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眉,抬眼瞧着金舒:“为了保护你一个,六扇门的鹰犬少说要分出去几十人。”
李锦微微笑起:“一边要着手调查六年前的案子,一边还要分精力保护你一个人,白羽那里怕是有些艰难。”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让金舒一时之间,还真寻不到破绽。
可是方才朝堂上,她刚被太子泼了一身脏水,这扭头就住进靖王的府里。
金舒摇头,一脸为难:“这……方才殿里,太子刚胡扯八道了一通,他造谣一张嘴,我辟谣可能要跑断腿。”
“带着这样的污点,出了宫门就住进王爷府里……”她扁着嘴,一个劲摇头。
瞧着她的模样,李锦“深以为然”的点了下头:“确实。”
见他理解,金舒松了口气。
却听李锦话锋一转:“但本王一向大气,不在乎。”
金舒一滞。
“这事情,金先生若是十分在意,那他说有一夜之实,我便比他多个一夜好了。”
他笑起,抬手拍了拍金舒的头顶,像是拍个孩子一样。
金舒还想争论什么,却见嘉德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师父?”
她诧异一瞬,而后面颊上腾起一抹笑意。
严诏一手背在身后,一手端着一只扁平的托盘。
盘子里,一件早就备好的女子缁衣,以及金舒被收缴的暗影佩玉,就那样安安静静的躺在上面。
穿过高耸的嘉德门,严诏瞧着气宇轩昂的李锦,颔首致意。
他与他们,十米距离,想说的话,却尽在不言之中。
严诏抬手,冲着金舒笑起:“丫头,过来。”
话音刚落,天光一闪。
那一瞬,他身子微微一怔。
片刻之前,还是满面笑意的金舒,只一息便白了脸。
一支穿云的长箭,自后向前,贯穿了严诏的心口。
他愣愣的站在那里,稍稍踉跄一步,口中便溢满的鲜红的血,缓缓倒下。
放箭的人不知何处而来,此刻亦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有大声呼喊着“师父”的金舒,以及冲上来,想要接住他的李锦,在他下坠的眼眸里,倒映的无比明晰。
这两个孩子,终究是长大了。
金舒将他扶起,侧躺在臂弯中,她白了双唇,颤抖的只剩下一遍又一遍,重复的呼唤着“师父”两个字。
李锦一声怒吼,守皇城的金吾卫便立即搜寻刺客的身影。
而后,他忧心的蹲下身,睨着那长箭贯穿的位置,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严诏一向严肃的面颊上,此刻挂着温暖的笑容,他在他们面前,从怀中拿出一只刻着“大仵作”的玉牌,用带血的手,将它塞进了金舒的手心里。
寒风凛凛,天地失色。
冰凉的雪花如苍穹的泪,纷扬落下。
“丫头,你们……”严诏唤她,口中冒出一大片鲜红,“这……这最后一讲。”
他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努力的笑起。
瞧着他痛苦的模样,金舒眼眸里起了厚厚的水雾,她看不清严诏的面颊,看不清他的笑容。
她颤抖着,竭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悲伤:“师父,别说了,太医就要到了,就要到了。”
闻言,严诏摇了摇头。
他抬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臂,声音微弱,却格外清晰:“你们,出师了。”
出师了,以后便要独当一面了。
严诏笑起,手却缓缓落了下去,就像是这漫天的飞雪一样,悄无声息。
金舒再也绷不住自己的背痛,哭着摇头说不要。而一旁的李锦,始终沉默不语,眼眸里也结了厚厚的霜。
眼泪滴落在他的面颊上,那原本冰冷的死亡,也变得温暖如同救赎。
他是自豪的。