妙的感慨来。
眼前,金舒的目光确实没有分给李锦一丝一毫。
她全神贯注的看着头身分离的陈家二少爷,与上次见到不同,尸体的腐败程度持续向前,手脚皮肤脱落,成手套状,角膜完全浑浊,尸斑消退,开始发绿。
再加上天气渐热,基于腐败性腹部发胀,眼前的景象让人一言难尽。
陈二少爷身上,遍布锐器伤,除了部分深褐色,还有一部分呈现的颜色较浅,破口位置皮革样化很淡。
她全神贯注,从一旁的扁平木盒子里,拿过一把小刀。
刀身直立,沿着破口的部位往下,精准的切出一个断面。
“凶手使用的凶器,长度约为5寸,宽一寸。脖颈断裂处痕迹参差不平,从切口状态判断,也应该是同一凶器所为。”她顿了顿,“单从被害人身强体壮,却被人连捅数刀致死后,凶手仍有体力做头身分离这件事来看,凶手是年轻力壮的男子可能性更大。”
“但也不排除多人作案的可能性。”她起身,看着李锦,“凶手之一,极有可能是惯常左手的、年轻力壮的男子。”
金舒指着头颅上几个骇人的伤痕说:“这里的的伤痕基本都是死后才有的,也就是说,是凶手为了泄愤,在被害人已经停止呼吸之后,强加上去的。”
“所以呈现颜色较淡,伤口较为平整不外翻,皮革样改变浅淡。”她从一旁又拿起一把更小的刀,拨弄了一下,将创口展示给李锦。
“但也因为是死后伤,所以左撇子的特征,呈现的更加明显。”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